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风未解意五
新旧两岁,百官齐聚在未央宫中同吃两席,待初三一过,前朝的年就算是过完了。
新春佳节,九州各处纷降瑞雪,当举国上下都还沉浸在丰年预兆的喜悦中时,西南的局势却越发紧张起来。
徐幕在朝上谦卑恭敬,暗地里却不知做了什么安排。
为免多生事端,头一日朝会后,顾云珩御笔一扬,当时便在昭和殿内拍了板,仍命陆书意领刺史职,即日启程前往西南几州,整军善政。
由于楚国公日前染了风寒,病情颇重,国公府内琐事大多落到楚扬头上,他近来府营一线,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就托了叶璃在军中多照看一些。
后者则因承明殿之后谢晋之几番过府,不堪其扰,索性应承下来,打点了随身衣物,搬去军营小住了几日。
是以,陆书意过营时,恰巧是叶璃在军中掌事。
城北大营壁垒森严,几队卫兵绕着营墙来回巡查,帝都驻军大多识得各府的车马,不过今日的守卫倒是出了奇。
兴许是才从哪里调上来的新人,陆府的车架缓缓停定在营前,便有一个守卫走上来,尽职尽责地朝内探道:“什么人?”
陆书意尚在车内,遭这么一问,他起身的动作滞了一滞。
与沉宣对视一眼,后者当下掀开车帘,不失身份道:“大胆!帝师车马也是你随意探得的吗?”
“帝师?”那守卫重复一遍,似是在思索这帝师到底是个多大的官。半晌后,瞧见陆书意下了车,不凡的气度令他深觉失礼。
“卑职不察,还望大人恕罪。”
一身戎装的青年恭恭敬敬地向他抱了拳,陆书意也不欲多刁难,只淡然一声“无妨”。
得了谅解,那守卫说了声多谢,却仍旧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沉宣不如他家大人好耐性,顿时肃了声:“怎么回事?”
“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军中,不知大人可有官碟?”
那守卫倒是十分耿直,因前几日叶璃吩咐了闲杂人等不得放行,他就这么将原话搬了出来,也没分个时间地点和人物。
一句话噎住了沉宣,碍于军中确实是有过这么一项铁律,他竟无力反驳。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好在遇上了张淳出来巡视。
见过礼,又自沉宣口中了解了大致的状况,张淳伸出手去狠狠拍了那青年一下,怒斥:“猪脑袋吗你!哪有人出门随身带官碟的?!”
后者许是被拍懵了,直愣愣地盯着他,不知该作何言语,张淳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这到底是哪儿送上来的愣头青,这般不识时务?
“冲撞了陆大人还不赔罪?!”
“大。。大人恕罪。”
几番恕罪听下来,被冲撞的陆大人倒没什么感想。
他摆了摆手,一声“罢了”酝酿在口中还未启声,就看见远处有道青灰色的身影策马而来。
“陆大人。”
叶璃翻身下马,与陆书意略作寒暄,待那人浅笑着回了,便转过去打量起另两人。
老远就听见张淳训斥下属的动静,她轻蹙起眉头:“营前喧闹,还有没有规矩了?”
