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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终于决裂


  尧姜陛下深觉自己无耻,一滴酒没沾,趁着一股子伤心劲儿,就能把颜指挥使吃干抹净了。

  哎呦喂她的老脸往哪儿搁!

  陈总管得知来龙去脉,直骂她禽|兽不如,这么清纯羞涩天真可爱娇俏迷人玲珑剔透的郎君,就被她随意糟蹋了,简直是惨绝人寰!

  陈总管挤眉弄眼出主意道,干脆别让人做什么指挥使了,后宫里做个贵妃,再生一群娃娃,岂不是人生赢家?

  尧姜陛下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玷|污了与颜指挥使之间纯洁的兄弟情义,好几天没敢正脸看他,总是用一把风骚的扇子遮着嘴脸,上书四个大字:

  我没吃药。

  女帝近日涨|奶涨得难受,又不好意思喂给小太子,孰料一个晚上就被某个腹黑的货,给吸得一干二净,那种既舒适又痛痒的感觉想起来就不能更羞|耻好吗。

  尧姜陛下羞愤捂脸,却无碍颜指挥使这几日春风满面,恨不得告诉每个人他把陛下给睡了,还享受到了某种羞|耻的待遇……

  他嘴角整日挂着一抹融化冰雪的笑,搞得锦衣卫们都以为他们的指挥使吃错药了……

  陈总管抱着小太子无语望天,心道你娘要给你找后爹喽。

  尧姜陛下当然记得,颜无药当日力证段首辅害死她爹娘的事,她再怎么不信,也是事实。

  沈度陷害付家那回,他知情不报,她愤而质问,非但没能打消他的心思,反倒选择了攻心迂回的方式。

  他骗得她爹娘做人质,实际上早已安排好了杀招。

  在他看来,她的身体可以给别人,但一颗心必须是他的,倘若把心给了别人,那么很简单,杀了就行了。

  尧姜想,异地而处,她未必不会杀了情敌,好让心上人眼里只有她一人,只可惜,他杀了她最在意的人,毁了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她无法原谅。

  十几年养育之恩,怎是说忘就能忘的。

  她扮成孩童重新来过,年年月月,点点滴滴,始于利用,终于真情。她如何感觉不到,他们真心爱她,视她为亲女,每一回她去冒险,他们有多么不舍。

  她用的第一柄剑,是付邃亲手制的,她掉的第一颗牙,被全甄镶在簪上,她第一次来癸水,全甄给她熬红糖水,她小时候跟堂兄打架,付邃每次都帮她……

  她有一阵子迷上了丹青,师傅连称奇才,她高兴得要画遍黔州山水,成日逃课,荒废学业。全甄骂她玩物丧志,又想起故人触景伤情,气得把她所有的画都撕了。

  她明白他们的打算,不容许她有任何的旁骛,不容许她有任何的喜恶,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工具,第一次心酸得不行,号啕大哭,把自己关在房里,绝食抗议,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他们闯进来的时候,她早已昏睡过去,就在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浑浑噩噩不愿醒来,直到宋逍入府,一通针灸,医术回春。

  时至今日颜指挥使回忆起来,还好笑得不行。付夫人将一幅幅丹青粘起来,几乎天|衣无缝,那个无论怎么哄都不肯喝药的孩子见了,先是摇摇头,然后鼓起腮帮,泪水一点点冒出来,像吐泡泡的鱼,伴着不停的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全都抹在衣衫上……

  他第一次佩服一个孩子的毅力,怎么可以以死相要挟,就为了几幅丹青,而父母妥协的时候,她又那么难过,仿佛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却不得不大闹一场,似歉疚又无奈。他记得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魔音绕耳,记忆犹新。

  一个小孩子的伤心,怎么可以那么痛苦,那么刻骨,哭得毁天灭地,只为了微末小事。

  颜无药那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小祖宗不好伺候,谁知道伺候着伺候着,就学会迁就,迁就着迁就着,就想要一辈子。

  颜指挥使在御花园堵了尧姜陛下,后者躲了好几天,总算豪气一回,扔了那柄遮羞的扇子,双目一瞪,表示谁怕谁!

