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会柳才人,被困藏书楼
已是巳时,郅非已去了两个时辰了,早过了早膳时间。以前父亲上朝从没去那么久,莫非是因周放的事,皇上大怒而牵累了郅非?我越想越坐不住,可也无计可施。
又等了一刻,才见跟着去上朝的一个小随从大汗淋淋地跑了回来,行了一礼,道:“慕笛姑娘,王爷打发我说朝中有事,叫您先吃。吃完了进宫去见太后。”
我噌一下站了起来,“我吗?什么事要见太后?”那人答道:“王爷没说。”我又问:“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久?”那人又答:“听说皇上大怒,满朝文武跪在地上,没人敢出声。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
我打发他下去,心慌了起来,‘皇上大怒’,怕是不好。既然郅非与周放联手,而此次这莫须有的贪污案是太子一党制衡郅非的,那么若是皇上不满意郅非处理的结果,不是大祸临头?
我匆匆叫了早膳,虽然王府的厨房跟舅母家的有天壤之别,配料工具一切都是最好的,肉包和清粥也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我却无心细尝。吃完赶紧叫琉璃帮我更衣,连进宫的吉服都有预备,而且尺寸刚刚好。
小时候,宫里有几次请朝中重臣的家眷及子女进宫赏花,还专叫我们这些孩子们放风筝玩,有次太后专门叫过我去,对着旁的嫔妃说道:“哟,瞧这姑娘,长得水灵水灵的。”还赏了我一串葡萄。
我也渐渐觉出太后似乎格外喜欢我,后来孟行的姐姐成了太子妃,因她的缘故我也常常到太后处请安,太后说当今圣上子女不多,公主只有怡和一人,她便拿我当亲孙女看待的,要我闲了多进宫陪她。
正想着的功夫就到了寿宁宫,门外确是站着魏原,见我来了就将我带了进去。我悄声问道:“小王爷没事吧?”,魏原答:“没事,才下了朝,您来的正好。”
我方舒了一口气,向右一转,便是太后的寝殿了。太后坐在睡塌上,先瞧见了我。太后身体也不是很好了,却依旧是慈祥模样。
我行了礼,稍显生疏地称呼道:“慕笛拜见太后。”太后颇有些激动地对我说道:“丫头,过来。以前见了我就扑过来叫着‘奶奶,奶奶’,现在也不叫了,长大了,就不好意思了是吧?”
这句话说的我心头一震,强收住要溢出的眼泪,扑到太后身边叫道:“奶奶。”太后摸摸我的长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三年苦了你了,怎么瘦成这般模样?”
我摇摇头,微笑着道:“我很好,太后不必担心。”站起身才朝着站在一边的小王爷行了一礼,他反倒拉我一同跪下,对太后说道:“皇祖奶,既然这次孙儿找到了慕笛,就再也不会放她离开。此生更是非她不娶,请皇祖奶不要再催促孙儿的婚事,孙儿请皇祖奶成全。”
这番话吓了我一跳,不知该如何应对。太后倒是笑道:“既然如此,我告诉皇上早日为你们指婚就是了,难得一对有情人。”又转头对我说道:“慕笛,凭你的家世学问做这个准王妃我也是认可的。虽说三年前。。。但好歹你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以后也好有个依靠不是?”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郅非说道:“皇祖奶,婚事是不急的,孙儿想慢慢来”说着看看我,我也很是感激地看着他,他又道:“此次只是想带慕笛见见皇祖奶。还有,烦请皇祖奶将府中那些侍女都遣散了吧,她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孙儿不想耽误她们。”
太后一脸温和地说道:“你们俩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那些女孩儿留在你府中也无妨,以后你看好哪个许给你就是了。”
“皇祖奶,孙儿此生只娶一人,别人任凭她是倾国倾城,孙儿也不要的。”
“傻孩子,你现在说这样的话,以后哪个王爷不是妻妾成群的,人多了也好更好地照顾你不是,更何况,你看你二哥,都三个子女了,你什么时候让我抱抱重孙子啊。皇祖奶看到你的孩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这话正是我担心的。
“皇祖奶,请皇祖奶成全,孙儿叩谢。”说罢,郅非很虔诚地磕了几个响头,太后很是宠爱地应道:“好吧好吧,你说不要就先将她们散了吧,以后再说啊,我的好孙子。”
太后又宠爱地看着我说道:“皇祖奶残躯病体,你要是不忙,可要常常进宫来陪奶奶呀,奶奶喜欢听你讲宫外那些趣闻,你便还像小时候那样讲给我听可好?”我使劲点点头,应声道:“是。”
乘车出了宫门,我才敢开口问道:“今□□中无事吧?”郅非道:“无事,想必是我派去的小厮话也说不清楚,害你担心了。”他又得意道:“今□□上给他来一出‘潮打空城寂寞回’,太子想污蔑周放贪污而铲除这最后一块绊脚石,哪知周放的门生早就掌握了太子强占百姓粮田,置屋养妓的事,今日在朝堂上争辩起来,父皇大怒,将太子禁足三月。”
