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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难产被围


  自从被整治一顿,尧姜陛下每次与颜无药对视,都有些瘆得慌。

  不过她肚子越来越大,日日前呼后拥的,自然也不怕他。

  最多被逼着喝了不少安神汤导致夜夜睡在武英殿不能见君后这种事她会说吗。

  尧姜有个非常可爱的毛病,护短。

  颜无药利用她这个毛病,通过装可怜达成目的,虽说她未必会把赌约当真,可一看到他想起他黑化的样子,难免就想哎呀我把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真是作孽哟!

  她本就不愿多见君后,如此又能不刺激他,也算不负全甄临终托孤。

  陈总管欣赏他,也帮着说了不少好话。

  颜指挥使天时地利人和,上位成功可以说指日可待。

  如果段首辅不常出没武英殿,那么一切就都很完美。

  好几回段首辅与之擦肩而过,都感觉到他周身磅礴的阴沉。

  他见过宋管事,自然知道宋管事与尧姜陛下的渊源,后来才知道他是沈度高足。当年在黔州时,她就没有将他的身份告知,如今她替他沉冤昭雪,回护的心思一如既往的明显。

  他曾佯装吃醋,她神色未变,却沉吟良久,不自觉摸摸肚子,道朕当他是个孩子。

  首辅大人不由好笑,她初为人母,就当身边追慕她的人都是无理取闹的孩子了?

  他到底没有多问,他怕问多了,心里那点底气,就没了。

  然而心里有些微妙的喜悦,她当他们是孩子,当他是平辈,是可以生死相托的知交,只对他敞开心扉。

  若颜指挥使知道他如何想,只怕要笑他花痴,尧姜陛下心思多么活络一人,给点甜头就当长久,早晚得受骗上当。

  他不知道的是,他二人聪明到了极致,反而装作愚钝,在有些事上轻轻放过,为了保全彼此利益关系,也为了保全生死与共的情谊。

  尧姜诱惑段辜存支持新政,表面上是在谈感情,可新政若成,天下有志之士皆入他段首辅门下,不比如今靠世家交情维持的人脉更妥当。他偷龙转凤,将几位州府官吏的子嗣换成段氏的棋子,也是觉得,自家棋子要听话得多。

  实际上,还是在谈利益。

  他知道尧姜不会任由他权倾天下,必有后招,却有把握对付,更是乐得与她风月栖情,刀尖上共舞缠绵。

  风月里的算计,情趣横生,却还是算计;算计里的风月,画龙点睛,却早非风月。

  她演戏成痴,他看戏成魔,谁也不戳穿。

  两者心知肚明,自作孽。

  女帝忙于新政,又孕中嗜睡,君后一月未曾见着,好不容易探听到女帝在御花园赏菊,便颠颠赶去。

  却看见女帝摸着肚子,似是在感受胎动,不时对一人笑得畅然,那人一袭紫衣,正吹奏一曲清笛,她粉腮含笑,眼里映着满园秋菊,脸颊上多了些肉,瞧着愈发娇美。

  颜指挥使。

  黎显双目充血,恨得咬牙切齿。

  他直直闯入亭中,那笛声戛然而止,那人恭敬行礼,脸上的笑意盈盈,很是欠揍。

  女帝瞪他一眼,分明有纵容,后者心满意足,扫了君后一眼,眼含不屑,身姿翩跹,退下如同胜者。

  君后就气得半死,“陛下你看他!”

  尧姜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捂着肚子,眸中亮晶晶的,皆是欣悦。

  她摇头,满目调侃,“君后与指挥使情谊深厚,你们感情不洽,倒让朕做这个和事佬,未免太兴师动众。”

  “陛下不知,他心悦你吗?”

  “贺之,朕若是你,便不会因一个女子伤了兄弟感情,可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君后摸摸她的肚子,垂首掩去苦笑,“陛下见过断了手足的,可曾见过不穿衣服的?”

  他语声晦涩,却还是问出口来,“七夕之夜,他将陛下骗出宫去,可曾……”

  女帝就站起身,背对着他,嗓音中含了失望,“黎显,当日朕对你说的往事,你还是未曾听明白,朕在你心里,依然是个不择手段的不堪之人。”

  黎显心头涌上惶急,很快又为怨愤所替,“尧姜,你与这一个两个,都不干不净,你要我如何信你!”

  尧姜反身就是一巴掌。

  他看见真正的帝王,翻脸无情,不容冒犯,她字字冰冷,再无半分柔软,“你不必信朕,朕亦不必信你,不过政治夫妻,还真指望天长日久?”

  “黎显,诽谤天子,加诸污名,这罪过你承担不起!日后再教朕听着,绝不容情!”

