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割爱
郢江王从小就美,从小就聪明。
从小,就爱躲起来,谁也找不到。
全甄头一回见他,是在梁宫西南角的一处废弃的宫苑。
烟石轩。
她自幼读些志怪杂谈,被此处幽幽笛声吸引,心道莫不是冤死的美人儿抱屈,她心痒难耐,顾不上害怕,不知不觉便已推开那扇结满蛛网的门。
前殿与前门隔着一池荷花,铺着几块蜿蜒的石子,供人前行,身侧芙蕖亭亭,暗香盈袖,衣袂翻折,踏歌而行,远观如游曳碧波之上。
不舞自有风来。
全甄想起话本中的绝世武功,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练成了凌波微步。
她奇怪,这荷花朵朵饱满可爱,荷叶舒展颇有灵气,不似为人废弃,倒像常常打理。
她怔怔站着,离吹笛的孩子不远不近,只瞧见蓝紫苍穹平展如幕布一般,沉寂着夜色里的孤独。
天边一弯眉月,如少艾唇角弯起的娇俏弧度,柔柔播散了一地清辉,又似一层轻薄透明的纱,不知何时落了满眼,分不清罩在眼前,还是万物皆朦。
笛声渺远,又凄怆。
他披一件暗绿色锦衣,坐在殿前石阶上,吹着一管玉笛,他回望她,眼里有些许恼怒,似是为人所扰,那腮帮鼓起来,赌气转过头,伸手去接屋檐下稀稀落落的雨。
时有晚风轻拂,越过丛丛荷花,吹散了露珠,吹低了花叶,勾起他额际的青丝几缕。
她看到他浮雕般鲜明的手,灰色的雨丝斜斜打下来,无边的凉意,钻入他手心,他脸上却浮现一种诡异的微笑。
佛陀拈花,又带了几分无言的妖娆。
明光清润,如玉琢成。
不过一个孩子便已如此容色摄人,一旦长成,却又不知该如何颠倒众生。
如同雨后初霁的鸿光,清清亮亮,却蜿蜒着伤疤,若一阕戛然而止的歌,美感残破,成一种致命的诱惑。
没有故事的男子,是没有魅力可言的。伤痕纵横飞舞,似岁月沟壑,在尘封的往日里停留,划下一道又一道不可磨灭不能忘却的纪念。
这纪念,教人疼痛之余,宽广了心胸,通达了世事,从而学会更好地保护自己,尽管表面愈加愤世嫉俗,实则对这个世界,却充满了原谅。
在意的事物,会越来越少,深沉的执念,会越来越薄。
全甄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她坐在他身侧,托腮引|诱,笑容灿烂,像拐|卖儿童的怪阿姨,“这么喜欢雨啊?”
她看见那优美如花瓣的唇轻掀,声音如珠走盘,语气无比臭屁,“我乐意。”
尔后任她再逗,他也一言不发。
时值盛夏,却隔着一段冰雪不化的距离。
全甄无奈,这货防备心够重的。
全甄与慕容云的一面之缘,如此平常。平常到他泄露最浅一层的脾气,她却只想挖掘更深一层的八卦。
她第二回见他,还是在烟石轩,宫宴快要散场,她走到这里,图个清静,并没有笛声指引。
冬夜,小雪时节。
他将一张张宣纸盖在那池枯荷身上,用粘蝉的竿把够不着的地方,严丝合缝地盖上,如同最细致的绣娘,完成一幅天地之作,满池枯荷,都成了蒙面的美人。
他没忘狂风欲来,仍用那竿,在那张面纱上一点点涂满糨糊,风一吹,冻成结实的壳,牢牢攀附着岸,谁也掀不掉。
大冷天的,他穿得单薄,短短的身子执拗往前伸,嘴唇冻得青紫,脸色白得吓人,额上薄汗涔涔,黏着乌发,衬着一张脸竟有几分妖异的美感。
宣纸轻薄,不似油布会折坏枝叶,用糨糊粘起来,重量刚好,也能遮风挡雪。
全甄撇嘴,看不出小小年纪就懂得惜花,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她丝毫不觉奇怪,他为何待一池荷花这样好,只知他性子古怪,心地却不坏。
