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如归去
我被沉醉阁的妈妈抓住了，虽然我武功很高，脾气也很倔，但无奈围攻我的都是些高壮大汉，所以我还是被抓了，被关在黑漆漆的柴房里。那女人走的时候笑着对那些大汉说，“这小姑娘一看以后就是个世间罕有的大美人，绝对比飘飘更值钱，都给我看好了，要是跑了唯你们是问！”
师父来的时候我正用自己的小匕首在窗户上开了一个几乎快要容得下我小身板儿的大洞，我刚把脑袋探出去就被师父一把扯了回来，他将我抱在怀里，一路极其畅通地走了出去。我看到，那个原本猖狂的不得了的妈妈眼睛乌青一片，另外一边那几个壮汉躺在地上直叫唤。突然间，我觉得，就算师父是妖怪我也不嫌弃他了，因为他真的很厉害。
回去之后师父就给我上了许多堂新的课程，比如，世上还有男人这种东西，为了让我彻底明白他不是妖怪这件事情，他还特意加了两天时间花了几页男人身体构造图，天天指着其中的各个部位对我说，这里是什么什么，而这里又是什么什么……
但因为以前的那种观念早在我的心里根深蒂固，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决绝听他讲课。
但认识历寻的时候，我已经彻底明白了男人是个什么东西，顺便还看了好多戏折子，听了好多场说书，虽然他长得很像里面的白面小书生，但我谨记师父的教导，很迅速、很敏捷地在他眼睛上踢了一飞脚，后来我安慰自己，都是师父惹的祸，他让我从小都只知道用武力解决问题。
“娘娘，娘娘……”
我回过神来，看到谢儿面带不安地看着我，我笑了笑，走到花园里给花浇水。
“谢儿，以后记得要经常给这些花浇浇水，否则，夏季炎热，它们也会死的。”
谢儿点点头。
“还有，这架秋千，”我不小心撞到了花架上的秋千，一时间，好多花瓣扑漱漱落了下来，像一场落花雨，“明天叫小福子带人把它拆了吧。”
谢儿面露难色，却还是应了下来。
人既是要离开的，还留这旧物做什么。以后，等我走了，等这锦云宫易了主人，等这座宫殿不再属于我的时候，历寻也许会拥着那位皇后，厉声叫人拆了它吧。
被人拆还不如我自己来，这样起码我还可以留下一层薄薄的颜面。
我微微感叹地转身。
历寻：
她于落花之间轻轻地笑。
一袭宫裙委地，像开出了一地的花朵。
十年过去，她已从初时那个眉目清澈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个美颜淡然的女子。
她说，“这架秋千，明天叫小福子带人把它拆了吧。”
我身子微微一僵，然后思绪开始漫无边际地延展开来。我还记得，那个刚进宫的小姑娘因为想念天城山的师父为她做的秋千，所以也央着我帮她做一个。我一直都拗不过她，不论什么事，她只需用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可怜地看我一下，我就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架秋千载着许多属于我和她的回忆，如今，就连这个，也不能留下。
是啊，什么都不能留下。
归诺：
“参见皇上。”我屈下身子行礼。
我转头看着谢儿，发现她也是一脸惶恐。
“平身。”他说着，从远处走过来，“皇后为何要拆了这家秋千？”
“多余之物，唯一的用处便是占地方，倒不如拆了腾出空地儿，好方便其他东西。”
说起来，这架秋千倒是有些像我。
“也对。”历寻点头，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又接着说，“那不如今天就拆吧，省的还要留到明天。”
“好。”我笑了笑，心里有些不爽利，却还是只得唤来小福子，吩咐下去。
那架秋千很快被拆下，连同附着在上面的花藤一起毁掉。我瞟了一眼，然后信步走回宫。毕竟心里还对过去恋恋不忘，要我亲眼看着那一切化为飞灰，还是有些困难。
历寻跟着我进来，在椅子上坐下。
我有些忐忑地喝完一杯水，感觉心里平静了一些才开口，“皇上到臣妾这儿来所为何事？”
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某一处直直地看，半晌才回答，“阿尔朵说是你叫她去青楼学舞的？”
我嗤笑，“臣妾可没这样说过，丽嫔娘娘特意过来询问那日臣妾跳的是什么，臣妾又不喜欢撒谎，所以便实话实说了，没想到她竟那么单纯，连青楼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臣妾一个女人家又不好向她解释，只好让她去找皇上了。”
“皇后还真是伶牙俐齿。”
“皇上过奖了。”
历寻脸上残余的笑意淡去，而这笑意散去后，后面的眼神则是漠然而又冰冷，他说，“皇后以后最好不要对阿尔朵打什么主意，阿尔朵单纯，不知人心险恶。”
我愣住。