  女帝拂袖而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亲眼看见骠骑营的儿郎身死,无一幸免,中间有不少与他自幼相熟的兄弟,他亲眼看见嘉宁被劈成两半,长兄身中数刀,怎会不明白。

  时至今日,谈不上深仇,却隔着血海。

  死去的西北军,皆是反贼,死有余辜,活着的西北军,心存感激,感恩戴德,早已忘了死去的人。

  可他没有忘。

  他瞒着黎都统,与几位叔伯联络,要夺了她的皇权,换他们的孩儿登基,他代为摄政,才能保西北军从此无虞。

  他熟知她的秉性,不愿再见她手刃自己的兄弟,他怕有朝一日与她短兵相接,更怕她用他们的孩儿麻痹黎氏,最终废了他,毫不留情。

  他不想离她而去,更想从此以后,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他明白,只要她一天坐在这个位子上,就一天不可能。

  殊不知这一切皆为锦衣卫获悉。

  君后看见那抹紫色的衣影,终于没有绕过他,而是在阴暗潮湿的假山之后,与他道一声秋日晴方好。

  他说:“尧姜劝我,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他回:“她一向如此通透,也一向把自己,看得太低。”

  颜无药叹:“当日我对你说,要好生待她,若她能高兴,我绝无破坏的理由,可你,实在操之过急。”

  黎显轻嗤,未曾听懂其中提醒,“操之过急?若非我操之过急,她腹中就不会是我的骨肉!”

  黎显离去前,只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我念在旧时情谊,不会为难你。你,还是早些歇了不该有的心思罢!”

  颜无药垂着交握的手,眼眶渐渐发涩,身后响起脚步声,是那个引兄弟决裂的红颜祸水。

  尧姜说:“我早劝他,要好好笼络你,你也劝他,莫要操之过急,可叹急躁如他,竟没听懂这句提醒。”

  颜无药苦笑,“这一切的开端,都是你这个祸水,自始至终,都是你在逼他反。”

  她丝毫不恼,理直气壮,“他可以选择安分守己,做一辈子无宠无子的君后,可他没有。人呐,要为自己的野心负责。”

  她拍他的肩,然后往回走,“你我已仁至义尽,是他自取灭亡。”

  他微微饮泣,物伤其类,“来日我若争了不该争的,陛下也会说声活该么?”

  尧姜步下一顿,装作没有听见。

  尧姜陛下快临盆的时候,已经不大理政了,每日上朝点个卯,大臣们反对新政,她乐得昏昏欲睡装糊涂。

  君后出言冒犯,她更不喜,整日大着肚子与众夫侍联络感情,跟每个人都说朕废了君后就立你当……

  这货荤素不忌,武英殿常有貌美内侍遭她毒手,摸摸抱抱的,每回她那个大肚子都能把人顶上天……

  这日一内侍衣衫不整地从武英殿出来,嘤嘤嘤哭得满面狼籍,陈总管火眼金睛,还是认了出来,入殿时难免相问。

  “陛下不是常说,敌人可以用,叛臣不能留?”

  他没看错的话,那人正是阅军礼上刺杀梁帝的昭武校尉黎止承,武帝为着保全沈度,没有杀他,革职查办发配,本该在西北军中服役,做些杂活儿炮灰的事务。

  尧姜陛下便道,当日刺杀武帝,乃是受他叔父黎滁蛊惑,以为梁帝要对付西北军,他一腔热血也就舍生取义了,并非与沈度串通陷害。

  黎滁在军中多次要杀他灭口,女帝护他下来,他知恩图报,献上忠心。那日黎滁造反,亦有他通风报信。

  尧姜还不忘道,此人的军功皆是自己挣的,而不愿受恩荫,可见有几分真本事,陈其闻言就笑,陛下真要完全掌控他,还是美人计最管用,这副爱才的嘴脸就不必装了。

  女帝摇头,道夏虫不可语冰,仿佛她自己真是个正人君子。

  君后这几日独寝冷宫,每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几回遇见女帝,总是不咸不淡的样子。他仍犹豫,她本性不坏,就是娇纵了些,当真要囚了她,养在手心里吗。

  他自遇上了她,时常惶惑,果决的性子也变得优柔寡断,抉择的时刻越来越近,这惶惑就成为惶恐,她那样聪慧的人,真能被他束缚吗?即便他成功了,她又能活得下去吗?

  她困在弘王府时,绝食三日来抗争,他这样做,与弘王又有何区别?

  可他又想,我是爱她的,我并没有把她当成玩|物,除了自由,我什么都能给她,等她爱上我,自由也能给她。

  我只不过,是想教她如何爱我,想让她学得快一点。

  我爱她,才会这样的方式挽留她,或许我自私蛮强,可是我爱她,会护她一世,这就够了。

  有些事,即便能以爱之名开始,却决不会因为所谓的爱而停止。

  相国寺内,钟声肃穆,宝相庄严。

  女帝与君后跪在蒲团上,祈求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君后拉了她的手,忽而叹气,“太上皇说了,你属顺毛驴,不能戗着毛捋。”

  尧姜有些头晕,“随意罢。”

  他把嘴凑到她耳朵边上,呼着热气说道:“他说女人得用哄的,叫我厚着脸皮,没事儿多往你跟前晃,什么矛盾如果睡一次不够,就睡两次。”

  她哼了一声,很是怀疑,然后咬牙切齿,“睡多少次都是我在下面!”