他看见了她,看见她傻站着,眉间凝了霜雪,眼里暖流如泉,他认出了她,然后向她招手,示意来帮他。
她拿乔,他却笑,似白莲出水,无尘垢。
他好像孤清雪夜里,灼灼桃花一朵,分明是圣洁的,不容触碰,在他漆黑深沉的眼瞳中,却映出了娇媚与妖娆,那是对生灵的怜悯。
一时间仿佛有风来,牵扯着令他摇曳生姿,令他婉转多情,令这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繁花开遍。
她开始相信,这个孩子,真的懂得乐天知命。
春去秋来,全甄第三回见他,他已是个姿容俊逸的少年,那一衫月光,风华侧漏。
他在御花园里负手而立,摆了个万般萧瑟的背影,夜色朦胧,正适合相看美人。
他转过来,眼中仍是伤痕浅浅,却依稀多了许多新痕,他作揖,眸光熠熠,情真意切,“我情债缠身,更负你良多,愿以此生相偿,若一世还不尽,黄泉路后,孽镜台前,我都等你。”
这是《入桃花》里的戏词,讲的是一男子前生欠人情债,今世以身偿债的故事。
自然这偿债的对象么,咳咳,有男有女。
全甄暗啐他一口,心道小少年长成登徒子,也不知是谁之过,方才太子妃全芙刁难他,自己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怎就要以身相许了?
她那时还不知道,他来这世上不过十载,便已尝遍冷暖,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却信手拈来。
她刮刮鼻子,微窘,“情债谈不上,我还想听你吹笛。”
他抽出那玉笛,寸寸抚过笛身,唇瓣翕合,最终抿成个微微宠溺的弧度,又抬手折了顶端一支春桃,红艳艳沉甸甸,风一吹,送到她手里的时候,馨香满怀。
她没有垂首,直视他调侃的眸子,目中火焰跃跃,满是期许,教桃花委顿了身姿。
仿佛桃花满怀,不及他清笛一曲。
他就是从那时开始,对她无有不应。
他或许,只是爱上那种被珍视的感觉,仿佛天地之间,他独一无二,无人可替,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可以施展才华,赢得喝彩,做纯粹的自己。
那笛声一起,满园绯色为之娇羞,纷纷扬扬落下,她一惊,却已寻不到他踪迹,匆忙闯入桃花叠影,猛然撞见他薄雾似的笑靥,才放下心来。前一刻,她真以为他是一树桃夭,便要如此,掩匿无踪。
一年年桃花开过,笛声再未响起,也没有那个退进桃林里的人,勾得佳人去寻他。
他艳魅在骨,冷淡一身,足以惭尽天下美人。
他像一柄凛凛的剑,勾出一泓暧昧飘渺的花影,岁岁年年只留个尾巴。
可那首断肠的情人曲,还存在。
细细密密的离合纠葛,活过来。
梁宫戏台之上,全甄盯住最前面那个吹笛的紫衣男子,只觉恍如隔世。
六道轮回,生生不息,毁灭意味着重生。
全甄做过无数次与那人重逢的梦,笛声依旧,与今日别无二致。可梦的最后又是混沌,重重迷雾挥之不去,她仿佛被人注视着,灼热的,审视的,锐利的,她越来越不安,如芒在背辗转反侧,却欲走难走、欲留不留。
她知道,那人必定是恨她的。
或许还要骂她天真。
两个不同道的人,在轮回中有了交集,如同一朵无法结果的花,注定要凋零,不留痕迹,在衰败的那一刻,彼此心有感应,情|潮无端汹涌,瞬开瞬落。
桃花开了又落,盛极而衰,万物循环,谁也逃不过的命理。
霸王别姬,在乌江之上,而在这鬼魅的梁宫,那折子戏的高|潮,成就相送的十里长亭。
全甄瞥了身侧的昔妃一眼,端起酒盏,将目光送入虚空,与人无言对饮。
她想起慕容云临死那个绝望的眼神。
为什么一句喜欢,要用这样多的血泪去证明,为什么原本最温情的表白,一定要临到最后、无可挽回之时,才去相信?