  本以为怎么也得大战一场飞沙走石昏天黑地颠|鸾|倒|凤的两人,实际藏在宫中的酒窖里,各自捧着酒坛一通猛灌,咕咚咕咚直吞,久久没有出声。

  他终于笑出来,笑她小时候一桩桩糗事,笑那时候随心所欲的孩子死去,只剩一个拼命想要活下来的可怜人。

  她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然而并没有醉,眼里只有怅茫,苦涩被小心翼翼地埋葬。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样子,再怎么随心所欲,又能如何呢……”

  “我不在乎对错,不在乎手段,只在乎输赢。”她又灌下一通酒,鼓着腮帮咽不下去,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又被呛到,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流泪。

  她想起那对夫妻,为了她的皇位,不惜自己陷入险地,不惜让她陷入险地,只因听信段辜存的鬼话,要她不再为他们牵绊,去做个绝情帝王。

  而她终于做到,重重算计,挣扎至今,本以为狠心绝情,却原来爱上最不该爱的人。

  她咬紧下唇,苦苦思索,得不出一个答案,“我疯了,你疯了,他们疯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疯子……”

  他面色沉郁,心上抽抽泣泣的疼,眼中依稀有泪,嗫喏道:“是啊,我们早就疯了……黄雀之利,渔翁之成,早就逼疯了我们……”

  但是没办法啊,为了活下去,必须一遍又一遍地去算计人的心。

  他看见她蜷缩着蹲在地上,无声吞泣,成了小小的一团,想到凄艳的诗——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美人扶醉,放荡娴雅,然而心上落了尘埃,下意识去遮掩,做不到坦荡。

  他十指紧扣,一杯苦酒,双目赤红,几乎落泪,怅然到了深处,嗓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妒恨,“他就那么好……好到隔着血海深仇,你还爱他!”

  她叹,“人诞生于世,先畏自然而后祭神灵,先哭喊而后歌唱,哭者有人劝,歌者有人听,一听一劝,便成心动,伤其身痛其骨……”

  他不服,摔碎了酒坛,愤怒而心痛,“听劝者还有我!”

  她眼中就含了怜悯,怜悯他,也怜悯自己,摇头,“相克相成,好比水火,难解难分……”

  “那我呢?我们多年的情谊,那夜你在我怀中,又为什么没有推拒?”

  醉意上来,她笑里就带了勾引,“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利刀。”

  她醉倒在他怀里,抬眼深望,挂着来吧随便吃的神态,她啄他的耳垂,语调凄哀,“我这一生,愧对不少人,我怕终有一日,会伤了你,只能尽力弥补……”

  他不由一叹,哽得语不成调,“你一回头,便能看见我,求你……一回头,先看见我。”

  她被他搂着,褪去衣衫,火热的身躯交缠,前戏太过敷衍,朦胧中她抱怨,“没有情话吗……”

  他喑哑着嗓音,恶狠狠道:“我怕说多了,你会怀孕!”

  她奉上自己的樱唇,夹杂动人的娇|喘,“只要努力……吻会有哒!”

  她跨坐在他身上,衣衫委地,怀抱火热,不觉严寒,他吻在她湿漉的胸口,吞噬甘甜的乳|汁。他掐住不盈一握的楚腰,咬着她的耳朵,“这世上有许多比权势更美好的东西……”

  她娇笑一声,将沉甸甸的浑圆交给他握着,抓住他厚实的肩膀,抬腿轻轻摩挲他的腰。香舌还在他口中流连,又软又暖,慢慢舔过胸口、腰腹,渐渐往下。

  颜无药只觉身下一暖,全身肌肉都崩在了一起,刺激越来越强烈,到最后忍无可忍,几乎强硬地压她在地上,尧姜也喘得厉害,那在她唇齿之间逞尽威风的利器刺入身体,她吁气如兰:“无药……”

  她的长发擦过他的身体,刺痒中带着难以言说的快感,脸蛋被热气醺得红红的,像冬天刚熟的苹果,他刚想咬一口,就听见她说:“利用完他再丢掉,总比除掉他要有趣吧。”

  他苦笑,她如此热情取悦于他,只是不想他出手杀了那人。

  他早该知道的,她总有目的,对黎显是这样,对他又有何分别。

  一番缠绵耗时甚久,怀中肌肤温软,他有些不想尧姜穿上衣服,想就这么搂着她,尧姜便一动不动,任他浅吻轻抚。

  他说:“尧姜,今后想要如何,我总依你,不必如此……”

