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皇城宫禁之内。
皇上正在大骂廖广进。
前几日诸事也是不顺。
才听说宁王离京时,临走还又摆了周玉一道,让他中了埋伏又箭伤迸发什么的。得知周玉在京养伤,自己巴巴地跑去探视吧,却让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骂了出来,又扯出件伪造皇帝手书的事来。
赵幼炆有心息事宁人,这两人却都是不肯消停。
虽然心知八成是宁王搞的鬼,但性质确实十分恶劣,便交给让廖广进去着手去查。
如今不但此事查得毫无进展,杨太傅又也不知从哪里得知皇帝私自出宫的事,少不得数落了一顿不知自重、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之类的话,赵幼炆内心烦燥便拿廖广进出气。
那廖广进心知没办好差,也不敢顶嘴。
“去,自己去刑部领四十板子,这几日就回家养屁股去!不必来见朕了!”
赵幼炆心里气不顺,越看他越不顺眼。
廖广进诺诺称是,退了下去。
觉得心中的恶气仍是未出,又对管事太监吼道:“去,把沈定边给朕找来!”
传话太监称是便小跑出去了。
大太监樊仁此时凑到近前道:“皇上可是气糊涂了?抄家拿人这类差事自是沈大人最在行的,可是查案还得是大理寺……”
赵幼炆大悟:“说得极是。去把大理寺管事的找来!”
大理寺卿张释,混迹官场多年,此次宁王与林纪昌的事也多少也风闻了一些。
想到皇上此时传他必为此事,不禁暗自头痛。
且不说宁王是皇帝的亲皇叔,这叔侄俩一时好了、一时又恼了,本就难办,连宗人府都不想管这破事;那林纪昌虽然表面上没什么政治背景,却是兵部尚书举荐、皇帝亲点的三军统帅;当初皇后曾示意调查此人,目前已查到一些眉目,也是个万万惹不起的主。
但皇上召见,又不得不去。
之前按皇后的授意,已经派了妥当的人去暗查寒江盟,如今皇上若再派了新的差使,眼前哪里还有人手?
正在发愁,却见虞少庭正办事回来,边走边大骂刑部不会办事——这虞少庭是新晋的大理寺丞,正六品的小官;因督办了几个应天府转呈的京城纨绔闹事伤人案,如今风头正盛,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张释当下有了主意,招呼虞少庭一起去面圣。
果然,皇上避重就轻地把那天林纪昌在上元门外被伏击的事情一说,张释便觉得此案大有玄机,当下便推说此事发生在京城,按理当应天府接手才是。
皇帝自然大骂张释推诿,张释便举荐了虞少庭。皇帝对虞少庭虽然没什么印象,但见这少年一脸正气,素白的六品官服,银钑花带饰,看着也像个办事爽利之人,便令他接手,限期三十天破案。
虞少庭并没什么家世背景,年轻气盛办起案子也没什么顾忌。
张释巴不得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他。
从宫里出来,看那少年还是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张释忍不住指点道:“此案不比寻常,只能暗察,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虞少庭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道:“请大人指教。”
张释叹了口气,小声道:
“江面上的事暂且不用管,且想管也是管不了的;皇上说了这么多,只是想查伪造手书的事而已,随便查一查,别的都不要碰!能交差就行了;
观满朝上下,想造反的除了宁王还有谁!据说连龙袍都搜出来了皇上就是不忍问罪;全朝上下都知道林纪昌跟宁王结下了梁子,如今这事肯定是宁王报复他,查到最后也不过是不了了之。
别太叫真儿!查得太深,皇上脸上不好看,到时就只能拿你当替罪羊。”
耐心地听他说完这一大通,虞少庭眨眨眼:“什么叫,‘能交差就行了?’”
张释看他这一脸单纯怕是也难以体会,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只得说了句:
“你事事小心罢。”
丢下他便径自走了。
虞少庭涉世不深,也极厌恶这些老官油子们的圆滑世故,不屑地朝张释背影切了一声便调卷宗去了。
大理寺办案,按例都会先去刑部调卷宗。
虞少庭身为一个崭崭新的官场小鲜肉,一本正经地要公事公办。
那刑部的主事却笑道:“这种案子怎么会有卷宗放在刑部?!大人你逗我吗?”
虞少庭却是一脸认真:“那是在应天府吗?”
那主事看虞少庭年轻应是真不知道其中事由,便说:“此案一直是锦衣卫廖大人经办的。锦衣卫办事向来不经过三司,大人还是先去锦衣卫吧。——可巧廖佥事刚才来了,大人不如直接问问他?”