只是轻浅一句,就叫两人垂首下去不再出声,主帅的威信可见一斑。
有目光落到身上,叶璃颇有些不自在。
陆书意即将出巡西南,她有所耳闻,顾云珩此次并未着她随行,而是吩咐了楚扬领兵一同前往。
他处事谨慎,心思深沉,事关重大,许是有些事物要提前安排布置,这才会亲自来一趟营中。
思及此,叶璃一手搭上青枣,公事公办地向他道:“楚扬今日告假,大人若有要事,可去国公府寻他。”
承明殿上,对她直白不矫饰的作风有了直接的体验,陆书意微微颔首,寻常的笑意依旧挂在脸上,谦雅地朝她拱了拱手。
“既如此,陆某便改日再来罢。”末了,又多添一句,“多谢将军。”
自陆书意回朝,徐氏像是一夜间幡然悔悟一般,莫说刺客一波未来过陆宅,连同相府那些前仆后继的刺杀也一并停将下来。
虽说如此,但为防有诈,陆宅的守卫到底还是不敢松懈。
叶璃离营时方是正午时分,在陆宅一直留到日薄西山,这才动身回府。
正月里,乾元门大街上行人不少,骑行不便,她就牵了青枣缓缓地朝宁国公府走。
本是寻常黄昏,怎奈终究冤家路窄,转到街市路口,她正面迎上了行进间谈笑风生的两位锦衣公子。
谢晋之本与好友在闲聊些帝都的民俗风情,谁知竟在街口偶遇了叶璃。
几次上门拜访都被老管家以各种借口推拒了,他心下愉悦,眼中笑意很深地将前面那个牵着枣红马的姑娘叫住。
一声“叶姑娘”由一道熟悉的嗓音唤出,听得后者头皮发麻。
——叶璃第一眼瞧见的,诚然并非谢晋之,而是此刻正将双臂抱在胸前,满脸嘲讽的徐凌。
“哟!这不是叶大公子嘛。”不曾顾及谢晋之所思所想,徐凌改不了,也压根儿就不想改了一遇上叶璃就呛声的毛病,“怎么?这是才从哪儿逞完英雄回来呢?”
她神色冷下来,谢晋之抬手拍了一下徐凌的胳膊,勉强支撑着笑容打起了圆场:“霁之,你少说几句。”
“我怎么少说几句?你可不知道,这叶公子可能耐着呢!”徐凌将叶璃盯住,阴阳怪气地笑一声,“哦,叶公子是才从陆宅来吧?
晋之啊,你看看叶公子,这才是真巾帼啊。人家可不顾什么礼教颜面呢。”
叫他这般轻佻地上下打量,叶璃的面色一分冷过一分。
谢晋之见状,脸上也渐显不悦,只是碍于多年的交情,就私下里去扯他的袍袖。
可徐凌是谁?
前几次吃了那么大的哑巴亏,好容易寻了个由头,他又怎么能善罢甘休?
“唉?不对,那可真是抱歉了叶公子,我忘了呢,你的颜面,早在三年前就不。。”
“霁之!”即便是多年好友,谢晋之也不愿再听他胡言乱语。
他沉喝一声,惊得徐凌眼神中露出“莫不是你脑子也坏了?”的莫名。
拳心在袖底松了又握紧,银牙咬碎,终究是平静下心神来。叶璃一贯漠然地将谢晋之与徐凌一眼扫过,只言未语,只绕开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叶姑娘。。”谢晋之心道不好,正欲跟上前去,不想被徐凌一把扯住。
“不是吧你?你真看上这不男不女的东西了?”
“霁之!莫要再胡言乱语!”谢晋之素来好脾气,可见此番是真的怒了,他眉头紧蹙,定定地望住眼前人,“你也该改改这般张扬的作风了。”
“你!”
徐凌火气也上来了,他这厢思忖着该如何开骂才能不伤了和气,转眼却见那厢谢晋之早已追上了叶璃,不由暗啐一口。
这都什么毛病?
“叶姑娘。”谢晋之身形欣长,脚步自然阔过姑娘家,他疾行十数步,将将追上眼前那赤马青衣的姑娘。
“方才霁之多有唐突,我先在此代他赔个不是。”
她眼中不带情绪地看着自己,谢晋之心知坏了事,他尴尬地揖了揖手后,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公子。”出乎意料的是,叶璃看了他片刻,尔后头次正经地同他交谈,“那夜承明殿害你难堪,是我对你不住,你我就算恩怨相消。”
“今日徐氏折辱与你无关,你不必放在心上。”
自相识至今,她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谢晋之欣喜之余,也听出了些端倪。
她知谢家与徐氏必有牵扯,也在暗中试探自己,最终是否能与徐氏将界限划清。
他垂眸,仔细去端详她清寡的眉眼,微掀唇角道:“姑娘大量,晋之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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