  她美丽的眸子里添了几分恍惑,颜无药看懂了她的困惑,他淡淡一笑,神色从容,“不是每个人,接近你,都只为做你的裙下之臣,你我皆是,可以弱小,绝不卑贱。”

  尧姜低头,摸摸自己的心口,抚平不听话的跳动,靠在他宽厚的肩头,耳朵都贴在一起,颜无药微微一怔,默然接受了她的亲密。

  她拆了他的发,脸贴在他胸口,把玩着那青丝,恍然几分委屈,“你技术好嘛……”

  她将滑腻温软抵上他的胸膛,慢慢红了脸,“其实我不知道他技术好不好,反正你比黎显技术好……”

  他闻言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眼中涌上狂喜,慢慢收紧了怀抱,欲|望很快复苏,他极尽缠绵地吻她,将硬物嵌进她的身体。

  “感觉如何?”他动作极尽轻柔,尧姜舒舒服服地躺着,啄他的喉结,“很好呀,指挥使加油。”

  颜无药啼笑皆非,只得当真埋头加油。

  时间太长,空做无聊,颜无药还关心他所想的事:“你利用他,他能甘心吗?”

  尧姜双腿盘着他的腰,答得云淡风轻:“这就由不得他了。”

  颜无药告诉自己,最后纵容她一回,让她看清那人的真面目。

  女帝登基以来首开恩科,殿试亲点三甲,  状元乃工部尚书之子孔慈,榜眼乃首辅之子段沉,探花乃寒门士子简可立。

  依例状元为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为翰林院修编,历练一番再派往六部或是地方任职。

  放榜之时,三甲骑着高头大马,燕京百姓夹道相迎,好不快意,一日看尽长安花,俘得无数好女心。

  尧姜就笑了笑自己,当年的慕容云早已隔世,如今的自己早没了少年恣意的资格。

  女帝设宴,三甲出席。状元孔慈温文端方不失棱角,榜眼段沉看似圆滑却有主见,探花简可立文采斐然内有钢骨。

  首辅大人对这结果很是满意,他设法添了寒门学子殿试的名额,其中之一得了探花,算是对新政的支持,他亲子得了榜眼,没有状元招风,图个韬光养晦。

  他本以为尧姜陛下也会满意,她宴饮之时依旧在笑,可他无端看出了悲凉。

  他莫名心虚,探花简可立的确归顺他段氏,礼部裁定三甲上来,女帝所能决定的只是名次而已。

  可他又想,她与那位指挥使打得火热,哪有工夫理会这些细枝末节。

  段首辅陪着一身便服的尧姜陛下,在一叶扁舟上,下了三个时辰的棋,回回她惨败而归,却不见恼怒,一遍遍地再来。

  他终于发现,她真的在伤心,骨子里透出来死寂。

  她过完了棋瘾,托腮看了他很久,指尖捻起一枚白玉棋子,忽而掷入湖中,带起一声不轻不重的响。

  她蹙眉,委屈道:“我本以为,我与你,成全彼此雄心抱负,兜兜转转,总能共此沉浮。”

  段辜存斟茶一杯,笑容温婉,敬她。

  她笑,眼里深情,大抵可算作色迷迷,“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她凑近他,啧啧可惜,“真不愿意做君后呐?”

  此刻他完完全全相信,她爱他,爱到愿意一辈子护着他,爱到不愿意面对今后注定的反目成仇。

  她多次戏言要纳他做君后,如今他才了悟——无心之言最真心。

  他的掌心,贴在她的额上,嗓音里温情脉脉,“我很挂念你……”

  她震落清泪一滴,流星般一纵即逝,眉眼间凄寂疏离,低头下去,喃喃自语,“我向来不信你,可有时不信一人到了极处,何尝不是一种相信?”

  她抬眼时已有泪意,“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唱戏?人呐,总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戏子都很天真,即使遭罪也要和你在一起。”

  就像我一样,即便恨你入骨,即便隔着深仇,还是愿意一次次给你机会,我对着你的戏,都是真的。

  她叹气,眼里的纠结痛苦慢慢显露,“如果我不是大梁的皇帝,你也不是大梁的首辅,那该多好。”

  她如此孩子气,他不由好笑,“如今我也能陪你到老,即便日后为敌”,想到她故作老成,他眼里就带上调侃,灼灼的滚烫,要把她烧焦,“如你所言,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谈恩断义绝吗?”