他继续说，“她和皇后不一样，皇后对于耍手段精通得很，而她，却一心一意地相信着别人。”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到底应该是怎样的感受才算真切。现在，这个我爱了整整十年的男人，在我面前，诉说着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深爱。
就好像，我和他之间曾经经历的一切，早已是过眼烟云。
我心机深重，机关算尽，而她，单薄如纸，鲜艳如画，清纯如玉。
也对，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选择她。
等我回过神来时，历寻早已离去。谢儿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我，小福子站在更远的地方看着我。我将头靠在榻上，看着外面蓝色天空上飘着的朵朵浮云。
不如离去。
或者，不如死去。
反正是将死之人。
离开皇宫的这天天气很好，炎热的酷暑已然消退不少，我站在城门处回望锦盛高高的宫殿，心里一片安然。
马车在大道上缓缓前行，我掀开帘布看看窗外，映入眼帘的尽是繁华的集市。无数人跪在街道两旁，脸上的神情肃穆而虔诚。他们都相信，皇上皇后和其他的那些娘娘们都将去清凉寺为他们祈福，为国家祈福，期盼来年风调雨顺，国运康健。
真是愚蠢，我放下窗帘。
“娘娘，吃点糕点吧，今早走的急，还没用早膳呢。”
我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却味同嚼蜡。
马车终于在清园停下，这是前往清凉寺途中的第一处行宫。
我提起宫裙走下马车，不经意间看到历寻正抱着阿尔朵从马车上下来，我心下了然，原来这一路上，他们都在一起。
我微微撇开头，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胸中却像堵了一块棉花。
接下来，沐浴、用膳、赏景，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忙的人头昏脑胀。我先行离开，回到我住的那间宫殿。
我抬手关门，却被跟在我身后紧随而来的历寻用力抵住，“让朕进去。”他低声说，声音里的霸道专横竟一丝一毫也没有遮掩。我看着他，既然不想再那么听话，也对，他是皇上，所以，他不喜欢我了我便走开，他不想见到我我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我和他就那样对视着，干燥的空气似乎随时都能点燃。
我说，“我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这次，我没有再自称“臣妾”，而是用的“我”。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的皇后，你后宫中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开，我看到他走到宫门口，轻轻牵起等在那里的阿尔朵，他扬起嘴角温柔地对她笑，温润如玉。
想起上次他为了赵婕妤打我的那一巴掌，那时他也是这样看着赵婕妤，可现在……他总是这样，就连感情也可以说给就给说收回就收回，真是肆意的很。
夜幕渐渐降临，然后又临夜半，我收拾好包袱，换上早已备好的夜行衣和佩剑。清园的守卫并不严密，宫外还拴着几匹马，我要出去，应该不难。
推开门，谢儿看到我这一身行头惊疑不定，未等她惊呼出声，我便在她后颈狠狠劈下一手刀，让她昏了过去。我掏出一枚丹药给她服下，又将她拖进房内。
那枚丹药足以让她睡上五个时辰，虽然谢儿一直以来对我忠心不二，但她终究是皇室中人，我不能冒这个险，这样做，最早历寻也才能在明日知道我已离开。
不知何时，小福子竟然站在了不远处，但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也看着我。
我知道，他应该是懂我的。
我们对视了许久，他弯下腰，做出恭送的样子来，我弯了弯嘴角，随即递给他一枚丹药，转身离开。
他若是服用了这个，至少历寻不会再为难他俩。
一路很顺利地来到宫外，幸好我自小最擅长的就是轻功，不然也不会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跨坐在马背上，“驾——”我扬起马鞭，狠狠地在马背上抽了几下，随后疾速离开。
现在，我已无半点留恋。
历寻，你我从此，各自安好，便不再相见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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