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奇
秦九矜听到对面传来的回应,不由地微微一愣。楚阎声音里的高兴透过吊坠尽然传至他身边,他被感染得语气也不自觉含笑,道:“我问过了,庄焉芝的意思是想葬在庄老板的墓边。”
楚阎轻轻问他:“你笑什么?”
“我可没笑,”秦九矜将明显翘起的嘴角压下去,清了清嗓子,“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楚阎道,“你说的话我哪有听不见的?”
秦九矜:“”
他觉得这小子最近顺杆爬得厉害,纯粹欠揍。
他这边不说话,楚阎那边却没让话头落下:“火凌可还乖?”
“乖得很,”秦九矜道,“比你强多了。”
“哪里比我强?”
秦九矜没想到他还认真发问,一时只觉脑袋冒烟,无言以对。
“哥哥说不出来,我知道了,你在骗我。”
“我”秦九矜双眼睁得圆圆的,“我怎么骗你了?她不会说话,光这一点就比你强。”
楚阎那边便沉默了。
沉默的间隙里,秦九矜眨眨眼睛:“喂?喂喂喂。”
那边轻叹一声:“说话时哥哥要恼,不说话哥哥又找,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啊?”
“”
“墓穴相邻是给庄焉芝的慰藉,不是给他爹的。”楚阎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话锋一转道。
“哎,”秦九矜收了收声音,“小声些,庄焉芝在旁边呢。”
“他就算在我面前我也这样说,”楚阎道,“不过哥哥既然同意,我今日便会将他安葬,这总可以吧?”
秦九矜:“你说可行便可行。”
“叫他放心,庄老板手上没有命债,只是他困缚百鬼多年,付出的代价非同小可。”楚阎说着叫庄焉芝放心,实则是在劝慰秦九矜,“不至于永世受刑,期满便放了。”
秦九矜转身瞧了眼庄焉芝,后者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楚阎像能看见一样:“哥哥须得亲口告诉他,因为他不会记得我们的对话。”
“哦,”秦九矜依言做了,复又将吊坠贴在唇边,问,“为什么不记得?”
“因为矜颜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想叫旁人知道。”
“好吧。不过,你对鬼狱的事情很了解?”
“略有了解,”楚阎道,“以后慢慢说与你听。”
“也不必。”秦九矜搓了搓鼻子,不想叫楚阎觉得自己很好奇他的来历,人与人之间相处贵在分寸,若要事事都问个清楚明白,倒叫人觉得没意思。
他想了想,说,“你去忙吧。”
“我不忙。”楚阎说。
“我听你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在走路吗?”
“是在走路,”楚阎心情很好地拍了下躲得很远的水流,激起一道小小的浪花,浪花翻滚入水,漆黑的无烬海涌出一股细细的漩涡,他用手指绕着漩涡权当在玩,边道,“路很长,我一个人有些无聊。”
身后的庄老板不敢怒也不敢言,一颗脑袋深深埋着,面庞险些扎进胸里去。他脑子里全是无烬海的阴气在窜,鬼也受阴气压制,只要这阴气够强。
“有多长?”秦九矜问了一句毫无作用的话。
“我在往深处走,还没看见门,这里空得很。”
“听起来不像什么好地方,”秦九矜道,“你小心。”
“好。”楚阎闲庭信步往前走着,海水向两边无声奔涌,开出了一条愈渐加深的路,他们距离海面越来越远,前方之路幽幽无尽,像是通往古老巨兽的肚腹,通往毫无生机之域。
楚阎又说:“你呢?”
“我回冥君庙了。”
“吃了吗?”
“还没有。”
“别耽搁早饭,请容姐姐帮忙做些。”
极恶阎罗在绝望至极的死地上同秦九矜闲聊到了如此地步,海域冰寒,他心头唯暖。
“容悦答应教我下厨。”
“不用,”楚阎立刻道,“我很快就回去。”
秦九矜顿了顿:“我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你便开心了?”
“”楚阎笑了笑,“我是担心你学得太快,以后事事都不需要我了怎么办?”
“油腔滑调拿去逗小姑娘,”秦九矜道,“我不跟你说了。”
楚阎又低低笑了一声:“那便不说了。”
话音落下,他不厌其烦地重复道,“我很快回去。”
秦九矜没再搭他这茬,将吊坠好好塞回前襟里,维持着盘腿正襟危坐的姿势,抬着头重新陷入沉思。
吊死鬼将长舌头挂在梁上,双脚就在秦九矜的身后荡过来荡过去,他晃荡得自己都烦了,终于嘭地一声掉到地上,半死不活地问:“老秦,你五更回来便坐在这里看,你到底在看啥?”
