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后一次沉沦

　　清言宫。

　　历寻带我来了他的寝宫。

　　明黄色的床褥，明黄色的床幔。

　　熟悉的红木桌椅，以及那个总被我整的悲痛无比的小鹦鹉。

　　五年没来过了，再见竟恍若隔世。

　　历寻将我放在床上，我看着他，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久久地看着我，我移开脑袋，他又扳回来，再移再扳。

　　我怒瞪向他。

　　既然已经不在意，那又为何要将我带到这儿来？

　　他是怕，我会记不起那日他与另一名女子在这龙床上翻云覆雨的场景吗？这上面，有过多少女人留下的香汗，他与她们，夜夜肌肤相亲，现在，终于想起我了吗？

　　真恶心。

　　恶心的令我几欲呕吐。

　　“你就这样不想见朕？”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楚地说。

　　“怎么可能？臣妾只是，”我左顾右盼，试图缓解胸中的气闷，“对这儿，有些陌生罢了。”

　　“陌生？朕怎么记得，皇后曾经与朕在这儿夜夜欢度春宵呢？”

　　“臣妾倒不怎么记得，私以为，皇上更应该记得前段日子新宠的莲妃，她的滋味，可比臣妾好多了。”

　　“皇后可比莲妃美，”他的手自我的脸颊滑到我胸前□□着的肌肤，我忍不住轻轻战栗，这男人，还是那么了解我的弱点，“而且，身段也比莲妃还要好，她虽然比你年轻，却到底，比不上你。”

　　“皇上想说什么？”我直视他的眼，努力忽略身体在他手下的反应，我真的太久没有与他这样相处过了，他只需轻轻抚摸，我就感觉全身的热度都提了起来。

　　“朕是说，朕与皇后久未行鱼水之欢，这会儿，甚是想念。”

　　想念？

　　想念我的身体，想念我在他身下承欢？

　　他曾说，最爱我躺在床上时娇羞的样子，可后来，有那么多女人在他床上飞红了脸。

　　我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出声，“皇上这么一说，臣妾也觉得对皇上甚是想念。毕竟后宫里的女人，一辈子只有皇上一人，皇上能够眷恋臣妾的身子，不只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气呢。”

　　我抬手，解开他的衣带。

　　就当是，离开之前的最后一次吧。

　　最后一次将我交付于他，从此，再无亏欠。

　　他欺身上来，炙热的吻如火般在我身上蔓延开来，我紧紧地拥住他，像一尾离水的鱼。

　　那一夜之后，历寻几乎夜夜都留宿在成运宫，也就是阿尔朵的寝宫，不过，阿尔朵已经封了名分，名曰丽嫔。

　　后宫的人又开始投附她，听谢儿说这几日成运宫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我没有兴致管那些，一直都在筹谋逃亡。若我要逃走，那就必须出宫，可我怎样才能在历寻的眼皮子底下出宫而尽可能晚被他发现，这还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冥思苦想三天后，历寻的一道圣旨让我脱离苦海。

　　下月中旬，历寻要带我、莲妃和阿尔朵一起出宫去清凉寺礼佛。礼佛是锦盛每一个皇帝年年都要做的事情，锦盛家家都崇尚佛教，而皇帝的礼佛之举，不仅契合了百姓的心理，同时还能为国家和百姓祈福。

　　我拿着圣旨，心头竟滑过一丝不安。

　　去清凉寺的的路途比较远，途中须得在两处行宫留宿，而行宫的守卫远不如皇宫森严，所以那两次，就是我仅有的脱身机会。

　　既然在这宫里我只剩下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我便要加紧时间再练习一下被我荒废许久的武功。师父教我的武功中，尤以轻功最为厉害，辅以内法心经，几乎可以使用任何武器。记得当年我抱怨师父对我太严厉时，师父曾说过，他要让我变得强大，这样，若我以后行走江湖便无一人能欺负我，而我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二十多年来的勤学苦练，让我至少可以名列整个锦盛王朝的前三甲。

　　“娘娘。”谢儿隔着珠帘道，“丽嫔娘娘求见。”

　　丽嫔，阿尔朵，我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剑走出去。

　　阿尔朵仍旧是一身白色宫裙，纤细的手臂在一层单薄的衣料之下显得格外晶莹动人。她看见我，立时十分规矩地请了安，“参见皇后娘娘。”

　　我点点头，接过谢儿递来的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漫不经心地问，“丽嫔来本宫这儿做什么？”

　　“臣妾，臣妾是想，阿尔朵已入宫多日，还未曾前来拜望过姐姐，这，于礼不合。”

　　“无妨，本宫早已说过，后宫嫔妃进宫无需前来拜会，你们既是后宫中人，那便只要尽心尽力伺候好皇上就可，况且，丽嫔应该也知道，本宫并不受宠，只不过是个空有其名的皇后罢了。”

