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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日,卯正三刻。

  神机营队列整齐,军容整肃地站在左边,相比之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右边盔歪甲斜的冀州兵。

  有几个误了点卯的,在西北角上啪啪地挨着板子,不时传出一阵哀嚎。

  周玉一身戎装,单手扶着腰间佩剑,站在校场正中的点将台上,大红战袍如战旗般随风起舞,他的身后,巨大的帅字旗在半空中迎风招展。

  军法完毕,军卒将那几个挨板子的倒霉蛋拖到点将台前,交令。

  周玉向军士大声训话道:

  “当兵是要拿饷的,你们不用上税,不服徭役,正是因为百姓养着你们;晴空万里也好,刮风下雨也罢,朝廷不会少你们一顿粮饷。而养你们这么多年,不过望你一二阵杀敌,你不肯杀敌,又要你们何用?

  还有三个月,我就将带你们去与鞑靼死战!我希望你们明白,从今日起,我所教你们的一切,不是为了别人,都是为了你们自己!”

  言毕,青锋剑陡然出鞘,指着那地上屁股开花的小卒:

  “在我林纪昌帐下为军者,必遵我号令!有不从者,这便是你们的榜样!——凡阵前将士,必英勇杀敌!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敢违抗军令者,格杀勿论!”

  周玉声音顿挫有力,掷地有声,校场上万余人鸦雀无声。

  今天,就是立规矩,树军威。

  练兵这事,这才刚破个题。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把这些破烂一样的战五渣强推到战场,必须还要有些非常的手段——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嘛。

  练兵当然不是件简单的事,否则马文正那小子也不会憋着临阵哗变的心。

  这些可怜的小兵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叫林纪昌的武官,当年带着土匪打码头时,从来是以花招百出闻名的。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军卒们可就遭了大罪喽。

  ——先说学号令,除了立正稍息齐步走,还要学会看塔楼上旗官的旗语;

  站对了自然天下太平,站错位置就挨板子;

  如果脑子记不住,那就用屁股记,简单粗暴;

  ——为了提高战斗力,除了日常训练外,所有士兵两两对打,胜出者可得银钱一分,多胜则多得;

  对手是可以随便挑的,于是神机营那些鸡贼的老兵专挑怂兵欺负,这简直是打开了发家致富的大门啊!

  但是,再怂的兵也没办法习惯天天挨揍的日常。

  每当有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兵凑到一起抱头痛哭时,奸商出身的统帅兼教习的林大人,就会十分热心地前来推销各种实用的武功秘籍,包教包会,立竿见影,价格公道。

  ——上课的时候不好好听讲,想让林老师单独给你开小灶?林老板出场费可是很贵的。

  渐渐地,一到校场习武时间就打瞌睡、耍滑头的老兵油子们也开始支起耳朵学本事了。

  时间久了,常挨打的也开始学着还手;再后来慢慢就有打赢拿赏钱的了。

  就这么打来打去地玩了一个来月,谢瑾原带着骁骑营的三千人来报道了。虽然骁骑营眼下的状况比当初离京时大有改观,但如果对手是鞑靼的话,明显还差了一大截。

  于是周玉又想出一个更折腾人的招:每天从骑兵里挑出五个人编成一组,不时地一齐冲向正在练习对打的军卒。

  刚开始还有不少军卒因意外踩踏受伤,后来慢慢发现这五个人时常就来这么一下子,小卒们也不傻,见得多了,就时时留心躲闪。

  接下来,加大难度,让骑兵拿大棒子随意打人,到处捣乱。

  不多久,小卒们个个练就了眼观六陆、耳听八方神功,只要听见马蹄声就立刻顶着盾牌四散逃窜,让他们累到半死也再踩不到一个人。

  然而坏心眼儿的林纪昌大人才不会认输呢,立即下令加一队人,提高游戏难度。

  有时连谢瑾原也会亲自上阵,玩得不亦乐乎。

  这么一来步兵们叫苦不迭,大骂主帅没人性。

  周玉却笑着说:“谁叫你们不看指挥的?挨打的都活该!”

  原来,在骑兵出阵时,站在塔楼上的掌旗官会用旗子指出攻击的位置和方向,如果注意旗语的话,就可以提前闪躲。

  原来学号令是做这个用的!

  兵卒们恍然大悟,不管是用脑子还是屁股记下来的号令,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等小兵们不知挨了多少揍,终于学会了一边对打、一边注意看号令、还能一边躲避骑兵突袭的时候,玩法又变了!

  ——每个骑兵价值赏银一两,能在不伤害马匹的情况下把骑兵给活捉的,以“伍”为单位平分赏金!多抓多得!

  ——每个步兵价值赏银一分,以头上的盔缨为计算标准,当日清算,工资日结!

  从这天起,骑兵们在步兵眼里就不再是讨厌的捣乱分子了,而是会跑的元宝啊!这比两两对打来钱更快啊!

  于是局面很快就发生了反转:

  从刚开始骑兵像赶鸭子一样欺负步兵,变成了步兵以伍为单位,组起团来满世界抓骑兵。

  但是精明的林大人显然不想做赔本买卖,于是又补充一条:

  “被抓的骑兵要自己掏这一两银子。

  (友情提示:没钱的可以找谢土豪借)”

  新规则一出来,骑兵们认识到,五人一组的出场阵容太不安全了!

