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吃一顿
二十分钟后。
“张哥！”徐夷从马路对面一路小跑到张富民对面，把手里的一瓶饮料递了过去，“喝点儿水吧。”
张富民接过饮料在手里掂了掂，有点不好意思：“妹子，你看你不要我的钱，还请我喝这个......”
“你不是也请我吃烤串了吗？”徐夷挤挤眼睛，“大哥你好好看着，第四十九个人走过以后就用这块黑布把镜子蒙起来，搬回去，明天早上再打开，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说原因，只说做法，虚虚实实，自然更容易令人信服。
话这样说了，张富民再也不敢松懈，眼睛盯着镜面眨都不敢眨一下，掰着手指头数着，生怕漏下一个人。
现在这个时间，小区门口人不多，一个一个的走过倒也好数，徐夷站在一边，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划拉着。
“哎，陈经理？”
一直盯着镜子的张富民看见里面一闪而过的一道人影，突然惊讶的抬起头：“这不是......”
“张哥，数人！”徐夷立刻低头叮嘱。
话音刚落，一面黑色的棉布就把镜面飞快的遮了起来，徐夷抬起头，对上张富民的憨笑：“妹子，够了。”
两人这才齐齐看向街对面，街对面的人的目光正好也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老张，小徐？”
阴影中的身形渐渐逼近，轮廓也渐渐明显，果然是刚才在镜子中看到的陈经理。
虽然是企业的中层干部，但陈经理丝毫不像一般的中年男人那样啤酒肚地中海，他身高虽然一般，但体型却比较匀称，前一阵体检的时候跟他同龄的人无一不三高，他可能是常年奔波的关系，身体还不错。
他穿了一件运动外套，像是要去健身的样子。
走过来，上下在两人身上一打量，最后落在那面被黑布蒙着的镜子上。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
张富民看了身边的徐夷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羞赧：“这是我媳妇刚买回来的镜子，这不是特地叫了小徐帮我搬回去。”
这话不真。
一个粗汉子都搬不动的东西，叫个小姑娘来帮忙有什么用？陈经理扫了一眼镜子上的黑布，想想徐夷那小摊的行当，心中有了数。
这边话音还没落，估计是怕陈经理真上来拉开黑布让自己白忙活一场，旁边的张富民快步走上前一把抬起镜子，一只手压着黑布：“经理，我媳妇儿还在上面等着呢，先上去了啊！”
说完，还没等陈经理说话，他就脚步匆忙的转身离开，徐夷耸耸肩，朝着陈经理歉意的笑了笑。
陈经理面沉如水，目光从张富民的背影移到她身上，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一番，眼神扫过她红色的长裙，米色小外套和短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下了班就一直在这儿了？”
他问的随意，徐夷脸色也自然的很。
她撇了撇嘴：“是啊，张嫂不放心大哥的品味，让我帮着参谋参谋。”她眨了眨眼睛，“经理你这是出来运动呢？”
陈经理笑呵呵的点点头：“是啊，吃完饭出来散步。”他伸出大手拍了拍徐夷的肩膀，眼镜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亮光，“最近干的怎么样？还好吗？”
徐夷笑的虚伪：“糊口而已。”她面上有点窘迫，“陈叔您也知道，我没我爷爷那么厉害。”
这句话一出，似乎也勾起了陈经理的回忆。
他点点头：“你还年轻。”他顿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样吧，从下个月开始，你的工资每个月再涨点儿吧，也对得起我和你爷爷认识这么多年。”
徐夷这次的笑容非常真诚：“谢谢陈叔叔！”
陈栋走远了之后，徐夷这才长舒一口气，摊开手掌，手心几乎已经被汗湿透。
**
此时此刻，另一边——
“老大，我知道你这儿已经出结果了，就别瞒着我了，快说快说！”赵理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那女的到底是谁？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她！”
想起上午的事儿，赵理还是憋着一肚子火。
憋屈，太憋屈了。
他十八岁上警校，二十一岁进部队，二十四回警校一毕业就考到松乡市公安局，面试第二天，他就拿着面试没有通过的通知单和以前营长写的推荐信直接找上了李休明。
当然，找的过程也是颇为艰辛，他咬了咬牙没找家里人帮忙，花了两天的时间找去藏在老商业区内的一栋六层办公楼下。
彼时他累得在楼下的咖啡馆坐着，还喘着粗气，然后就看见穿着一身高级西装的李休明推门进来。
男人有一张英俊的面容和禁欲的气质，再加上他动作大方流畅，一进来就引起了好几桌女孩儿的侧目。
“还有两个小时就不合格，还不错。”这是李休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坐下要了杯咖啡，看着对面的大男孩，“说说吧，怎么找过来的？”
