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桃花惹卿怒

　　华袖拎起裙角，青面绒花绣鞋刚踩上地面，立刻有一个绫罗裹身且大肚便便的掌柜迎上来。

　　“二位是来看那幅丹青？”掌柜谄笑问道。

　　华袖悄悄捏了捏轻竹扶着她的手腕，早已养成默契的轻竹回道：“你怎知我家姑娘是来赏丹青，而不是来买画呢？”

　　“这位一看就是贵女气质，小店的画怕是贵客看不上眼，并且近来之人，都是奔着那幅丹青来。”掌柜说的头头是道，并做出邀她上楼的手势来。

　　“在二楼？”华袖问道。

　　“是是，因为那幅丹青珍贵，每次只一位客人上去观赏。”

　　华袖点点头，花绾问掌柜：“价格怎么算？”

　　“不贵，五十两半个时辰。”掌柜腆着脸说。

　　花绾“哧”笑一声，“掌柜的好会做生意。”

　　掌柜装腔作势摇摇头说：“这一行，不好做啊。”

　　华袖笑了笑，没说话，一阶一阶踏上楼梯。因为两日前墨阙寒的话，她一进门就带了戒备心，一举一动看似从容，实则她一直在暗自观察。

　　二楼与一楼的不同，应是偌大的厅堂，只寥寥几幅画。这掌柜一路上还不遗余力的推荐墙上的画，“贵客您看，小店珍藏了几幅前代大家的画作，要不要赏赏？”

　　华袖兴趣缺缺，她现在一心想着墨阙寒让她过来的用意，一边谨慎小心，一边提不来精神，“不用了，直接去看你们店的绝世丹青就好。”

　　厅堂左墙正门，掌柜率先推开们，做出“请”的姿势，华袖略一点头，“花绾，你在门外候着，我与轻竹进去方可，掌柜的，你看这样可行？”

　　掌柜无所谓一笑，“自然可以。”

　　室内很亮堂，灯烛稳稳的俏立，隐隐有淡香味弥漫，华袖留神闻了闻，敛起了唇角一直保持的笑。红颜醉，很奇特的香，闻之失神一日，于人听之任之，果然这丹青不好赏啊。

　　既然墨阙寒早知今日之事，怎么也不给她个解药准备准备。华袖暗暗腹谤，她现在已经有些昏沉，想了想，反正早晚要晕过去，干脆趁着还有神智，倒下还能不太痛。

　　于是华袖拽了拽已经慌张质问掌柜的轻竹，一同“昏倒”在地。

　　迷糊中听到了掌柜的诡笑，华袖本该紧张，然而她却莫名相信墨阙寒，他不会让自己有事。她先是听见有其他人慢慢走近，然后，就听见了华府二夫人的声音。

　　在之后，她就没了意识，再醒来时，发现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木制的大床，淡青色的床帐，掌心所触之处深陷在柔软中。华袖蓦然坐起来，心慌轻喊：“花绾？轻竹？”

　　外面传来花绾脆声声的应答，不多时，花绾和轻竹一人端着水盆和漱口盂，一人端着饭菜托盘进来了。花绾将手中梳洗的东西放在她不远处，然后过去扶她起来。

　　“这是什么时辰了？”华袖顺势而起。

　　“姑娘你才睡了一个时辰，这是王爷的别庄，王爷说了等你醒了再将你送回去，只说你赏丹青忘乎时间待得久了即可。”花绾现在很敬佩未来姑爷，把事情都准备的面面俱到。

　　等她梳洗完整，用完膳食，花绾为她披上披风，走出了房间。入目是一片清幽的小院，院中一棵粗壮的桃花树，树下一汪清潭，微风渐起，桃花瓣纷纷落在湖面上，染了一池嫣然。

　　华袖看得入神，直到一抹玄色走入她的眼帘，是墨阙寒。她正想问她怎么不给她提前准备解药的事情，眼睛一转看到了孟渺宸，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用完膳？你睡中本王已将让大夫为你看了，并无事。”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华袖总觉得此次见到的墨阙寒面对她时，似乎有些不自在？难不成？

　　华袖一凛，“我昏沉时，你没做什么吧？”

　　墨阙寒眼中闪过难得的紧张，但表情仍旧是肃然，“本王没做什么。”

　　孟渺宸在他们身后晃着扇子笑道：“我说二位，别墨迹了，时候可不早了，未出阁的女子不管怎样在画坊待了这么久都不太好啊。”

　　重晖摸摸鼻子低下头去，他倒是觉得，这位孟大人可能见自己形单影只的有些不爽，见不得人家成双成对。

　　华袖怀疑的眼神在他面上划过，应和说：“确实，我该回去了。不过，是二婶吧？我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人在哪？”

