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马文正哪里见得了这个,当时就翻了脸,冲进来就对燕灵江吼道: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你敢动他一下试试?!当我们是瞎的不成?三当家就了不起了啊?我倒不知道,这寒江盟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
说到这些,马文正又想起前日回洪都神机堂的时候,手下弟兄报告说燕灵江代理堂口事务时,将大量火器火药悄悄转走的事,不禁冷笑道:
“你打量我们这些人好欺负不是?我们神机堂的事,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插手了?”
那燕灵江也正在气头上,见他提火药的事,虽有几分心虚,却也大声道:“谁惜得管你们那些烂事!我调动帮会内的物资,几时还要经过你同意了?”
全帮会谁不知道,神机堂的库房里全是马文正的宝贝,动那些东西就跟抠他眼珠子一样,燕灵江偏就要碰碰,这不摆明了要跟他叫板吗?
“我*你大爷的!”
马文正的字典里向来没有不能打女人这条,撸起袖子这就要动手。
穆顺见状忙抢步上前拉住马文正,众人也是一通解劝。
岂知那燕灵江也不是个省事的,抡着拳头也要上手:
“小崽子,还反了你了!!”
就在乱成一团,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却听见公孙缨喝了一声:“都住手!”
众人对公孙缨的印象,一直是个柔声细语、温婉可人的江南女子,完全没料到她竟会如此大声一喝。
连正在撕扯的两人也停下了动作,目光转向她。
顿时,众人乱哄哄的声音嘎然而止,只剩下周玉不时地咳嗽声。
公孙缨一张粉面气得通红,手指着门外怒道:“你们帮会里的问题,自己去外面解决!”
转而又朝那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冷冷道:
“那屋里还躺着一个喘气儿的呢,这就动上手了?!要分家、争家产只管等出殡那天再闹,有本事就去你们大当家的灵堂上打去,也让我这外人见识见识你们江东第一大帮会的体面!”
别看表面温柔如水一般的女子,沉下脸时竟也有如此威严。
那话掷地有声,众人被说得一阵羞愧,竟没有一个敢接话的。
崔裴见状也站出来,把众人往外撵:“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有话外面说去!”
连推带搡地统统赶出了去。
公孙缨沉着脸关上门。
转身来至周玉床前,见他艰难地喘着气,一手捂着胸口,仍是不住地咳嗽,双颊潮红,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公孙缨从身上的药囊中取出一粒丹药,放入茶杯中,送到他的唇边:“喝一口吧。”
周玉勉强压抑住起伏难平的呼吸,灌了一口。
也不知是什么药,入口极苦,却又十分清凉。刚吞咽下去,便觉着火烧一样的胸膛渗入一阵凉意,竟是十分爽快,渐渐止了咳喘。
周玉虚脱地靠在枕上,脸上又是一阵惨白,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公孙缨搭上脉,也不作声。
崔裴也曾听穆氏兄弟说起过那公孙缨,只是没见过。今日一见,觉得不仅模样长得标致,也比那燕灵江更识大体,这通身的气派,主母气场十足啊!
这会儿把众人都撵了出去,见她给周玉切脉,崔裴就站在外间远远看着。
周玉本就伤重,从北平回来已是气血两亏,如今又是这通折腾。
不光是皇上也怪他,燕灵江也怨他,只落得拼了半条命去出尽了力,还几边不讨好的境地。
——重点是赵峥到底还是跑了,事情仍是没办成。
那周玉原本就是个心骄气傲的,哪受过这些委屈,少不得五内郁结,气血不畅。
缓了一会儿,周玉方才开口道:“卫江怎样了?”
“已经不妨事了。”
“那就好。”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看他这般挣命的样子,公孙缨不觉一阵阵心疼。
——百花宴上初见时,那是何等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如今一别方才几个月,竟整个人消瘦了一圈,面容憔悴,脉象虚浮,已是元气大伤。
若要恢复如初,至少也得要大半年的静养。
“周郞。”
公孙缨握住他冰凉的手,伏在他的手背上,脸颊轻轻摩挲他的手臂,无声轻泣。
周玉见她这般,心里也是一阵难过。又想起她之前不远千里亲自送药的事,摸着颈上那个空空的瓶子道:
“你给的药确实很有效!就是实在太苦,口感不好,勉强给个好评吧。”
知他是在宽慰自己,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只能勉强做了个笑的表情。
“好啦……我承认我还是忍不住好奇把它吃了。你好像是说过这东西挺金贵的样子,也不至于心疼成这样吧。”
听他这么说,公孙缨也故意说道:“是心疼,心疼得不得了呢!”
