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阿樘小朋友
阿樘小朋友今年六岁,有一个很美很温柔的娘亲,有一个很美很温柔的舅父,有一个很美很温柔的阿翁。
哦对了,还有一个没好气的师父。
据说他也当过阿娘的师父,可阿娘长得好看,一定没有对他这么苛刻,他才六岁,就要读整本《梁史》,读不通还要打手心。
阿娘对他一向温柔,严厉起来却十分可怕。他从小喜欢吃糖,吃得满嘴蛀牙,最近开始换牙,他张大一嘴的黑窟窿,阿娘看得直摇头,非要给他全拔了,吓得他躲在舅父怀里不住哭号。最终舅父不敌阿娘美色,仍然没保住他……还有他的牙……
正式介绍一下,他大名慕容樘,表字安通,是大梁的太子殿下,女帝唯一的皇子,她的心肝肉宝贝肉。
阿娘虽然很疼他,他还是很想阿爹,每一年西北军入京朝见,他才能见到一脸风霜的阿爹,然后被他满脸胡茬硌得生疼,被亲得一脸口水,骑在阿爹肩头,各种玩耍。
阿翁总是不大待见阿爹,身为大内总管,总是阻挠阿爹见阿娘,好在阿娘常从百忙之中抽空跟阿爹一起陪他玩。
舅父喜欢阿娘,可每回阿爹回宫,他都很高兴,会拉着阿爹喝酒,把阿樘小时候的故事讲给他听,也会说说阿娘的近况。
阿爹回去的时候,舅父都抱着他相送,阿娘偶尔也来送,他好几回看阿爹抱完了舅父,想来抱一抱阿娘,都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
其中的曲折,都是阿翁讲给他听的,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大抵是阿娘不喜欢阿爹,喜欢别人,舅父喜欢阿娘,现在阿娘也喜欢舅父了。
阿樘孜孜不倦地问,说阿娘不喜欢阿爹,怎么会有他呢,阿娘喜欢的别人是谁,阿娘与舅父是兄妹,怎么能喜欢他呢,就算阿娘喜欢舅父,怎么不和他生娃娃。
阿翁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得叹真是他娘亲生的。
尧姜陛下六年来,跟她生的混世魔王搞七捻三,分去不少精力,朝堂上扶持谢氏与段氏抗衡,也是忙得不行。
颜指挥使怨念颇深,女帝每日回甘泉宫倒头便睡,一点不顾他脱得一|丝|不|挂,凉风习习还得保持诱人风姿……
只有女帝休沐时才能翻来覆去地吃,吃得神清气爽,筋骨舒畅,于是锦衣卫们把握了指挥使的情绪规律,心道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指挥使春风满面,责罚从轻……
尧姜陛下从未避孕,可当年难产伤了身子,几年调养下来,仍不见起色,几回缩在颜指挥使怀里叹,你不会嫌弃我生不出吧……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叹气,你要是怀孕,我得有好几个月不能做喜欢做的事了……
他特地咬重了那个“做”字,女帝气结,眼睛一闭就睡了。
颜指挥使一点不恼,她睡她的,他做他的。
女帝与锦衣卫指挥使的艳|事,算不上秘密,她没有给他名份,对外只称男宠,就怕段首辅醋海翻波,伤了她的指挥使。
颜指挥使明白她的用意,更明白君臣名份已定,不可能再有更改,却也不觉遗憾,他整日睡在女帝寝宫,有没有名份区别都不大。
没有名份还有种偷情的快感呢!
颜无药自那个雨天,那个缠绵入骨的吻,就再也没有问过,她到底爱不爱他。
他太了解她,她从来不说,只做。
他成了梁宫实际上的男主人,锦衣卫愈发壮大,他既有权柄又有美人,足以说明一切。
他也没有问,她对那个人,是否余情未了,朝堂之争,有太上皇和陈总管提醒着,他也不做这个坏人,不如设下温柔陷阱,诱她彻底沉沦。
一日她喝醉了,在他怀里恨恨道,你算准了时机告诉我那件事,就是要我对他死心,你好歹毒的心!