他不过是偷偷爱她罢了,偷偷的,见不得光,连个可说的人都没有,她不信他,害惨了他,难道一回还不够吗。
他没有变,他一生的温柔还未耗尽,她依旧是他的软肋,她总教他寒心,迟早还会害他。
这情丝误你,不若相离。
昔妃娘娘替付夫人斟上一杯解酒的茶,姊妹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幼时在茶里加盐的时光。
那盐真苦啊,可心里,却是甜的,不像这茶,温的,又是毒的。
小时候相互戏弄,长大了相互算计,再甜的回忆,被岁月荼毒,都成致命的打击。
从此往前都是乐,从此往后真是苦。
付夫人接过茶,并不喝,凑近了她堂姐,轻声细语,“阿姐,你可识沈度。”
昔妃没有抬眼,只看住一片片浮沉的茶叶,捻起其中之一,怔怔出神,答非所问,“不能抽身的,都是情种。情种就是,明知飞蛾投火,仍然一往直前。”
她终于看她,那目光深沉,又似死寂,又似狂澜,她碾碎了那嫩叶,凄怆仍然铿锵,“情种,于情人是情圣,于家人是被叛者,于外人是人渣。”
不知是骂旁人,还是恨自己。
她说:“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傻子”,她指向台上那个容貌熟悉的紫衣乐师,“就像那个人一样。”
她啧叹,苦涩到麻木,“她舍命救出一个和尚,说要嫁给他。和尚说,行,除非我死!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她说,行,我就等到你死的那一天!”
她低下声去,近乎啜泣,又隐隐疯狂,“他终于死了,被一个疯子害死了,可那个疯子,为了救自己在意的人,可以一次次地不要命。”
她设下这场鸿门宴,以全甄为饵,没想到那人终究还是来了,鱼儿落在渔网里,她等着欣赏那垂死挣扎的美态。
她最喜欢,发自本能地喜欢,看见别人垂死挣扎,即便对方是她最爱的人,她也爱极了他挣扎着入她陷阱的模样。
她像个猎人,最终反被猎物掌控。
昔妃娘娘拭去手心的渍迹,无比真诚地看着她的堂妹,指着乐师的手迟迟不肯放下,依稀几分颤抖,语调有着不甘不愿的钦佩。
“我厌恶那个疯子的一切,唯独承认她爱人的勇气。”
全甄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终于破灭,眼前这个耀武扬威的人,她再也认不出。她的心上一阵钝痛,旧时情谊早已无存,可当她承认,才幡然悔悟,原来她是魔鬼,自己对她的救赎,不过是拉人下地狱。
她终于冷嘲,“阿姐永远觉得自己最清醒,永远站在高处看旁人挣扎于泥沼之中,即使是现在,也觉得旁人的深情,不过是你当年的谬误,却忘了你自己也深陷泥泞,逃脱不得。”
昔妃娘娘被她凉薄的话刺中,愤愤不可言,那杯凉透了的茶被拂落在地,其声凛然,杀气四溢,如同什么信号。
戏台上的乐师们,终于奏到最铿锵的转折,从各自的玉笛中抽出利刃,向台下的皇亲贵胄袭来。
皇帝陛下在这场隔靴搔痒的刺杀中,岿然不动。太子被几个刺客追赶,抱头鼠窜,好不狼狈,弘王那边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两手一摊,超然物外。
这区区数十个刺客,陛下自是不会放在眼里,弘王殿下离帝座不近,也没必要殷勤救驾,反倒惹人疑心。
太子倒真是个酒囊饭袋,逃窜至此,丢尽他慕容氏的脸。
不对,自己虽离得远,怎会如此太平,太子本就离帝座近,又怎会离了禁卫庇护,往远处逃。