  他摸摸她的腮,有些无奈道:“上面很疼的!”

  她恨得不行,满目凶恶,“有生孩子疼吗!”

  他眼中忽而闪过一道寒芒,“怪只怪我娶了个太聪明的媳妇儿,账算得清清楚楚,不肯多吃一点苦,不肯多留一点情,明面上表现得少根筋,暗中却惯会算计。”

  他终于笑不出来了,“你为何偏偏不信我的心!”

  尧姜陛下何许人也,上辈子别的没干,光会扮凄惨笼络小姑娘了,段数不知比他高多少,笑着哭,嚎着哭,醉着哭,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那眼泪一筐筐都不要钱。

  否则怎能骗得归柳,为她生死不计。

  她摸摸肚子,翻白眼,翻出一点点的泪,有些唾弃自己,“这世上最最信不得的是人的心,最最靠不住的是男人的心。”

  他便弯着唇角,露出一抹凄苦的笑意,然后双手合十,祈祷诸事顺遂。

  尧姜站起来,跪久了腿有些麻,没走几步,脚下一趔趄,扑通一声跌在地上,肋下隐隐有些疼。

  黎显听见声响冲过来,面带紧张之色,问她有没有碰着哪里,她摇摇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他不由又好笑,只得去扶她。

  尧姜颤巍巍抓住他的手,目光冷厉,“你的人来了。”

  他回握她,目光时而炙热,时而温柔,“你好好做个太上皇,我替你收拾烂摊子,虽没了权柄,亦再不必与人争斗,每日吃吃喝喝,不正是你喜欢的吗?”

  “你想过没有,你收了我的皇位,等于拔我的毛,你拔光我的毛,拔成一秃毛鸡,再指着我非说是凤凰,谁信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是在装傻气我。”

  尧姜无语,黎显又打量她片刻,语声不无愤恨,还有些酸,“颜无药也不是个简单的,你就真的信他?”

  尧姜坦白道:“咱俩睡过,我连你都不信,哪能信他呢?”

  他就笑了笑,“尧姜,你是我从未见过的女子。”

  尧姜点点头,心道你要知道我曾是个男子,不定多后悔跟我上床呐,可她的头忽而点到一半,脸上闪过一瞬尴尬,不自觉掐了他手心一把。

  黎显上一刻还在感慨,“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心思深沉又剔透,这般能忍的人”,下一刻就听尧姜淡定道:“可能是要生了。”

  黎显怔了一怔,立刻就不淡定了,他察觉到尧姜对黎氏的打探,才决定提前动手,没成想她这就要生了!

  他赶紧把她抱起来,扯着嗓子叫道:“来人!来人!”

  尧姜生怕他一紧张再失手摔了她,吓得忙搂紧了他的脖子,语声不由抖起来,安抚他道:“别紧张,别紧张,在我肚子里呢,你急也没用。”

  谁想黎显却不领情,很是恼怒地横了她一眼。

  陈其带人第一个冲进来,瞥见他口气很冲,“陛下,西北军就在外面,要杀进来啦!”

  尧姜勉强掀了掀眼皮,虚弱地去拉他的手,“朕要生了,赶紧救命啊!”

  陈其会意,立马抹泪,哭得梨花带雨,嚎得人神共泣,趁君后一愣神,就把尧姜陛下抢回怀里。

  陈其大喝:“君后若还有点良心,便先去安抚你的叔伯们,怎么样也得等陛下生了再说!”

  黎显只觉怀抱空空,没由来的失落,仿佛从此就要失去那个娇软的身子,却也只得出得寺去,至少要替她找个稳婆。

  君后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待彻底看不见人影,他出了寺门,即刻将寺门重重关上,把尧姜陛下与他如狼似虎的叔伯们隔开。

  那厢君后正安抚着,务必要教女帝先诞下麟儿,才能扶持幼帝,这厢陈其早就抱累了尧姜,正欲放她下来,就见这货已经泪水涟涟,无不委屈道:“刚才撞过了,这下真要生了!”

  尧姜陛下原本想着假摔一下,趁他们等她生孩子,还能争取点儿时间,没想到假摔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就摔出人命了。

  陈总管来不及擦手上的血,立马抱她入殿后休憩处,尧姜身下不停有血出来,他急得手足无措,坐在她边上,想要站起来喊人,身子一软,立马瘫了下去,开始鬼哭狼嚎。

  这回是真的快哭断了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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