我心想,三年前林守域作为太子一党举足轻重的人物,被扳倒后,太子虽一直被禁止涉足时务,这次又出了这样败坏名声的事,也未见皇上要废太子,想必皇后在皇上耳边吹了不少风,也可见皇上对太子有足够的耐心。
郅非叹道:“只可惜,周放要因这事被罢官,毕竟要证明他完全清白父皇也是不信的,这样已算是很好的结果了。”我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又问道:“那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我倒还好。不过周放提议要想提高我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怕是要从‘文章’入手,父皇向来喜好文学,常命人去民间搜集各种诗歌,我要是能请的天下有学之士,常常提点我的文章,怕是更能引起父皇注意。”这话不假,只是当今太子虽然手段狠毒,作起诗来却细腻清新,文学水准也不低,郅非从小也没见他好好念过书,这条路却是有些艰难。
回到府中,他就立即下令遣散了所有的美女,有几个走时用颇具仇恨地目光瞪着我,我倒觉得好笑。这几日他很忙,大概一月余不在京城,要处理的公务特别多,上门的访客也特别多,再加上周放常常来找他商量计策,白天时间不到他人的。
可是他仍坚持一日三餐陪我吃饭,不管事情有多焦头烂额,每晚我睡前也必定来同我说一会儿话,大概怕我闷吧。其实他忙正好,不然我真不知怎样面对他。这几日我脑中尽是如何调查陈年旧案的线索,我必须尽快开始,不然总在王府一直呆着也不是个事儿。
五日后,我又进宫见了太后。恰巧皇上的新晋才人柳才人也在,柳才人是息国送来讨皇上欢心,为了两国交好的。我觉得她很面熟,细看她的长相,肤色虽白,五官却并不精致,与周王妃没得比,只是年轻,只有十九岁,想来皇上也是喜欢的。她身着浅蓝色襦裙,妆容素雅,耳环首饰皆不是京城时兴的款式。
我给太后唱了首在临淄学的小曲儿,太后很是高兴,估计平时除了皇上皇孙妃子们来请安,其余时间都闷得很。
我趁太后高兴,赶忙请求道:“太后,素闻藏书阁书籍颇多,慕笛虽一介女子,但也愿多读些书,不知太后可否准许慕笛请安后去藏书阁一览群书?”太后对着柳才人说:“你看看,她要立志做个女状元呢。”
柳才人掩嘴一笑,很善意地看看我。太后转头来对我说道:“去吧,跟苏嬷嬷说一声叫她带你去就行,只是以后要给我唱一次曲儿才能去一次,记住了?”“记住了,多谢太后。”我很高兴地应道。
我正要去找苏嬷嬷,柳才人跟了出来,叫住我道:“妹妹慢走,我觉得你很面熟,咱们在哪里见过?”我答道:“我也这么觉得,却想不起来在哪里。”
柳才人说:“我宫里新得了些好茶,妹妹要不要来尝尝?”我觉得才头一次见面,还不知她是什么来历,后宫前朝向来瓜葛着,为避免给郅非惹麻烦,还是小心为上,便推脱了。她却说:“我从息国来,无依无靠,幸得太后仁慈,待我像女儿般,只是深宫寂寞,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妹妹若是不嫌弃,还望常常进宫来陪我说说话。”
“好,我若有空,自然常来。下次去姐姐宫里品茶。”我应道,看她的面相不像是城府极深的人,我思索着便到了藏书阁。
苏嬷嬷把我引荐给管事的太监便下去了,管事的王太监说:“既是太后吩咐的,姑娘又是宝成王府的人,您只管随便看就是,只是东南角那件屋子不能进,那是放历年大案卷宗的地方。”我答应着,心想我哪是来读书的呀,就为了找这卷宗,但万事急不得,既知道了在哪儿,只等待时机便是。
我想起林守域的案子原是因为私通鲁国泄露军事机密而起,好像还有什么军火商的关系,便先找来鲁国的纪年来看。
渐渐我好像发现了什么线索,只觉看得入迷,一抬头天都黑透了,我连忙往楼下走,这三层偌大的藏书殿内却空无一人,我不禁害怕起来。
我跑到楼下门却落了锁,心里骂一声,怎么也不看看还有没有人就走了。当务之急是我要出去,突然间有个黑乎乎,长尾巴的东西从书架这头蹿到了那头,我吓得大叫,不会被咬吧。
门外似乎有人叫我的名字,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我渐渐听出来了,是小王爷的声音,便回应道。他走到我所在的这扇门前,柔声问道:“慕笛,你没事吧?”我说没事,但要赶快出去,因为这里面不知是个什么怪物跑来跑去。
魏原似乎也跟来了,小王爷对他说:“这班奴才真是越来越没用了,竟能把人反锁在里面。你快去找王公公拿钥匙。”
魏原得了令拔腿就跑,小王爷安慰道:“王公公住在郊外,怕是一来一回也得费些时候。慕笛,你冷吗?”太阳下了山,气温就倏忽降了下来,白天因也不是正式觐见太后没穿厚厚的朝服,又怕中午日头大,就只穿了件丝质粉蓝色丽长裙,这会儿倒阵阵有些寒意了。
但我回道:“我不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琉璃说你进宫来了,晚膳时间却还不见你回来,又不敢惊动太后,正巧路上碰上柳才人,她说你来了这儿。”
柳才人?这么巧?
