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周玉终于明白此人看来眼熟的原因。
虽然当初京城分别时都才只有九岁,这么多年,时过境迁,音容皆已大变,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竟是抹不去的。
可是等一下!那寒江盟三当家的又是谁?!
周玉道:
“我听说,当年锦衣卫指挥使蒋钦亲自带人去劫杀燕氏姐弟,在洪都遭遇土匪,一场混战。”
“当时为了安全,母亲让我们姐弟分两路逃走。那时卫江才三岁,我不愿与他分开。
于是与我同岁的丫鬟英娘便与我换了衣裳,走陆路引开锦衣卫,我扮作她,带着弟弟走了水路。”
公孙缨继续道:
“后来听说,英娘被锦衣卫追杀时遇到土匪,侥幸得救。而走水路的我们,遇到追杀时卫江不幸落水,生死不明;沈定边大人将我送到了盈月楼。”
那沈定边,正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
听她这意思,原来寒江盟那三当家是她的丫鬟啊。
周玉点头道:
“听叔父说,救灵惠郡主的山匪是燕府旧部,将她带回山上抚养长大。如今已是我寒江盟的三当家;那燕卫江,后来也被附近水匪救起——虽然性命无碍,只是,嗯,心智上有些欠缺。”
周玉谨慎地措词,小心翼翼地把燕呆子的情况告诉她。
“只要大家都平安,我已别无所求。”
公孙缨听到弟弟的消息,自动忽略了后半句,竟有些喜极而泣的意思。
见她双肩轻颤,眼圈发红,似是要垂下泪来。
“改日你到江夏来,我安排你们相见。”
周玉见状,不禁探身上前拉过住她的手,聊以慰藉。
明眸中水气升腾,她默默点点头。
那凝脂素手滑若无骨,如温香软玉攥在掌心,令周玉的心头也不禁一动。
又见她双颊绯红,几分含羞地低下头;一扇长睫低垂,半掩秋水,竟是美得不可方物。
周玉一时也看得心旌神摇,心猿意马。
正当郞情妾意情浓之时,却见一个讨人嫌的侍女在珠帘后道:
“月影主人请‘芙蓉’归座。”
公孙缨闻言站起身,朝周玉盈盈一拜,也不等周玉说什么,便随那侍女离去了。
——哼,老女人好手段,正撩得人心里长草,却又抽身去了,当真十分可恶。
——
那是个没有广播电视互联网的时代,即没有微信微博,也没有八卦头条。
那百花宴才刚刚落幕,全扬州、全江东,乃至全国人民都听说了——百花宴上周郎遇小乔,一对绝世佳偶剑舞合璧,小周郞拔得头筹,公孙缨艳压群芳。
这按理说应当是毫无疑问的头版头条,但是,却硬生生地被“朝廷二十万大军在土木堡被鞑靼全歼、主帅副将尽数阵亡”的消息挤到了第二版。
此消息一出,顿时全朝哗然,人心惶惶。
这日一早,堂口的鸽房照例将一沓书信送到周玉的案前。
周玉从一堆笔迹相似的“周盟主亲启”当中拈出一封来。——那字迹相当熟悉,正是皇上亲笔。
信的内容自是以谢瑾原的口气写的,大概说明了朝廷无兵粮的困境,又对周玉的才干大加褒奖,末尾还极小心地暗示了忠臣良将自当为国效力的意思。
周玉当然知道,谢瑾原哪会有这般文采,自是皇上不便亲自来问,又嫌弃那笨小子说不清楚,只好借他的名义来探探口风。
周玉漫不经心地铺上纸,挽起袖口,研墨。
心中暗暗思虑要如何答复才恰当。
穆顺正跟兄弟穆诚在院子里说话,抬头正看到周玉在窗边自己动手研墨,忙进屋接过来:“我来吧。”
周玉便递给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墨条在砚台上划着圈圈。
穆顺刚还跟穆诚在聊那日百花宴上的情景,见他这几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下只当他思慕佳人,不觉好笑。
周玉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笔尖蘸饱了墨,在砚台上游走了半天,却迟迟没想好如何落笔。
穆顺见他拿不定主意,便道:
“不如让崔裴先生来办这事,岂不妥当?”
周玉抬眼看看他,不解道:
“这话怎么说?”
“崔裴先生是寒江盟二当家的,又年长些,由他来下书给盈月楼,也比盟主亲自去说要好看些嘛。”
周玉一愣,当即明白他说的是下聘礼求亲之事,不由笑道:
“你对此事这么上心,不怕三当家的赏你顿嘴巴?”
穆顺撇撇嘴:
“怕。——咱们那三当家的,不就菜都能把我给吃喽。”
周玉哈哈大笑,把笔往案上一搁:
“……去备船。”
“回江夏?”
“不,进京。”
周郎之所以是周郎,大概也正是因为有那宿命的赤壁之战。
——
这日,紫禁城内。
赵幼炆微服又要出宫。
大太监樊仁见又是拦不住,便跪下哭求道:
“陛下上次出宫已经折腾地上下不宁,受了那些个罪!求陛下且听老奴一回,别出宫了吧!”
赵幼炆怒道:“老货,朕这次出宫可不为贪玩。”
正说着,见锦衣卫指挥使沈定边和佥事廖广进来,也不多说,只往殿下一跪。
赵幼炆本是打算带廖广进一起出宫,看阵势,估计是廖广进觉得自己劝不住皇帝,就拉了上司一起来。
赵幼炆冷笑道:
“怎么,沈卿也来阻止朕出宫?……你们这是安心想让朕做宋徽宗不成?”
沈定边也是两朝老臣,听了这话连称不敢。
如今鞑靼气焰嚣张,已下了战书,扬言三个月踏平建康城。
眼下朝中即无将可用,国库也钱粮已空,眼看是做亡国之君的兆头啊。
沈定边说道:“陛下是天子,理当自重才是。尤其国家危亡之际,陛下更当谨慎行事,以江山社稷为重。”
赵幼炆叹道:“朕如今要屈尊亲自去见他,正是以江山社稷为重。”
“不知陛下所指何人?”
“宁煜之。”
这三字出口时,沈定边也是一惊。
当年宁府谋反案抄家的时候,沈定边也是参与了的。那长宁公主玉石俱焚的场面,宁府烧了三天的大火,沈定边也都是眼亲所见。
沉吟半晌,沈定边喃喃道:
“……此人,虽确有将帅之才,只怕难再为朝廷所用。”
“所以,朕必须要亲自登门才是。”
“皇上对臣子的信任也终是要有个限度。此行未免太过冒险。”
“依着沈卿之意,是要等兵临城下之时再想对策?”
“皇上,此人已隐遁江湖多年,只怕有不臣之心。”
赵幼炆却冷笑道:
“那人是朕的兄长,若连他也要谋反,那朕该是个多差劲的皇帝啊!”
沈定边闻言大惊。
这时,小太监跑进来传话:“谢王爷到了,在殿外求见。”
“快宣。”
谢瑾原一进殿就看见跪了一地人,也吓了一跳。
满腹狐疑地行了君臣大礼,赵幼炆开口就问:
“他可回京了?”
“是,早上才打发人去问过,说是昨晚刚到京城,今日正在家中。”
赵幼炆大喜:“随朕出宫。”
“皇上,”
沈定边见皇帝心已决,便道:“微臣愿随皇上同去。”
赵幼炆却很坚决,指着廖广进道:
“……只带他一个便是,其他谁也不许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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