他立时慌神,有意与自己的谋士交换意见,却见天子近臣姚监副持了一柄长剑,正十分拙劣地与人交战。
昔妃带着付夫人,躲避那紫衣乐师的杀招。乐师谨记主上叮嘱,到底投鼠忌器,渐渐势弱,好在愣头青姚监副送上门来与他对打,他招式古怪,且避且战,胜似斗鸡,反帮了倒忙,给昔妃娘娘添了不少新伤。
越来越多的禁卫涌上来,昔妃娘娘满身血痕,竟还能喘气,紫衣乐师与姚监副对视一眼,只得愤愤作罢,飞身离去。
其余刺客,纷纷就擒。
跳大神的姚监副,头昏脑胀,官服淌血,怔怔扔了长剑,颓然跌在地上,捂着脑袋直摇头,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而自己方才,又作了何等荒谬可笑的反抗。
他可是最窝囊最手无缚鸡之力的姚监副姚佞臣啊。
只不过,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吧。
且众人看来,他可在保护昔妃娘娘。
弘王殿下彻底绝望,某位谋士到头来,还是着紧她养母的生死。
他阖上双目,心头打鼓,手心发汗。
几位刺客中很快有人招供,说是弘王殿下主使,务必要太子的命,其余几人纷纷应和,唯有一人笑出声来。
他抬头抹去易容,露出一双疲倦的眼,里头有座颓圮的古刹。
忠义侯付铮。
他一脸不怕死的慷慨神情,笑行大拜之礼,脑袋嗑得咚咚响,仇恨中仍有刚烈耿直,“陛下,臣受虎贲营昭武副尉袁懈指使,前来刺杀太子,为臣冤死的堂妹报仇,然并未听命弘王。”
付小白终于发觉自己上了贼船,学会撇清干系,澄清原委,免于进一步被利用,姚监副欣慰之余,只有苦笑。
昔妃保留他这张牌,无非就是怕自己不来,若付铮入狱,付府必受牵连,届时她便再也沉不住气。
那个袁懈,正是阅军礼上沈度的棋子,本是十分可疑,不宜再留,不知怎地取信于人,还骗得付铮为他驱策。
某人叫苦不迭,堂兄,这回可真被你坑死了。
浑然忘了,当初是她坚持不肯告诉他诈死真相,非要给他一个教训。
刺客中分成两派,各有各理,英明神武如皇帝陛下眯起眼,也犯了难,不知是该顺水推舟处置了不安分的弘王,还是留着他,免教太子太过嚣张。
他轻笑,脑壳很疼,并且这痛,蔓延到全身,心上烟雾缭绕,如一座孤岛,可一支支箭,还是准确无比地射了进去。
他看见那个宫装女子倒下,满身血污,一身萧索,她鲜明的容颜,渐渐模糊。
昔妃啊,你就这么想害我的儿子,这么想替他报仇,想到不顾我的安危,就连你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吗。
全潋,你好狠的心!
他怒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他张口想喊沈度,发了个音又仓皇咽下,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仿佛一切失去控制,滑向一个冰冷凄清的深渊,而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梁帝忙吞下金丹,才觉神智清明了些,他看见昔妃身侧那个妇人抱着她,衣衫染血,泣泪哀鸣,“陛下,求陛下救救昔妃娘娘!她方才是为了救臣妇,才会重伤!求陛下救救她!”
姚监副无心欣赏美人梨花带雨,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果见付夫人怒指过来,吓得他一激灵后退半步,连冷笑都没藏好。
付夫人神智不清,声泪俱下,“这位大人功夫不济,屡次误伤昔妃娘娘!”