说着她直起身,用袖子轻轻将泪拭去,说道: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去干娘家玩,天黑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干娘疼我,怕天黑路滑容易跌跤,就送了我一盏琉璃的宫灯,说是不怕水的,比普通的灯笼也更明亮些。我看那样式新鲜又极精致的,心里喜欢得了不得。才出了门口,就叫丫鬟赶快收了,生怕碰坏了。”
周玉微笑地眯起眼睛,听她继续往下说。
“可巧在门口遇到这家少爷回来,见我提着他们家的灯,就上来跟我说……”
说到此处,周玉插言道:
“再稀罕的物件,跌坏了也自会有更好的使;妹妹若是跌坏了,可不知要心疼坏多少人去!”
公孙缨脸一红,不再作声。
“我娘当真是偏心的!
那盏琉璃宫灯我讨了不知多少次,她就是舍不得给。那天回府,隔老远我就瞧见了,正想着是谁这么好福气竟得了这宝贝?走近了方瞧见偏偏就是你,心想着也罢了,好歹早晚是我们家的人,回头嫁过府来,早晚也还是要落回我手里的,便宜不了外人。”
“呸!”
公孙缨早羞得满面通红,啐道:“从小就是没正经的!早就该撕了你这张嘴!”
周玉方才被燕灵江那一闹,怒火上攻却又发作不得,只觉胸口突突地难受;这会儿跟公孙缨说笑了一阵,倒觉着舒解了不少。
崔裴在外间屋里远远地听一会儿,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悄悄掩上门,退了出去。
——
话说这日宁王离了京,车丈刚刚行至山东境内,正在临时的营帐休息,见探马来报说:宁煜之得到王爷离京的消息,果然派人到江面上拦截,已中了伏击,伤亡惨重。
赵峥不由得拍手叫好,又夸李子瑜料事如神,算准了他必来追杀。
李子瑜态度仍是淡淡地,问那探子:“那封手书,可用上了?”
“先生神机妙算!那夜,果然有锦衣卫由上元门出城,我依先生所言,将手书呈上,并照先生吩咐的话说了。那人看了信,当时便口吐鲜血从马上摔了下来!”
听到此处,李子瑜心里不禁一沉。
——他果然还是去了。
都已经伤成那样,竟然还是去了!!
在当初布下这个局的时候,无数次希望自己只是白白操心一场。
等他回到江夏安心养伤,朝廷的事情便可告一段落,自己也还了宁王的人情,从此双方都丢开手,再不问世事,岂不好吗?
宁王射了你一箭,你也抄了王府、在御前告了他谋反,还抓了世子,也算是两清了吧!
明明都已经抽身去了,为什么还非要再回来!
难道你还是放心不下那个小皇帝不成?
赵峥明显没有注意到李子瑜的表情变化,又问了周玉落马的一些细节,直乐得哈哈大笑,两手都快拍不到一块去了。
把那探子打发去领赏,赵峥又意犹未尽地对李子瑜道:
“先生真是神人!都道那隆中的诸葛孔明有运筹帷幄之才,我看先生也当得起那卧龙之美名!本王能得先生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李子瑜想着自己的心事,淡淡说道:“王爷赞缪了,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如今王爷回到北平,便可着手兵马准备起事了。将来出师,便可以‘靖难’、‘清君侧’为名,就说皇帝身边有奸邪小人妄图残害王爷这般忠臣,只得被逼造反,便可得天下之人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赵峥只当他是为自己谋划将来,便信誓旦旦道:
“先生所言极是!将来若本王成就大业,定不会亏待了先生!加官进爵、高官厚禄……”
李子瑜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封官许愿的话:“在下身上本有旧疾,只怕不能常伴王爷左右。王爷戎马一生,打仗的事自然不需要我多言。既已摆脱了困境,就请放我离去吧。”
听他突然说要走,赵峥也是一惊:“本王才刚刚准备起事,先生怎么就要走呢?……莫不是本王哪里招待不周,薄待了先生?”
李子瑜一摆手:“并没有。是在下福薄,怕辜负了王爷一片好意。”
赵峥最初见他便带着三分病气,自知大概是有不足之症,见他如此推辞也不好强留。但私心想着此人有这么大本事,若是放他去了,岂不如同断了一条臂膀?
犹豫再三,赵峥只得说道:“先生多保重身子要紧,不如先早些休息去吧!至于回去的事,不如改日再议!”
李子瑜惦记着周玉的事,心乱如麻,也不想再与他纠缠,便朝他拱拱手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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