虞少庭说好,便由那主事带去找廖广进。
所经之处,只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虽没还没跟锦衣卫打没过交道,但锦衣卫不好招惹他也是早有耳闻。
虞少庭远远望见那人背影,一身正红色飞鱼服,腰间绣春刀,高大魁梧,便知这即是廖广进了。
廖广进听皇上的话来刑部领那四十庭杖,这时正跟刑监主事磨牙:
“这事怎么不是找你?你不是管刑罚的吗?”
那主事陪笑:“大人别拿我开心了,皇上跟您开玩笑呢这怎么还能当真了?”
廖广进却一脸认真:“那要找谁?”
刑部主事上前一步,朝廖行了个礼道:“大人,这位是大理寺丞虞少庭大人。”
廖广进转过身,虞少庭见他生得浓眉、双目如炬,鼻直口阔,倒是一身正气,行礼道:“廖大人。”
廖广进哼了一声,见是个大理寺的六品官,也并未还礼:“大理寺的?找我何事?”
“大理寺奉命接手调查伪造天子手书一案,请大人配合。”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廖广进见有刑部的人在,也不好当众说破林纪昌冒名顶替之事,便跟他并肩出了刑部,另找僻静处说话。
刑部主事望着二人背影心说,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着——天底下竟然真有这样的死心眼!而且居然还凑到一处了!
转眼已是十月。
周玉伤势多因心思郁结而绵延不愈,回江夏后由公孙缨悉心照顾,不多日便已见大好。燕卫江和薜显虽是伤重,到底年轻,身体底子也好,一日日地也见大好。
燕灵江日日守着弟弟,马文正等人也不跟他照面,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公孙缨来探望时,见他正在庭院中,只穿了件薄衫,手执青锋剑,应是已练了一会儿,剑势渐收。
他背上透出些许汗湿,长剑指地,剑身微抖,喘息难平。
可见是伤势初愈,气血尚亏。
公孙缨从屋里取出外套给他披上:“周郞身体初愈,且不可操之过急。”
周玉将宝剑归鞘,看看她,不禁又想起当年百花宴上舞剑时的身姿。
“周郞想看我舞剑?”
公孙缨洞察他的心思,浅浅一笑,艳若桃李。
周玉却一笑,牵过她的手道:“罢了,你连日来照顾我们这些人已是十分辛苦,还是别再劳这个神了。”
两人正在说话,却见院墙上突然探出半个脑袋;那人双手扒着墙头,乌纱帽下一张少年白净的脸,虽只露出一半却看得出不过十八九岁模样,朝周玉大声道:“大理寺丞虞少庭在此,请贵盟主一见。”
公孙缨见有人进来,红着脸将手抽回。
周玉闻言不由侧目,见那少年向上一纵身,轻飘飘地落在院子里。
——轻功不错。
只见他一身素白官服,细腰乍背,蹀躞带上挂着大理寺的腰牌、玉佩、百宝囊等物,腰间配刀;生得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白净面皮,挺精神的一小孩。
这时院门大开,穆顺带着侍卫冲进来,朝他怒道:
“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就乱闯?!”
那少年见他们冲过来,随便向后一跳便是数丈,身法十分灵活。
穆顺还想去捉他,周玉却阻拦道:“罢了。既然来了,虞大人请进屋里说话吧。”
那虞少庭倒不客气,大步跨就进了屋,也不坐,手扶着佩刀就站在那看着周玉。
周玉一笑,心说这小孩倒挺有意思!不紧不慢地迈步也进了屋。
穆顺将侍卫留在院中,跟崔裴两人紧随其后。公孙缨是外客,也不便多言,见状便退到一侧厢房中回避。
“请问大人找我是有何事?”周玉以宾主落了座,问道。
虞少庭答:“奉旨查案,特来问周盟主几个问题。”
“大人请说。”
听他的称呼是“周盟主”,看来此人已知佬┟寄苛恕
“那日有人冒锦衣卫之名,送了一封皇帝手书给你,可有此事?”
周玉淡淡一笑:“我等草民,哪里知道什么真假?皇上的书信倒是收了一封,只是当时看后十分气恼,一怒之下就烧了。”
虞少庭显然没想到这个答复,一脸:“你怎么就能随便给烧了”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他。
周玉打量这小孩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倒是对他又多了几分兴趣。
失望之余,虞少庭拧着眉想了半晌,说道:“最重要的证物没有了,只能烦劳阁下陪我去趟大理寺,录份口供结案吧。”
听他这意思是要带周玉回去,穆顺咬着牙,手掐在双刀上,一副马上就要剁了他的表情。
周玉却是无所谓的表情:“我寒江盟不过是个跑船经商的帮会,做的都是正经买卖,又不曾犯法,大人怎么能说抓人就抓人呢?”
虞少庭还没说话,这时只见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来,同样穿着官服,侍卫却没有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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