说起这个，赵理扬起一丝自信的笑容：“那天面试的时候，你刚走进来，坐在你旁边的那位女警就下意识的想起立，所以你的级别一定比她高；整个过程中你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在最后留人的时候，我看见说话那人看了你一眼，所以我就猜想你一定是过来挑人的，所以我就在面试全部结束之后去了停车场，找到了你的车。”
“哦？”他挑了挑眉毛，“停车场里那么多车，你怎么知道哪辆是我的？”
赵理笑了笑：“我找的是最好的那辆。”他指指他的领带夹，“万宝龙去年的款，一万九千八。虽然所有考官穿的都是一般正装，但你的领带夹是最贵的。”
他摊摊手：“接下来就简单了。面试从早上就开始，你多半是从家里直接来的，我在你的车窗上发现了一张传单，顺着找过来，就是这家咖啡店咯。”
说完，赵理松了口气，心跳“咚咚”跳个不停。
“还行。”咖啡来了，男人拿起来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能找到这家店已经不错了。”
赵理一愣，什么意思？
男人长腿交叠，后背向后一靠，眼里波澜不惊：“虽然我们工作的地方并不是你所猜测的后面那座写字楼，但我对你们的考验的最低线就是找到这儿，也恭喜你通过了。”
“走吧。”他站起来，挽了挽袖口，动作流畅，浑身上下透着矜贵，“为了表扬你，这杯咖啡我请客。”
此时此刻，当初在咖啡店里的那种挫败感又袭上心头，赵理把自己摔进沙发，觉得做人没意思。
“老大，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做这一行？”他一个人嘟囔着，“当初输给长今和小路也就罢了，现在连个女神棍都能吊打我。”
长今和小路是和他同期面试进来的，同样被公安局的面试刷下来，然后通过了李休明的测试，不过这两个人都比他来的早，尤其是长今，不仅最早来，而且还是自己单枪匹马找到了办公室直接进来的，他自以为厉害的推理技巧，在几个人面前都变成了小聪明。
“部队训练出色不代表能做好最普通的调查员。”李休明听了他的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微闪烁：“你斗不过她的。”
赵理从中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他“腾”的从沙发上翻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男人：“老大，难道你认识她？”
李休明没点头也没摇头：“别招惹她，以后有机会。”他抬手看了看手表，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下班吧。”
赵理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哦。”
李休明直接乘电梯下到停车场，走到自己的车前，一只手扯了扯领带，另一只手去拉开车门——他的动作在看到雨刷上夹着的传单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
车门重新关上，他绕到车前将传单在手里翻了翻，随手扔进了车里，转身凝视着自己刚喷了香槟色漆的车，犹豫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换辆新的了。
他摇摇头，重新上车，点火，驶出车库。
门口的保安看见他的车牌，忍不住挺直了后背——李先生又换车了，有钱人就是会玩儿。
车子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家小饭店门口。
李休明拿起丢在副驾驶上那张劣质传单，对了对名字——常嫂小龙虾。
停好车下车，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个纸袋子提在手里，一进门，一股地沟油和辣味混合的刺鼻气味就扑面而来。
老板早就注意到这个和小店格格不入的男人，下意识的把自己油乎乎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好几遍，才走过去：“......这位......”话还没说完，男人就自己抬腿朝角落里走去。
老板讪讪的收回手，盯着他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
角落里的坐着个女孩儿。
米色小外套搭在旁边的把手上，红色的衬衫裙解开两颗扣子，带着塑料手套的双手上下翻动，手腕上的玛瑙串子在灯光下晶晶亮。
“心情不错。”李休明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子上那个硕大的盆，和旁边已经堆成小山的虾壳。
“是啊，大难不死。”徐夷的手上下翻飞，“咔嚓”一声又拧下一颗头，“开豪车来这儿，不怕被划？”她抬起手，一只剥好的小龙虾递到他嘴边，粉红色的虾肉在空气中颤颤悠悠，看上去很有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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