郅非又问道:“慕笛,你不要害怕,我进来陪你罢?”
“进来,你怎么进来?”他轻巧地爬上了殿旁的一棵桐树上,那棵桐树正好差不多两层楼那么高,他一蹬脚,便探到了二楼的长廊上,几拳打在窗户上,窗框和糊的纸被砸了个稀烂,一个跃身进的殿内。
我惊呼:“皇上知道了要罚的。”他却笑笑不以为意,“一扇窗户而已,让他们修修就好了。我来陪你了。”
“你既能进来,我们也就可以出去啊,还等那王公公干嘛?”我问道,他笑着摇摇头:“那窗户只能上边撞得开,下面硬得很。你不会功夫,我怕摔着你。等等吧,来坐下。”
他说着席地而坐,却像是不很舒服的样子。我问道:“你怎么了?”他只说没事,稍微动动,左手却捂着右手的手臂,我心下一惊,不会是上次的剑伤裂开了吧?
他又说:“慕笛,过来让我抱下好吗?就一会儿。”我立即愧疚之意全无,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快想想怎么出去吧。”
他笑笑,说:“除了等人来,我也没有别的法子,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分散下注意力,伤口就不会那么疼了。”我一直为他受伤的事感到抱歉,听他这么说就乖乖地过去了,坐在他右边,他却一把把我捞了过去。
“身上这样凉,冻坏了可怎么好?”他紧紧抱着我说道,我下意识想挣开,挣了一下没挣开便也任由他抱着,我承认被他抱着确实很暖和。
他的右手很顺其自然地滑到我腰上,叹道:“我不是楚王,我不喜欢细腰,回去要把你养的胖一点。”
“我才不要胖。”我回嘴道,他继续说:“以后你在王府,什么也不用干,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胖的连路都走不动,像个废人一样。”我怒瞪他,他却闭着眼不理我。
我抓起他勾在我要上的手,觉得哪像伤口裂开,似乎没有血渗出来,而且连绷带都感觉不到。立刻撸起他袖子看了眼,哪有什么伤口呀,早结痂了。
我甩开他的手道:“你耍我呀?”
他睁开眼笑眯眯地望着我说道:“别恼別恼,我不这么说你会过来吗?你从小就常常手脚冰凉,过来我给你暖着。”
我脸又红了,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这么喜欢脸红,好在现在天黑了看不出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脸红,不过他这人皮肤这么黑,就算是脸红也看不出来吧。
发烫的脸颊被一只清凉的手轻触了一下,郅非说道:“脸倒是这么热。”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睛倒依旧是清凉的,正含情地看着我。
他慢慢靠近了身体,我渐渐感到了一种压力,他似是要吻下来,我忙将头瞥向一边,他只在我脸上轻轻偷了一个吻便抽身坐回。我的心却扑通扑通跳得起劲,好像脑中全是心跳声。被人吻一下都是这样的反应吗,还是只有被自己喜欢的人吻才是这样?
总算心跳回了原速,郅非仰头望向窗外,对我说道:“你看天上的星星,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面,我不要这样,我一天不见你也不行。”
我假装没听懂,也望向窗外,却见月明星稀,映得桐影婆娑,煞是一片静谧气氛。忽见远处有像是火把的光亮,原来魏原总算带人来开门了,再不来,我怕是不是冻死,就是被郅非给占尽便宜了。望着那救星一样的火把,仿似郅非眼中莹莹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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