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这已经是我在娑陀山顶住的第三天了,我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天那男人问我想不想报仇,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之后便像上贼船一般跟着他走了。
“我叫融莲,是你的大师兄。”他眨眼对我笑笑,双眼里好似藏了星星,看得我头晕目眩,想定有许多小姑娘欢喜他。
“你说的什么?”我反应过来,心想这么好的皮像可惜是个傻子。
“你想报仇么?”他挑眉问我。
“关你什么事。”我警戒地盯着他。
“你想是不想报仇?”他不厌其烦地问。
我想了想,“当然想,你是谁啊?”
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啊,那我马上就要做你的大师兄了。”
我觉得他很奇怪,又忌惮他深不可测的力量,往后退了退。
“和我走吧,我教你怎么报仇。”
“去哪儿?”
他指指上面,“娑陀,在那山顶上,老头子肯定对你很满意。”
这些话听着很像疯话,但是我却很想相信他,我想起老白被泥土覆盖的脸,又望了下远处男人咬牙切齿的脸,狠狠点了下头。
“好,我和你走,但是先让我去一个地方。”他为难的皱眉,但点点头,“我可是很忙的,你可要快点。”
我来到老白的坟前,上了两柱香,这一走不知何时回的来,还回不回得来,我狠狠磕了三个头,额头都渗出血了。
旁边传来吸凉气的声音:“小妹妹,头磕破了可不好看了。”我没理他。
站起身擦擦墓牌上的泥土,转过身去对融莲说:“走吧。”
他坐在一棵树上,斜靠着树干。眼睛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没有初见的玩味。
他跳下来,拍拍手掌,拉过我的手,刚要说什么,突然转过头问我:“你叫什么来着?”
“方喜儿。”他对我笑笑。
“喜儿,你飞过么?”
“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说:“你可抓稳了。”
蹭的一下,也许没有这个声音,我们就飞起来了,我从来没想过我这辈子还会飞在天上,他拉着我的手,看着下方的风景越来越小,我看见娑陀镇在我们脚下缩成一个小点,风声呼呼的切着脸生疼,融莲捏了个决在我们面前竖起一方屏障,看不着也摸不见,但风声骤减,面上也不疼了,我想我如果学了法术定是要先学这个决的,往日里老白在街上风吹雨晒断腿处总是疼的厉害,想到老白我心里一疼,张嘴问融莲:“你真的可以让我报仇么?”融莲一哂,“我以为你应该问我我是谁。”我顿一顿,闷闷开口:“好坏我都跟着你来了,也不怕你害我,你就算害我我也认了,我想你这么神通广大要害我也不用这么费功夫,只是想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忘了老白他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最后还被我害死了,如果我不记着他谁还会记着他呢,如果你要害我,得先让我把仇报了,到时候你便是我的恩人,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随你处置。”
融莲勾嘴笑着说:“你就这么看我,我把你带离了那处定是不会害你的,我不是人也不是鬼,到时候到了山顶你就知道了。”
“你说的山顶是娑陀山顶么?”看来那处还真是有猫腻。
“娑陀山只是八荒与亿万凡世的一道通路,本来只是一处无名小山,只因娑陀山顶上空浮着一处仙山福地,唤作娑陀,只要翻越了娑陀山顶就可到达娑陀,久而久之,娑陀山就被唤作娑陀山了,其实,只是借了上届娑陀仙岛的名字罢了。”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又听他接着道。
“至于我带你来的原因,你到了就知道了。”
娑陀山顶看着近,但着实远的紧,也不怪融莲之前不想我耽搁时间了,腾云驾雾了两日之久,终于在第三日日头正毒的时候驾到了娑陀岛。
初见时这岛掩在云头后头瞧不甚清楚,只见一庞然大物隐隐的轮廓就显出端庄大气。待云头散尽了,终于让我看清楚这仙山福地的样子。
空中浮着几处无根的岛屿,说是岛屿,却要大得多,远远看着就感到气势迫人,最大的岛上修着幢雄伟大气的宫殿,端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宫殿金光闪闪,却也不觉得刺眼,只觉得法相庄严得很,凭白让人生出信仰来,岛边飞着几只鸟,发出尖锐的鸣叫,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鸟,只觉得那几声鸣的我耳朵生疼。
“是那毕方鸟,你靠近点。”我往他那边挪挪,觉得不够,又挪挪。
融莲带着我径直往最大的岛飞去,我想这应该就是娑陀岛了,心下忐忑。
落了地,才发现岛上没什么人,我此时身上还是小叫花的形容,在这一尘不染的宫殿前显得有些突兀,只见我们面前的宫殿大门在融莲一伏手下的功夫就开了,他长身玉立,整个人很是潇洒,大步一迈就往前走,感觉我没跟上来,转过头来:“喜儿?”