  他一寸寸描摹她的剪影,记住那冰清之姿,玉润之望,终是发自肺腑地感慨,“唯恐海棠春睡去,世间安得解语花,你我彼此相知,便已足够。”

  她垂死挣扎,声音发急,眼里的泪快含不住,却终究没有放下尊严,去握他的手。

  “前面就是渡口,你若愿意,你我便舍了这滔天富贵,做一对世间最寻常的夫妻!”

  段首辅笑,并不相信她的儿戏,“不知为何,你有时像个孩子,有时又像个老翁,分明是孩子气的要求,却又是看透世事的考量。”

  他拭去她面上干涸的泪痕,然后亲昵点点她的鼻子,似劝诫似叹息,“天涯海角,比不过画地为牢。”

  你我各有责任,深陷其中,怎能逃得开?

  她闭眼,掌心的泪握到滚烫,睁眼时恨意滔天,纠葛难言,一字一顿道:“难道非要你死我活,才肯罢休吗?”

  湖面上开始下雨,去年第一场春雨,他们还在武英殿中,互诉衷肠,天下为弈。谈的虽是国事,传的却是相思。

  风月算计,妙不可言,唯有到了取舍之时,生死之间,才恍然惊觉,这不是一场游戏。

  这是一场注定了的杀局。

  惨败的那个,总是付诸更多真心,死不瞑目倒也不必,对方未必没有一样的真心,只是少了微乎其微的分量。

  这样斤斤计较、患得患失的真心,不要也罢。

  段辜存久久不语,良久突兀地问了一句,“你怕水?”

  她点头,他微笑,“溺水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我也常常有这种感觉,就好比整个身体,沉溺在冰冷的水中,每一寸骨头都是冷的,不见青天,不触黄土。”他轻笑,身体发抖,“公无渡河,公竟渡河,究竟该怎样渡过这条河?”

  这套说辞她给沈度用过,彼时她落入人手,虽是字句诛心,却并没把握劝人回头。沈度是个疯子,又怎会回头,她也是个疯子,又怎会回头。

  他不是个疯子,也不会回头。

  既然都不肯回头,就只能往下走。

  到分叉路口,先分道扬镳,再生死不容。

  她换上恳切面孔,“其实你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也没有必要非要渡过这条河。”

  他讶异,“还有别的路?”

  “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他剜她一眼,眼含欣悦,“你读过我的文章?”

  她脸上分明有谄媚,“我看到首辅的诗词,万分钦佩,以首辅的文采,若是潜心文章,一定留名千古。”

  岚气氤氲,如入仙境,他的面孔愈发不真切,她只听见他的调笑,掺杂在滔滔水声中。

  “我就这么像一个,逍遥自在的富贵闲人吗?”

  他仿佛在摇头,“段氏正当好时机,不过图个繁荣景象,你是段氏的孩子,我轻易岂会与你为敌?”

  “如果我真的放弃,不会千古留名,只会是个笑话。”

  他决绝道:“我做不到。”

  她没忍住翻白眼,“那我斗胆,问首辅几句话,首辅能否如实相告?”

  “对你我没有什么隐瞒。”

  “你为段氏谋权,惠及段氏后人,新政匡扶社稷,你同样得利,来日呼风唤雨,可想过初衷为何?”

  她眼中水光消匿,浮起威逼,掺杂利诱,她屈身凑近他,似骗似哄,要将他看得原形毕露。

  “是为了不再害怕,还是为了不再被取舍,是为了执掌生死,还是为了天下盛世,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社稷民生?”

