35 疑点

　　敏贵妃微微眯目，懒懒的靠进圈椅里，沉声道：“本宫只是奇怪，五皇子怎么会出现在东室。”

　　白檀思量一番，猜测着缓缓开口，“荣妃未必敢这样明目张胆，那张尚仪与钱尚功都是荣妃的人，如今姑娘因着张尚仪与钱尚功两人疏忽职守，才去的六尚东室。若有不虞，自然头一个要问罪的就是她二人。如今正是甄选的关键时期，荣妃何必要自损势力。”

　　“确有这个道理在里面，本宫不过是疑心五皇子许是知道些什么。”她说着，扶着额头，道：“文妃、兰昭仪、华贵嫔，三人也是有极大的嫌疑。尚宫、尚服、尚寝属她们三人的心腹，拉下荣妃的人，她们倒是方便许多。”

　　“三人皆是有皇子的后妃，心里打着主意也是在所难免。”白檀应和着敏贵妃的话，连连颔首。

　　敏贵妃也不多想，慢悠悠起身，道：“暂且不论文妃。兰昭仪与华贵嫔入宫晚，不晓得景怀皇后的事儿，自然敢在心里打东宫的如意算盘。可这心思一旦起了，往后便是万劫不复。啧啧，自作孽，不可活。”

　　白檀抿嘴笑道：“奴婢已经让曲尚食留意其它五局的动静了，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今晚立时来禀。”

　　敏贵妃满意的嗯了一声，又嘱咐道：“你仔细查查，春如”她话落，搭着春如的手往外去，边走边道：“咱们瞧瞧青萼，再让人给府上送个信儿去。虽说是虚惊一场，可到底也不能瞒着。”

　　春如喏喏应了，忧心道：“只怕夫人听说了之后，要将姑娘接回府上。娘娘有心多留姑娘几日，偏生出了这样大的事端。”

　　敏贵妃若有所思的含笑，轻快道：“不会了。”

　　春如闻言，才大是安心，不过想起苏珞受了伤，眉间便有些气怒，恨声道：“六尚的人也当真可恶！”

　　“六尚里明争暗斗也不是这一两日才有的，便是与本宫，她们也没少敷衍。无品无级的小丫头，如何能让她们甘于俯首称臣呢。”敏贵妃笑意深深的看着春如，缓声道：“等尚侍之位落在曲尚食的头上，她们便也能消停一阵，晓得规矩了！”

　　春如面上大不落忍，尽是怜惜之色，道：“姑娘原本就体弱，如今又受了惊吓，当真是可怜见的。”

　　敏贵妃闻言，不觉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孩子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哪晓得人间疾苦。若不多历练历练，往后如何受得住这胭脂战场明枪暗箭，又如何能安安稳稳的留在太子身边儿？”

　　春如垂首，似有旁的话要说，却也没开口。半晌，才幽幽道：“也只得慢慢来了。”

　　敏贵妃瞧出白檀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禁又是一叹，沉声道：“青萼太过善良，行事偶尔会优柔寡断。对人对事也全无防备之心，当真让本宫发愁。”

　　春如看着敏贵妃脸上的忧心之色，立时宽慰道：“往后有娘娘悉心教导，左右日子还长着。”敏贵妃听了春如这话，才终于展眉一笑。二人再不多言，只快步往偏殿去。

　　苏珞服下定惊安神的药，这会儿正困乏上来。见姑母来了，她勉强打起精神起身问安。敏贵妃按住她，心疼道：“还顾这劳什子的礼做什么，生受你了。”

　　比起方吓得浑身发抖，苏珞此刻已经安稳许多。她坐直了身子，靠在软垫上，大是惭愧道：“青萼已经无碍了，倒是可惜六尚的那些档册，这样大的火，只怕是损失惨重。”

　　敏贵妃拉过她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软声安抚道：“可惜那些做什么，不过是个死物件儿。你平安无恙，才是顶要紧的。何况里面的许多事儿，那些个女官都心里有数。倒是你被六尚的人刁难，怎么也不同姑母说一说？”

　　苏珞靠在软垫上，难为情的撇了撇嘴，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若要姑母亲自出面，当真是没脸了。左右都有以往的旧例在呢，她们为难青萼，却到底也不敢敷衍太子殿下的。”

　　敏贵妃闻言，大是安慰。她抚着苏珞的鬓发，又询问道：“御医怎么说的？”

　　苏珞甜甜笑起，道：“御医说是受惊，歇一歇便也好了。姑母不必担心，青萼明日便好全了，还能往六尚去。”

　　敏贵妃见她精神很好，才放下心。又询问道：“那火是怎么起的，好好的，你又是怎么被关在东室里的？”