这句话不是陷害,胜似陷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用梁帝对昔妃的怜惜,彻底定下弘王谋刺的嫌疑。
姚监副本为弘王幕僚,昔妃又同皇后交好,自然站在太子这边,他身为人臣保护不力,多少就有蓄意加害的意思,正好与弘王刺杀太子呼应。
姚监副终于连冷笑都保持不住了。
她眼中彻底黯下来,阴云密布转为狂风暴雨,渐变成阴狠诡谲的暴怒。
全甄仍伏在地上,怀中的昔妃奄奄一息,满地鲜血,似晚花残红深浅开,那是她亲堂姐,的确堪怜,何似自己身上,都是旁人的血,脏得很。
她咬着自己,怕她杀了她的堂姐,将她送入牢狱,也好留昔妃一口气,却从没有想过,她还能不能出来。
在她心里,大概只觉得祸害遗千年,明枪暗箭,都伤不了她这个机关算尽的小人。
她摇头,猛烈地咳,要咳出血来,目中仍温柔如水,明明自己活成了个泥人,为什么还会心痛呢。她看见归柳遥望她一眼,于是弯起唇,笑出一段悲戚。
那眼角还凝着深切的恨意,钻进了骨髓里,一只跗骨的蛆,日日啃食,不停休,这恨,一旦生,至死难休。
她与谢喻的赌,终究是输了。
全甄到什么时候,都会第一个舍弃她,即便她费尽心思安排了个替身,吹奏那首笛曲,即便她到底没忍住,跳出来救她,也没能唤起她对她,哪怕一点点残留的情谊。
她笑自己都快忘了,这辈子,她只是个替身。
宫宴上一场丝竹为媒的刺杀,终究以弘王殿下被下狱大理寺告终,他曾经的幕僚姚监副也未能幸免。
全甄永远忘不掉姚监副被带走时的眼神,那一刻她无比后悔,后悔断情太疾,后悔伤她太深。
尧姜殿下经过这个两辈子都又爱又恨的人,直直看她,目不转睛,心底暴虐的心绪狂乱叫嚣,睁着一双猩红的眼,仿佛要把她捏碎,获取无尚快乐,然后与子同归。
她眼底喧天的仇恨翻滚,是滚滚不复来的江水,莽莽撞撞,不可向迩,带着滔天巨浪,倾覆乾坤。
她终于麻木,没了痛感,她隔着虚空,满含怜惜地抚上全甄的脸,擦去上面的污血,半眯着眼,那双成形的凤目,朦朦无底的黑暗,深渊一般的裂开在眼前。
她还是没忍住一时痴惘,问出藏了很久很久快发霉的话,然而依旧无声。
你对我到底有没有真心,哪怕是一点点?
没有人回答她。
从来没有一刻心碎心死心灭,疼痛是潜伏在胸口的虫豸,一口一口蚕食,悄然不觉,胸腔已是空落落,什么都不留。
她耗尽了全身力气,长长舒一口气,恍然间白日下起了黄粱梦,又很快惊醒,醒时梦已深,痛楚深邃,似一塘白荷瞬间枯败,沉沉如死,却又是生不如死。
她的明月,亲手推她入地狱,她一颗真心,怎知换来她森冷面孔,弃如敝履,还要怎样对她好,才留得住,留得住那星点温柔。
心似秋叶落,了了此生,已知时日近,追不回,满心苦,受不得,耐不得,往日情谊,一笔勾销,一笔勾销。
袅袅凉风起,吹皱一池秋凉,吹卷了她晨雾般轻薄的衣袂,那风来,那雾散,全甄拼命凝望,她却只留给她纤薄侧影。
最终,她还是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消失在她完全放弃的追逐之中。
全甄皱了眉,眉心一刀一刀深切,似为早谢荷花镌刻。
到底,散了,统统都散了。
要跟自己说,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放过舍不得、留不住、换不了的情。
天光淡下去,栖霞坠地,她的脸庞,她的伤痛决绝,染着红艳血滴,若雪后初晴梅花开,美得壮烈而旖旎。
谁忍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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