　　墨阙寒没有说话，孟渺宸替她答了：“的确是华大人的夫人，她那么做的原因你不知道？肯定是为了她痴迷王爷的女儿呀，现在人嘛，你放心，还好好的，墨阙寒想干脆一点，我不喜欢，决定换个法子。”

　　华袖有些好奇，不过她在想另外一件事情，一时间没有说话，墨阙寒以为她一时半会没接受这个事实，摸摸她的头说：“人之常情。”

　　华袖没懂他的意思，说：“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我方才只是在想，二夫人为什么要亲自出面？”

　　孟渺宸晃扇子的手一顿，“…好问题。”

　　华袖用膳时想过墨阙寒会怎么送她回去，想过各种方式，唯一没想到的是———用轻功“飞”过去。一落地，墨阙寒就自觉放开手臂，吩咐被女暗卫以同样方式带来的轻竹：“明日，华府选丫鬟，本王会送一人进去，留意手腕。”

　　轻竹行礼称“是”，华袖脸还带些绯色，她将面纱戴上，低声说：“我走了。”拎着裙摆匆匆转过他。

　　墨阙寒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眼神渐渐变暗，又想起在她昏沉时回答他的话。

　　回到华侯府，像往常一样她去禧韶堂像老太太请安，没想到华侯和华邵杰都在。

　　“祖母，父亲，四哥也在呀。”华袖像老太太和华侯一一行了礼，巧笑嫣然的说。

　　华侯摸了摸胡须，满面和蔼道：“我让他回来，商量商量你成亲那天，背你出门以及其他作为兄长要做的事情。”

　　华袖心一紧，她很不想让华邵杰背她出门，但是这是传统她无可辩驳，只好说：“劳烦哥哥费心了。”

　　华邵杰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唇角，“不麻烦，你现在是嫡亲妹妹，应该的嘛。”他特地在“嫡亲”两个字上重了语气。

　　华袖身心疲累，也不想应付了，只道：“祖母，父亲，袖儿不大舒坦，就先告退了。”

　　老太太关切道：“好好，赶紧回去休息吧，实在不爽利就找大夫。”

　　华袖笑着应了，回了画曦阁，谁知刚进门，轻兰迎上来小声说：“姑娘，八姑娘来了，眼睛通红的，奴婢迎她到花厅去了。”

　　华袖叹口气，扶额，“好吧，我这就过去。”

　　看到华邚那一刻，她不可未心里不舒坦，但也得淡笑着走过去，唤她：“八姐姐来了，等了多久？怎么不让人去唤我。”

　　华邚站起身来，未语泪先流，浅浅的泪痕顺着面颊缓缓流下，华袖上前一步扶她坐下，“八姐姐怎么了？”

　　“妹妹，我不想嫁给表哥，你可怜可怜我，让我嫁给王爷吧。”华袖一番话说得让不远处的花绾和轻竹齐齐变了脸色。

　　华袖像花绾和轻竹使了个眼色，两人乖觉退下了。华袖收起笑容，坐到正位上，说：“八姐姐这样说，真是伤透了妹妹的心，并且我怎么让你嫁给王爷呢？”她声音舒缓温和，让华邚觉着有了希望。

　　“妹妹，妹妹只要嫁人前离开华府，那时父亲为了华府体面，指不定会找人代嫁！”

　　华袖简直要笑出声了，可真是荒唐之言啊，她温言问华邚：“我为何要将这婚事给你，我放着好好的郡主和王妃不做，离开华府，流离于世？”

　　华邚看出了她态度不对，怯怯道：“妹妹不是想追求自由吗？这不正是个好机会，我喜欢王爷许久了，妹妹，你可怜可怜我，将这婚事让给我吧。不然，我就跪在你面前，不答应就不起来。”说着，就是盈盈一跪。

　　华袖忽然莞尔一笑，“你怎知我想要自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你要想跪就跪着吧，我这儿地方大，你跪在哪里都可以，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说罢，她就起身离开，一进卧室，她就冷笑连连，即使心里做了准备，也是难过不已。

　　“呵，真是，人家都以为我傻呢？！”

　　华邚似乎没想到华袖居然这么无情，一时怔愣跪在原地，而在华袖离开后，重仰缓步走进来，走到她面前说：“孟大人让我传话来，十日后是一个好日子，适合八姑娘出嫁。”

　　华邚猛然回头，“是孟大人的意思，又不是王爷的意思！”

　　重仰俯视着她，冷漠道：“王爷说了，孟大人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八姑娘可以回去准备告知您的父亲了。”

　　华袖一觉醒来，听见了便是华邚自请嫁给二夫人娘家三公子的事情，她抬手阻止了花绾想要深说的意思，走到窗边看那傍晚夕阳。心里想的是：墨阙寒的桃花可真多！

　　日子一天一天溜走，很快就要到华袖出嫁之日，在前一日，她收到一张名帖，落识竟然是毓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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