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非归途六

　　第二日清晨，叶璃照着陆书意的意思，挑了数十名卫兵，多为百夫长之流，声势还算壮大。

　　文书一早遣人递了去，直至午时才来了一个唇上蓄着胡须的中年人，年事未高，锋芒却露得十分不着痕迹。

　　叶璃立在陆书意身侧，暗自打量起那人，她并未见过徐其，但此人眼泛精光，算计有余，担当不足，并不像是城主应有的模样。

　　刺史知三州，徐其不过一方城主，不亲迎便罢，只遣来这单单薄薄的一人，当真猖狂。

　　“陆大人。”那人足下似生风，疾疾行到陆书意跟前，“在下朱泯，乃徐府管家。我家老爷今日体有微恙，特派在下前来迎大人入城，驿馆都已为大人准备妥当。多有怠慢，望大人海涵。”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或茫然，或愤慨，倒是正主淡然得很，他朝朱管家微微颔首：“有劳。”

　　朱泯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旋即堆笑着躬下身来，“大人这边请。”

　　驿馆坐落于城北平民巷中，棚屋陋室，嬉戏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徐氏的下马威给足了十成，难保夜间不会突生变故，叶璃将兵士安置在外间，余下一间靠内的居室供陆书意休憩。后者则倚着凭几垂眸执卷，任沉宣收拾摆设，由入城至今便是一派万事尽在掌握的神情。

　　入夜，沉宣将陆书意用下的茶具堆到盘中，正欲出门唤侍者，却见叶璃立在中庭，她一手按在腰间，见他走来，只若不闻。

　　她分明是十分妍丽的女子，却不知为何身上总是带着漠然与疏离，杀伐多年，却无半分修罗气，先生似乎能明白，但沉宣不太明白。

　　夜色中，忽闻“铮”一声，待他再回过神来时，叶璃身侧长鸿已然出鞘，寒芒下，几道黑影自沉宣眼前闪过，直奔内院而去。他心道不好，慌忙甩下手中物什，追去内院，不想叶璃更快，草草了解与她纠缠的几人，提剑入室。

　　她纤瘦高挑，身形敏捷灵巧，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穿梭于几人间，剑招凌厉毫无赘饰。混乱中，陆书意只着中衣袖手立在床畔，叶璃便招招皆护在他身前。

　　兴许是前院听得此间声响，匆忙间跑来几个衣衫不整的兵士，见叶璃那头正打斗得火热，丝毫没有气力不支的征兆，再看那架势，几人自知帮衬无能，当下迅速聚拢到陆书意身旁，想着总能替叶璃分担一些。

　　够格前来行刺的自然都是高手，相互之间配合度却不高，叶璃胜在善于揣度与巧劲，亦知之于杀手最大的弱点。

　　长剑虚晃，伤人本是容易至极的事情，她要的却是一击致命无需后顾。待几人间阵势一乱，她便借机而上，不过眨眼功夫，五名刺客猝然倒地，室内只余长鸿入鞘时一道利声。

　　房中几人，除陆书意与沉宣外，皆知叶璃本事，陆书意算计周全，便是赞叹也不轻易表露，倒是沉宣过了许久才回味过来。

　　任他老练沉稳，也不过尚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他投向叶璃的眼神顿时变得异常钦佩起来。

　　那年方不过双十的姑娘仗剑于手，半分不曾在意这一地尸首，只深深望了一眼那处境狼狈却气度从容的男子，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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