他凑近她的唇,半是诱惑,半是威逼,道你不就喜欢我歹毒吗,和你一模一样。
她气急败坏,就把他扒了个精光,作出各种羞|耻的动作,偏偏技术堪忧,上面做了一次就喊疼,被他压在身下时,还嚷嚷着要在上面……
他心道,我的好陛下,等你上面寻到了,我就要憋死了。
尧姜陛下至今说不清对他是个什么感情,不像对段辜存那么分明,却很深厚,欢|好也很契合,她只知道,她离不开他。
她忽而厌恶了跟段辜存讨价还价的风月来往,而甘愿沉沦在他无微不至的温柔乡里。
他照顾她的饮食,照顾她的病痛,照顾她的身体,每一次他给她夹菜的时候,她才觉得,这是她的男人,这是一个家。
她在外面跟男人们争权,他替她排除异己、探听消息,手上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却还能洗手作羹汤,改良那一道道难吃的药膳。
整整六年,说不感动是假的,说爱得多深,好像又差一点点。
好比你当成亲人的人一下子成了情人,感情当然是还在的,可突然变了性质,难免有些适应不过来。
陈其就劝她,你与首辅先时同路,如今分开,与他先时歧途,如今同路,他苦苦守护,苦尽甘来,这就是天意。
尧姜陛下还有些疑惑,于是陈其问她,段辜存杀了颜无药,你会怎么做?她毫不犹豫道,杀了他!他又问反过来呢,她想了想,道段辜存死有余辜。
尧姜陛下茅塞顿开,原来她对段辜存,理智到可以杀他,可她对颜无药,难道就不理智了吗。
陈其笑她杞人忧天,道理智不理智,床上你还不知道?
尧姜陛下无语,嗫嚅道床上朕比较昏庸嘛。
女帝唯有在朝堂之上,从未昏庸。
新政进行到科举,多处受阻,女帝与首辅离心,后者消极怠工,终于不得不暂且搁置,谢御史上疏请行考成法,作为新政后续。考成意在尊主权,课吏职,行赏罚,一号令,裁撤冗官冗员,整顿邮传和铨政。
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属官吏的应办事宜,定立期限,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作底册,另一本送六科,最后一本呈内阁。
六部和都察院按账簿登记,逐月进行检查。对所属官吏承办的事情,每完成一件须登出一件,反之必须如实申报,否则以违罪处罚;六科亦可根据账簿登记,要求六部每半年上报一次执行情况,违者据事大小进行议处;最后内阁同样依账簿登记,对六科的稽查工作进行查实。
内阁控制六科,六科督察六部,六部督察地方官,六科监察六部,品级低的官吏监督高官,甚至可以弹劾高官。
六部、六科、都察院三权制约,彼此监督,一来加快官吏办事效率,二来掐灭官吏贪赃枉法的契机。
谢氏子弟渐从外官调入京城,然而段氏京官根基太深,料理不易。三年前西北军过冬的衣裳里搜出了稻草,女帝咬住不放,以贪墨军需为由,彻底清洗了户部兵部,除去不少段氏党羽。
段首辅力挽狂澜|无|暇|分|身之余,女帝根据锦衣卫的消息,趁机料理了他埋在州府外官家中的棋子,揭穿了那些冒充人家儿子的棋子身份,使州府外官对段氏恨得牙痒痒。
以上,并没有动摇段氏根本。
六年中开了两次科举,明年的恩科也近在眼前,段首辅独子段沉却仍为翰林院修编,而后起之秀纷纷就任六部或是地方。
此子颇有其父心志,安分守己,韬光养晦,不闻一句怨怼。
尧姜陛下不管,他们谨慎管他们谨慎,她的人生是一定要轰轰烈烈的。
具体体现在,她睡了自家温柔貌美的指挥使还不够,必要从各州、郡、县选拔貌美而有才学的郎君来睡,却也不放在后宫,而打发到六艺馆、儒鸿堂、翰林院修书。这些闲职官阶低微,地方官吏所荐者,皆为寒门学子。
寒门士子成了她的入幕之宾,晋升得迅速而合理,朝臣多有怨怼,却无从弹劾,尧姜陛下偶有羞惭之时,心道朕也不想如此荒|淫无道,可你们看不上寒门士子,朕惜才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谢御史深以为然。
成义三年十一初,福州大旱,饥荒严重,段首辅自请往福州赈灾,女帝不好推拒。段首辅身先士卒,赢得不少民望。
十一月底,福州灾情全面控制。福州官吏联名上书,感激朝廷之余,上表段首辅劳苦功高,请求今上予以嘉奖。
女帝见此奏章,不由嗤笑,朕出钱,倒是他得名。
蛇鼠一窝。
却也只得从轻发落段首辅贪墨军需的叔伯,免得他一副臣尽忠职守却被始乱终弃的怨妇嘴脸,平白叫满朝文武寒心。
谢御史就急了。
他代替段首辅,协理礼部,批阅科举考卷,成了寒门士子的希望,笼络门生之余,憋着一口气要把段氏赶尽杀绝。
谢喻常年混迹于市井巷尾,识得不少出身贫寒的沧海遗珠,宁愿弃了他一身名士风度,也要举荐寒门子弟,表现爱才之心。
他在武英殿痛哭流涕,悲伤逆流成河。
“首辅仗势欺人,如此徇私枉法!他段氏鱼肉百姓,阻了寒门士子的仕途,陛下若放任自流,臣就一头撞死在这武英殿的庭柱上!”