  他直视她,很快移开视线,“我为重臣,自然心系社稷。”

  她斩钉截铁,“首辅没说真心话。”

  他吸气,终于对上她清澈倔强的眼,“我争权夺势,原先为了不被人看轻,继而为了保全性命,如今是为了这浮华永久,青史留名。”

  他笑得苦涩,终于承认自己的虚伪,“我常扮作田农,体味耕作之艰辛,田园之野趣,却从没有一刻真心喜欢,我只是提醒自己,没了权势,只会比无田可耕的平民更惨。”

  他的口气渐渐悲凉,“登高跌重,我得罪了无数小人,都在伺机报复,隐退等同找死。我的初衷,从保护自己,到权势滔天,两者互为因果,密不可分。”

  她眼含怜悯,“你活得愈发狭隘了。”

  她用他的原话诱哄道:“有些话,如果说出来,就不会害怕了。”

  他依言开始回忆,慢慢扬起唇角,仍然为过去的自己骄傲,“那年我摔断了腿,段府正贺新岁,孝昭仁皇后回府省亲,我坐在椅上,颔首代礼,皇后对我说,你驰然高卧,不惧皇威,正所谓古歌中的,帝力于我何有哉。”

  她低头笑,不由怀想他当时意态闲闲,风流俊赏,不依附皇权而生,不汲汲于权势,即便断了腿,也自由自在,自有一番潇洒气度。

  她想,他的自在,如同自给自足的百姓,衣食无忧的生活是靠劳动挣来的,君王对此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也是他多次体验耕种的原因,为着自食其力的乐趣。

  君王能做的,只是让更多的百姓,免于严苛的吏治,有田可耕,有生可谋,施展本事,获得自食其力的生活。

  这才是真正的帝力于我何有哉。

  他听见她的低笑,知道她美妙的怀想,然而终要叹气,“可我后来,还是进了朝堂,为了权势,为了帝王,劳碌半生。”

  她从鱼篓里,倒出一只小龟,看它好奇地乱爬,欢快地划水,抬眼看见他的怅惘,笑意更显,“它和你不一样,你画地为牢,不肯出来,而它,去到哪儿都能逍遥自在。”

  她说:“即便不论你我情谊,可你为了段氏的利益,不顾天下百姓,要把朝堂,甚至天下,当作你段氏的棋盘,便是要做不忠不义的孤臣佞士。”

  女帝把那只小龟放在他手心,眼中澄澈如水,“这条路只要一走,就不能回头,公无渡河。”

  段氏势大,已成大患,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

  她与段氏必要对决,若他肯回头,至少留他一命,给他一个“帝力于我何有哉”的遁世机会。

  他执迷不悟,只看那隐约的水岸,长叹这一生际遇,不由他主宰,待由他主宰,又生了贪念。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还真是铁索横江啊。”

  铁索横江,只容一人通过,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他终究放弃初衷,要永为权势驱策,要与她争斗,不死不休。

  他忽而大笑,“你方才说要与我私奔,可是真的?”

  她笑出眼泪,久久难平,待彻底平息,听见胸口那颗心不再跳动,才心平气和道:“假的。”

  纵桃叶多情,难唤同渡。

  天涯半掌,就此各分。

  尧姜上岸之时,看见一把伞,一个人。

  春雨如酥,他握住她的手,她心里的寒凉渐渐消失,涌上难言滋味,像是饥渴的旅人,寻找到唯一的绿洲。

  尧姜想,这个人杀过我,恨过我,怨过我,他见过我丑陋的样子,却终究爱我更多。

  颜无药倾斜了伞,遮住她满脸的泪,然后一点点吻去。

  命运的小鸟拍着濡湿的翅膀,冒雨把她叼着送到他面前,是要他们一起走完这段漫长的路,直到繁花落尽,终老红尘。

  他揽紧了她的腰,纤瘦柔软,盈盈一握,仿佛一折便断。

  他品着她的唇,纠缠着她的舌尖,一切全然凭本能,却已然如此销|魂噬骨,欲罢不能。

  雨作了粘合,湿漉漉的衣衫揉在一处,尧姜丰盈的柔软紧贴他滚烫坚实的胸膛,颜无药的呼吸愈发急促,却不肯有丝毫放过片刻停留。

  纠缠,纠缠,无尽的纠缠。

  尧姜闭着眼,脑中一片混沌,嫌时光太长,恨不得一刻白头,从此再不想其他,爱也好,恨也好,都随时光埋没。

  只想遇到一个人,懂得她心疼她,然后与他成一个家,白头到老。

  雨幕掩去的身影,谁都不曾瞧见。

  雨仍在下,不知疲倦,如同伞下男女,不懂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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