　　“我原本是要去查看昔年太子寿宴的档册，走到最里面尚仪局的书架前，便听见旁边尚寝局的那排书架有响动，我过去查看……”苏珞将自己在东室发生的事如数说了出来，“那响动声太大了，当时我只顾着躲砸下来的书架，并没有瞧见有什么人。不过，我觉着，必定是东室有另一个人推倒了书架，又出去将门锁上。青萼猜测，那人许是躲在书架后面，趁乱跑出去了。火，也该是躲在东室里的人放的。”苏珞说着，不觉低低咦了一声。安神汤药带来的困乏，也随之一震，竟有些精神起来。

　　敏贵妃看着她神色有异，立时问道：“怎么，这其中有不对的地方？”

　　苏珞连连颔首，有些不大确定的询问敏贵妃道：“姑母，若是有人刻意想要害我。直接在刚进东室的时候，将最外面的书架放火点燃再出去锁门便可。又何必冒着被我发现的危险，走到最里面，将那两排书架推倒呢？放火也是这个道理，若是当真冲着我来，何不用火挡住我逃出去的路。可那火偏偏从最里面燃着，又给了我逃出来的时间。”苏珞对这个矛盾之举有些疑惑不解，她不敢笃定的猜测道：“这番行动，倒像是急于烧毁什么东西。锁着我，也仿佛是不想让那火被人发现，立时扑灭。倒似乎并非有意害我，否则那人何必给我呼救的时间？”

　　苏珞讲出内宫局东室的情状时，敏贵妃便隐隐觉着其中有些问题。如今苏珞这一番犹豫疑问，到越发让敏贵妃确定，这纵火案大有文章。敏贵妃一时陷入沉思，皱眉慢慢道：“若当真如此，多半是想要毁尸灭迹。尚寝局档册落地起的火，那么尚寝局，又有什么是值得那人冒险纵火呢？”

　　“青萼觉着，那人是一早就躲在东室里的，并非后进去的。”苏珞看着敏贵妃的狐疑神色，忍不住大胆猜测道。

　　敏贵妃道：“怎么？”

　　苏珞一只手撑着下颌，缓缓道：“那时间，露华刚出去没多久，东室靠着内宫局的东墙。无论是从旁边的宫门进来，还是从回廊过来，都必定会遇见露华，可露华出去的功夫，并没有瞧见有人过来。所以我觉着，那人若非藏在屋子里面，就是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敏贵妃闻言，不住的颔首。她轻抚了抚苏珞的手臂，道：“本宫省得了，身子不济，就快些休息吧。这其中的重重疑点，姑母自会让人仔细查查。”

　　苏珞软软的嗯了一声，目送着敏贵妃转出床前不远处横立着的四扇檀木樱草色刻丝翡翠屏风，这才安心的睡去。

　　出了偏殿，敏贵妃忍不住回身去瞧着被掩严的殿门。她想着苏珞方才极为细致的分析，心里极是安慰。此前她总难免在心里对苏珞的前程满怀忧心，可到底这孩子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如今占据她大多半的是未涉人事的善良，瞧着总有些懦弱。可经过今日一事，倒是能看出来，她会临危不乱的去思考，又心细如尘，最难得如此聪慧伶俐。

　　春如搀扶着敏贵妃回合欢殿的正殿，见敏贵妃极是高兴的样子，亦是笑吟吟的陪笑道：“苏姑娘虽是嫡长女，却不娇气。奴婢瞧着，姑娘那性子与娘娘相像，很有您当年的样子。”

　　敏贵妃噗呲一声，开怀笑起，“本宫都快忘了当年是什么模样了。”她语落，未等春如开口，便提醒她道：“去好好查一查，最先起火的书架上，都放了些什么东西。能摸到东室放火的人，想必都是六尚里的人才对。”

　　春如应下，立时让小福子去六尚查问。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小福子便回转。

　　六尚那边已经有了火患结果，那火是从东室里面燃着的，起火原因是因为一段火折子。最先起火的书架上面有司灯房、司设房两司的档册，紧跟着烧着的书架几乎都存放的是尚寝局的档册。东室的火来的急，又因为墙边松油灯落地的关系，是以火势极大，将东室后面的数排书架与档册悉数烧毁。约摸尚寝局、尚仪局、尚功局的档册全都付之一炬了。

　　敏贵妃的一只柔夷来回摩挲着袖口突起的瑞草绣纹，低低道：“既然晓得了其中有司灯房、司设房，那便顺着这个查下去。”她语顿，大有兴致的自语道：“不惜冒着纵火的大不赦之罪，那这背后得藏着多大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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