女帝作出个“请君自便“的手势,谢喻就悲从中来。
“当初分明是陛下许臣盛世,如今竟弃臣如敝履,陛下真真负心!”
女帝终是噗嗤笑出声来。
谢御史再接再厉道:“不知有多少小人指着臣脊梁骨骂臣以色侍人,说陛下您……”
女帝屈指敲击扶手的动作就一顿,眼中满是戏谑,“说朕什么?”
“说您提拔的皆是您的入幕之宾!”
女帝就摸摸下巴,颇有些为人识破的尴尬:“说得倒也没错。”
“陛下!您不要…清…白…臣…还要呐~”谢御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女帝终是收了逗他的心思,“好啦!且莫演了。你分明是个风流名士,如今怎就混成个搬弄是非的佞臣了?”
她正色道:“谢喻,你为谢氏子弟,享谢氏余荫,虽谢氏式微,亦有人脉相助,朕当初封你个左都御史,并无一人反对。”
“那些身怀才志的寒门子弟,并无这般好的家世,即便与你谢喻相识,也断断得不到朝臣半点优待。”
她叹气,“朕虽为君,亦要依赖于臣子。不拘一格降人才,急不得。”
谢御史总算收声,哑声道:“陛下难道要屈服么!”
女帝就笑得狡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如何?”
谢御史就有些不懂。
“他们都说朕提携入幕之宾,那朕往各州、郡、县遴选些才貌双全的郎君亦不为过。”
“陛下之意,是教他们先入后宫?”谢御史某根神经被触动,连珠炮似的发问:“那如何再入朝堂?不入朝堂,便无实权,若无实权,又如何辅政?”
女帝摸摸鼻子,想起家有醋缸,心虚道:“后宫是不能入的,却能从些不起眼的闲职历练起来。有朕的宠幸,自然就方便得多。”
女帝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个拉皮条的人么,自然就非你莫属。”
谢御史终是破涕为笑,也不计较女帝为他安排了这么个类似青楼老|鸨的角色。
这正是女帝立志睡遍天下郎君的起因。
经正规科举的如今不过得个六七品的小官,而寒门子弟以色侍人却官运亨通。
女帝为这些士子铺路煞费苦心,官位较高的几人一来身怀真才实学,二来亦是有了显著政绩,方得实权在握。
女帝与诸位士子考量时政朝局,定下利国利民、整治贪腐的良策,明面上荒|淫,实则却是以礼相待。
她家指挥使无孔不入要是知道她多看哪个士子几眼还不戳瞎她的狗眼!
女帝时常漏夜拜访士子,谢御史代为望风,连吹了数日的夜风之后,终是将一腔家国天下的激情耗尽,不顾飘逸形象,换上了更为厚实的棉服。
女帝每每见着裹成个粽子的谢御史,总是神色复杂地拍拍他肩膀:“史书上会有你一笔!”
谢御史感激涕零,愈发裹紧了棉袍,激发了斗志。
殊不知他飘逸的名士形象早在史书中幻灭成了渣渣。
谁让女帝与那太史令,皆是个写实派呢。
成义七年,新年伊始,恩科将开。
小太子又长了一岁,在梁宫一盏盏红灯笼下欢快蹦跶,女帝远远望着,神色复杂。
她生这孩子时伤了身子,也不知能不能陪他长大。
她忽而惶惑,这一年年斗下去,真要斗到死吗。
家国天下,究竟什么,才是家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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