秦九矜出神地望着冥君金像手臂上的锣槌,道:“这副锣槌”
“大哥,”饿死鬼在旁边探出脑袋,声音越说越大,“你都问了三次了,说是突然一下,哎!就那么突然一下,就挂到冥君大人臂上了!问问问,问破了也是这么个答案!”
秦九矜木木道:“你是不是饿了?这么暴躁。”
饿死鬼:“要不你猜猜我是怎么死的?”
“懒得猜,”秦九矜就像犯了魔怔一样,“自己回来的?那怎么就偏偏挂到冥君手上了?”
“我瞧这锣槌非同凡物,”仰晟温温和和的声音往进一插,庙里的氛围一下就和缓过来,他也跟着秦九矜的视线往上看,道,“秦公子你想,这锣槌有镇鬼的作用,咱们庙里除了你谁都碰不得,寻常更夫的用具哪里有这样的威力呢?”
秦九矜重点错位,懵懵地说了句:“楚阎也能碰。”
“啊,”仰晟说,“也对,小楚公子也能碰。”
“我听说镇鬼的东西都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越厉害的鬼反而越怕,像小楚那样乖顺伶俐的想必没什么怨气也没什么坏心思,自然就不怎么怕。”
秦九矜心说你们都被骗啦,说什么楚阎不怕锣槌简直是太客气了,看这情形,这锣槌怕楚阎都不一定。
容悦突然插了句话:“是不是开过光了?”
“你的意思是,以前的更夫拿着锣槌在冥君像前开过光?”
“开光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懂?”大家的声音都乱了,不知道是谁在说,“就是拿着三根供奉的香在锣槌上绕几圈,冥君看到了便给物品分点神力,这不就是开光嘛。”
若要这样说便是冥君与锣槌之间本有联系,这说法还比较好接受。
秦九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坐在一边假寐的烂衫皇帝鬼申屠彧慢条斯理道:“猜得都不对,依朕看,这锣槌就是冥君的。”
“瞎说,”立刻有人反驳,“冥君的东西能让一个小小臭打更的拿着用?想什么呢?”
“小小臭打更的”秦九矜本人眉心一跳,心说好有道理。
他就是奇怪为何锣槌被楚阎遗留在卞城大街上后竟能自己长腿跑回庙里,还斗胆挂在冥君大人的身上。
庙里这些魂鬼们平日里从左飘到右从上飘到下,都没有一只鬼敢与冥君有任何身体接触,他们始终保持着对冥君的敬畏。
退一万步说,锣槌是被楚阎送回来的,送回来后放在哪里不好,挂在冥君臂上作甚?
楚阎就不敬畏冥君了?不会的,楚阎分明非常尊重冥君。
秦九矜思来想去就是逃不过“冥君臂上”这四个字,照理说这不是什么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事,可他就是无故钻了牛角尖,非得觉得这背后有些猫腻。
“前晚是小楚帮你打的更,”吊死鬼拿舌头尖虚虚点了点秦九矜的后背,“问问他不就行了?哎,小楚上哪儿去了?回坟里睡觉去了么?”
正在此时,一直蔫头耷脑的庄焉芝竟然开口帮秦九矜搪塞道:“回来时便说过了,小卷毛有些事,这两天不入庙。”
他一开口,庙里好些鬼都巴巴地凑过去找他说话去了。
他们早发觉庄焉芝状态不对,只是这状态颓丧得简直如同死了爹一般,他们便也默契地不问,这下子好不容易开口了得趁机哄一哄。
秦九矜倒是一按大腿站了起来,腾腾腾就往前门走。
他原本想着阎罗和冥君关系不太好就没把阎罗像带进庙里,这下脑袋里混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糊涂中又理出了丝清明。
他两手将那尊阎罗像捧起,刚一进门便听人叫:“什么丑东西!”
手腕上的火凌脑袋并不明显地移动一下,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秦九矜低头看火凌,神色一凝。
旁人说阎罗丑,为什么火凌有生气的反应?
“这位你都不认识?”角落里一直在假寐却一直什么都能瞧见的皇帝鬼申屠彧道,“可见后世人之寡见哟。”
“你又知道了?”那鬼不服气道。
“朕如何不知?”申屠彧瞥了一眼秦九矜,“这是极恶阎罗像。”
他话一落,满庙的空气诡异地凝结了一瞬。
秦九矜就在这寂静里将阎罗像端端正正置于冥君金身之下,转身向申屠彧道:“我能问问这位阎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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