  于是演武场上出现了下面这种壮观的景象:

  五六十人的一队骑兵,以十人为一队,左冲右突,进退自如,挥着马刀专砍盔缨!

  而被冲击的持盾步兵则以伍为最小作战单位,时时变换阵法,挥舞着长矛和绳索,移动迅速,反应机敏。

  一时间练兵场上尘土飞扬,鼓声大阵,旌旗飞舞,人影与马匹交错而行,士兵的呐喊声与马嘶声震天,场面好不热闹!

  连马文正都看得呆住了:“林帅,在下真是服了……”

  周玉笑道:“这都是银子的力量啊!”

  ——

  就这样打打闹闹的,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中。

  隔壁的张勋大人还是日日勤奋地在各营视察,晚上就给皇上写报告。虽然仍是一言不发,但从刚开始看周玉时那讥讽的表情,渐渐变得有所缓和。

  这天晚上,周玉照例在帐中翻看朝廷送来的军情奏报,穆顺将晚饭送到他的面前。

  周玉看了一眼,不禁皱眉:

  ——两个馒头,一盘青菜,一碗粥。

  想起前几天,陈仲说过军中粮草已经不多,预支的银饷也花超了不少。

  连主帅的餐食尚且如此,底下的小兵们只怕是更惨了。离开镰收麦子还得十来天,眼看这是要断粮的节奏啊。

  “每天这么训练,光喝粥怎么能行?去把陈仲给我叫来。”

  穆顺称是,便出去了。

  把陈仲找来一问,果然从前几日开始,营中就已经开始喝粥了。

  周玉拿起桌上一份山东巡抚呈报朝廷的文书,问陈仲:“如果我把骑兵抽走,再抽走五千步兵,你看如何?”

  陈仲点头道:“那撑到月底肯定是没问题了。另外,这个月的饷银,眼看也到日子了,可是朝廷还迟迟没有送来。”

  “没事。”周玉一笑:“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明天我先替你带走八千张嘴,等我回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陈仲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文书:“林帅,这是打算去山东剿匪吗?”

  周玉点头:“土匪可是咱的衣食父母哇。你这就去起草个文书,以我的名义递个去山东剿匪的折子给朝廷。”

  “可是,这一来一回的,最快也得五六天才能有回信。”

  “我可没那个耐心。”

  说走咱就走,周玉向来没有等的习惯。

  第二天,周玉就点齐了人马,只带了两天的干粮朝山东青州府轻装出发了。

  ——

  山东前几年连年闹蝗灾。

  老百姓没有吃的,走州串县,先是沿路乞讨,后是抢劫,最后变成土匪。

  山东本来就民风彪悍,太平时期就有匪患,如今又赶上青黄不接的时候,进山当土匪的人数就越来越多,屡招不安,屡剿不绝,山东巡抚也是十分头疼。

  这天到了青州府,巡抚孙见章当真是十分惊讶——前几天才上了请旨剿匪的折子,原本想着朝廷才吃了败仗,怕是至少要磨蹭个十天半月才会有回音,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人来了,完全不像是内阁的作风啊。

  孙见章看主帅是个年轻气盛的四品武官,虽然只带了七八千人,军容却十分齐整,看着倒像是能打仗的样子,便十分热情地将他们迎进了城中驻扎。

  周玉刚到,便令人四处张榜安民,声称定要清除匪患,表表决心什么的,动静闹得很大,像模像样要打一场大仗的样子。

  然而每次嚷着要出兵,却都只是动动嘴,根本没动窝。

  周玉令穆顺在暗中带着亲兵监视兵营进出,悄悄抓获给山中土匪送信的卧底,并亲切地问候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全家。

  那周玉常年跟土匪打交道,知道官府里自然少不了土匪的眼线,因此官府出兵剿匪通常都会扑空。

  如今只三五天的工夫,就抓了十几个。

  这些土匪多是附近的村民,经过一番思想教育感化(比如不听话就杀你全家之类)之后,卧底们纷纷表示愿意为朝廷效忠,也愿意带路去山里剿匪,只请求能宽大处理。

  既然愿意投降,自然要拿出些诚意。

  周玉把这些土匪编成一支张贴广告小分队,让他们天天拎着浆糊,在土匪时常出没的地方张贴朝廷的招安告示。但考虑到山匪的文化程度十分有限,未必看得懂告示,便要求这些义务宣传员们亲自宣讲朝廷的政*策,煽动山中的土匪来投降。

  因为连年灾荒、山中也没多少存粮,土匪经常下山打劫百姓。如今知道官军来剿匪,便躲进山寨不敢出来。

  三五日倒还好,如今周玉在城里城外折腾了十几天,又是抓卧底又是搞政*策宣讲小分队,既不打,也不走,眼看山上连树皮都快吃光了,日子十分难熬。

  渐渐的,有些老弱病残熬不住,便下山来投降。

  这些投降的土匪来了,官军便让他们吃顿饱饭,赏几个钱,由他们自去。

  投降的土匪见吃饱喝足了,不抓也不打,有的就千恩万谢地回家去了,有的自愿加入张贴广告小分队,忽悠山上更多亲友来投降。

  不过十来天的工夫,来投诚的匪兵就收了小一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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