　　“臣妾还是觉得应来拜望。”

　　我摆摆手，不再说什么。

　　“娘娘，”阿尔朵低声说，“那日臣妾看到娘娘的舞姿之后，认为娘娘的舞艺必定远在臣妾之上，不知娘娘，可否告诉臣妾，那日的舞步名字为何？”

　　我斜睨她一眼，说，“丽嫔如果想学这个，那倒可以出宫看一看，街巷里有一些楼坊之上站着许多姑娘的地方就可以学到，她们的技艺远胜本宫。”

　　“那是哪里？”阿尔朵的眼睛一亮。

　　“名字呢，不一而定，不过，那些街坊有一个总称，”我笑笑，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叫青楼，如果丽嫔不懂，可以去问问皇上，或许皇上认为你勤学好问，愿意你出宫去学上一学。”

　　“谢娘娘指点。”阿尔朵满脸高兴地出去了。

　　我忍不住在心里补上一句，顺便，还可以让她们教教你怎样管住男人的下半身，让你的丈夫从此再也离不开你。

　　9过去的，终究会过去

　　我在宫里等了几个时辰，终于听到了从清言宫传来的消息——丽嫔娘娘目无法纪，竟当着皇上的面说要去青楼学舞，皇上勃然大怒，令其在清言宫殿前的烈日下跪足两个时辰。

　　这一则消息从清言宫传至锦云宫已不成样子，不过大致倒是如此。

　　两个时辰，够她跪了。我撕下刚刚练好的几页字，重又在白纸上写下几行新字，我问一旁的谢儿，“你说，丽嫔傻不傻？”

　　谢儿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总觉得她与娘娘有些相似。”

　　“相似？本宫与她长得很像吗？”

　　“不是长得像，而是……心性像。丽嫔就和娘娘以前一样，冲动中带着些傻气，但又傻的让人喜爱。”

　　我拿着毛笔的右手我微微一顿，笔尖的墨黑就染在了白纸上，一圈圈晕染，直到那个字几乎都快被隐去。

　　“而且，她看皇上时的眼神也和以前的您差不多。”

　　“是什么样子的？”我有些好奇，以前的我到底对历寻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与爱慕。

　　“很热切，很纯洁很干净，好像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皇上一人。”

　　我忍不住笑笑，“我倒是不记得了。”

　　只是忽然想起当初我第一次进青楼时的场景，那时我才十一岁，师父也正值中年，长得丰神俊朗，不管到哪儿都会吸引所有女人的目光，但不知为何，从我记事以来他身边就从未有过固定的女人，他一直都没有娶亲，只是有时候会去青楼逛逛。

　　师父在江湖上有个如雷贯耳的名号——江湖第一游侠，他名叫陆浮生，他告诉我，这个名字倒不是他父母起给他的，而是他自己从书中化用而来，我也曾问过他原本的名字，但他却死活不肯说，我便知道了，他原本的名字一定很难听。师父不仅武功出神入化，再加上长得也俊逸无双，所以理所当然江湖上有着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其中，与他一同出现次数最多的名字就是顾芊芊，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闺秀气十足，本人却是凌风教的第一护法，一位极其貌美阴毒的女子，据说死在她手下的人早已数不胜数，我也曾对他们之间的故事非常好奇，奈何从未见顾芊芊出现过，所以，应当只是江湖谣传吧。

　　师父最喜欢去的那家青楼名唤沉醉阁，里面有位花魁飘飘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所以，尽管师父是个穷光蛋，却也总装成很有钱的样子混进去偷偷摸摸地看看。然而，不要忘了师父有一张令人难以忽视的好皮囊，于是那一天，他往男人堆里面一站，就被飘飘姑娘爱上，拉他做了入幕之宾。为此，沉醉阁的妈妈还郁闷了好久。

　　我偷偷地跟在师父屁股后面进了沉醉阁，沉醉阁里的人特别多，到处都是吆五喝六、搂着各色女人的男人们，我努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挤了进去。师父喝的颠三倒四、乱说胡话，接着便和飘飘姑娘倒入了帐内。我呆呆地站在门口，全然不明白眼前发生着什么。

　　出于师父曾教我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的同时还要不耻下问，所以我呆头呆脑地走到榻前，完全不在意两人的高难度体位和大汗淋漓的享受表情，问师父，“师父，你们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一个人压着另一个人呢，被压着不累吗，还流那么多汗，快擦擦快擦擦。

　　师父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却是露出了两腿之间的物事。由于我平日里被师父管教的太好，不许和男孩子玩儿，不许看春宫图，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所以当时我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男人这种东西，我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呢！

　　所以我惊恐了，我直直地看着那东西，疯了一般转身就跑，“师父是妖怪，师父是妖怪！一路上撞飞好多男人女人，我不知道，身后床上那两个人满脸的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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