我一愣神,跟着上去。
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是娑陀镇里的小叫花了。
我们穿过了一重重大门,连站在门口守门的小仙童见了我都要皱皱眉头,最后来到一方水帘前,倒映着我和融莲的身影,水帘后是什么形容却瞧得不甚清楚。融莲微微伏身,开口稍显恭敬地道:“师傅,融莲到了。”帘内稍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不大但掷地有声:“进来吧。”
帘内是另一副天地,广阔的空间里只在几处卡了几颗会亮的大珠子,是一间木质的屋子,整个屋子若明若暗,隐隐闻得到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空荡荡的仅只在正中间置了一方软塌,待走进了,我看见塌边燃着一壶香炉,想那舒服的檀香就是从此处散发出来的。
床上端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隔着纱帘看得出他的轮廓,似是很英武。
融莲弯腰开口:“师傅。”
我煞是震惊,难道这个男人就是融莲口中的老头子?!我心下想融莲也是有些不要脸的。
被唤作师傅的人慢慢把手探向帘幛,随即我就看见了一双白皙细腻的手极尽优雅的撩开了纱帘,然后穿过空隙我看到了那张纱后面的脸,这世上竟是有这么好看的人,好看得稍稍有些妖媚的女气,一个男人竟然会生的这样一双妩媚的眉眼,看得久了我竟生出魔障来,我甩甩头。只听美人轻启朱唇,出声却是十足的男人味,“这小姑娘……倒是耐人寻味的紧。”他眉头一挑,声调上扬。
“罢了,既是莲儿你带来的人,我始终要给你一分薄面,小姑娘,名字唤作什么?”他勾起嘴角,似是对我起了兴趣。
“方喜儿。”
“你这名字倒是凡尘味儿十足,做了神仙又哪里来的喜怒哀惧,不过也罢,既然来了便也是你我有缘,以后你唤我一声师傅,便是我排名第四的徒弟了,你上面还有三个师兄姐,面前这个是我的大徒弟,以后便是你大师兄了,旁的人你以后慢慢便识得了,繁琐的我们也省了去罢,这是我的一尾羽毛,以后你带着别人就识得你是我长生帝君的徒儿了,我们娑陀岛门风疏散,也没什么要求,但只一点,以后出了这个门不要为师门丢脸就行了。”他慢悠悠的说完一大段话,好像用尽了力气,打了一个哈欠,摆摆手:“本座乏了,退下吧。”
我站在一边愣神,手里捧着那根金灿灿的尾羽,心想约摸这九重天上拜师都是这么容易,又反应过来,马上跪下身去磕了三个头。
帘幛里再没了声音。
融莲向我示意,抱拳又鞠了一躬就带我退下了。
来到殿门口,我觉得不甚真实,使劲儿往自己脸上捏了两把,融莲在一边斜眼看我,失笑说:“你怎的这样傻?别捏了,你同我过来。”
我傻傻地跟着去,忍不住问出口:“你这师傅怎的这样年轻?”
“年轻?师傅他老人家自大洪荒时代始,大略算算也不知有几万岁了。”
“几万岁?!”我停下脚步,吃惊道。又觉得不对劲,开口问:“你该不会……”
融莲转过头来,邪气地望着我笑,“说起来我也马上要过五万岁的生辰了。”
我识趣地闭上嘴,想想自己年方豆蔻,就要整天同这样一群不知长我多少岁的老神仙过日子,我感觉前景堪忧。
这样想着,我们竟来到了一处别有洞天的小庭院。
一入院有一颗巨大的大理石,大抵是被当做院门,其上却什么也没题,小院里淙淙淌着一条溪水,溪里养着几尾鲤鱼,或许这天上也有四季,池塘里的睡莲开得正好,房间不甚华丽但却雅致温馨别有风味,我看着甚欢喜舒适。
“以后这便是你的院子了。”我虽隐隐猜到但是听到融莲这样说出来我还是吃了一惊。
“你也累了,先歇息在这儿,以后会有人来告诉你该做什么。”说着他便要走,我抬手拉住他的袖子,也不知要说什么,他笑笑伏下我的手:“怎么,就舍不得大师兄了?”
我语塞,“你还会来么?”
“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这几天有事要出去,其他师兄妹马上就回来了,你只需在此歇着,我过几天便回来了。”语调里竟有说不出的温柔。
我点点头,放他离开。
融莲走了之后院子里只我一个空荡的难受,我想起老白,一辈子都没享过什么清福,心下难受,便取了一块石头在院口的石头上用力刻了两个字——“白苑”。
刻完便躺在一边的草皮上困觉了。
之后便到了现在,我已到这十五重天三日了,就像被遗忘了一般,除去送饭来的小仙童,竟再也没人搭理我。
这三日我把我的小院摸熟,也在这岛上转了几圈,好几回险些迷路,幸得路上遇到仙童将我带回来,之后觉得丢脸再也没有出去过,便开始鼓捣屋里的东西。
这屋里放了许多小姑娘穿的衣服,我想应是给我准备的,便在沐浴之后顺便更了衣,虽说是个小叫花子,我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看着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脸,有些不敢相信。
以前老白总是说:“我们喜儿长大定是比那彩楼里的海棠姑娘还好看的。”海棠姑娘是村里最漂亮的头牌儿,老白最喜欢去她楼下乞讨,当时听他那话我是不信的,海棠姑娘我远远见过一次,明艳动人的不可方物,万万不是我能比的,可今次我净了身穿了细致美丽的纱裙,竟也是杏眼朱唇的好看的紧,我竟是从来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姿色。
要是老白看到我这般,大约也会高兴的摸摸我的头夸我漂亮吧。
我心下一沉,把以前的衣服狠狠放进水里洗净,揉得双手通红,总觉得满意了,晒在院里干了,妥帖地叠起来放在枕边。晚上睡觉的时候抱在怀中,只觉得老白还在我身边。
第四日是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一大清早我正在房里困觉,只听好似院子里传来一阵讲话声,男声女声混在一起,叽叽喳喳吵得我心烦,一时以为回到了娑陀山下的破庙,狗子又趁我睡着跑到我铺边偷我的零嘴吃,我含糊开口骂道:“狗子……”忽而觉得哪里不对,是了,我现在是在这十五重天的宫殿上拜师学艺呢,虽然师傅没有理我,也没有什么人来同我说话解闷儿,等等,那外面是谁?
我一轱辘坐起身来,侧耳听着外面人的说话声,听声音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但是说什么却听不甚清,我心内腾起紧张,赶忙起身清洗梳整了一下,便推门出去迎客了。
不知我这小院里第一个客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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