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凤冠霞帔待出阁

　　第五十二章

　　五月过半，近来几日均是晴空万里，惠风和畅。画曦阁的庭院中，繁花渐空的桃花树下摆了一张案几和两个实木方椅，正不停有婢女往案几上放上精致的果盘和八宝糖酥茶。

　　华袖一早就在等待毓萝郡主的前来，随着婚期渐近，画曦阁上下都忙得团团转，礼部奉王爷之命每日差人过来查看婚礼准备的进程，如此一来，华府其他主子再不乐意，也无法弄出幺蛾子。而华邚的婚事，本定在她之前，然因华邚以死相逼，不知怎的染病在身，这婚期就一拖再拖。

　　华袖这几日一直觉着昏昏欲睡，秦嬷嬷弄了几个美容的法子，每日催着她敷脸拭身，晚上还要泡上小半个时辰的花瓣浴，华袖觉得内室无需焚香了，她简直成了移动香炉。之后又是一些抹身子的液体，秦嬷嬷亲自上阵，一寸的肌肤也不放过，华袖再害羞也奈不过秦嬷嬷严肃的表情和苦口婆心的劝说，只能就范。总之，一连几日她都被折腾的很晚才能入睡，新嫁娘该有的紧张与忐忑，她丝毫未感受到。

　　翌日就是嫁娶之日，许是秦嬷嬷知晓她这几日受累，特地让她前一日好好休息。华袖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用了午膳后，坐在庭院中等候毓萝郡主。

　　案几下铺了上等的白狐毯子，脚踩上去柔软舒适，华袖捧着杯子坐在树下，春风撩起她的裙裾一角，青色的纱裙欢动在白雪似的毛毯上，分外清丽。喝上一口八宝酥茶，一丝丝清甜使得她满足的眯了眼，长长的睫毛忽扇忽扇，煞是可爱。毓萝郡主被引进门时，瞧见她这副模样，“噗嗤”一笑。

　　华袖闻声睁开眼睛，见是她来了笑着说：“郡主，许久不见。”

　　“叫我毓萝，云萼姐姐，哦不，应当是袖儿姐姐，你这身份可让我大吃一惊，若不是你寄书信与我写了众多往事，我都不敢信的。你倒是跟我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嘛？”毓萝郡主往她对面的实木方椅一坐，大有听故事的姿态。

　　华袖哭笑不得说：“没什么可说的，总结说来，应当是阴差阳错吧。”

　　毓萝郡主撇撇嘴道：“你这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我，桃花会你也不参加，知道今日才能相见，你就这般敷衍我？”

　　“我哪里是敷衍你，只是确实家中有事缠身，而桃花会我也无法参加，各种原因往后再说。”她被送往霖城不仅没害成墨阙寒，还成了墨阙寒未来的妻子，龙椅上那位没给她下绊子就不错了，她哪还敢往他面前凑，给墨阙寒惹来麻烦就更不好了。

　　毓萝郡主故作大方的挥挥手，“算了，看在你明天就要做新嫁娘的份儿上，我先放过你。”

　　华袖对她像模像样地作揖道：“谢郡主理解。”

　　“哎，没想到我还能参加你的婚礼，我的归期定在了三日后，正正好好。”

　　华袖唇畔的笑容轻柔，“听闻你的护卫居然在舞剑上拿了魁首，这次回去，你的好事也不会远了吧。”

　　毓萝郡主面色嫣红，但还是大着声音说：“那是自然，嫁给心爱的人是时间最好不过的事情。”

　　华袖赞同颔首，“确实如此，那么，祝我们都能幸福吧。”

　　五月十六，寅时被喊醒的华袖，惫懒地呵欠不停，秦嬷嬷已经领着一众丫鬟忙开了，一部分人伺候她洗漱穿衣，一部门人清整画曦阁。华袖被温凉的帕子湿了湿脸才略微清醒，此时，夜色依旧如未渲染开浓墨般。

　　原定好给华袖开面的全福嬷嬷辰时才会到，花绾和轻竹有条不紊的给她挽发，正忙活着，秦嬷嬷小心翼翼的捧着嫁衣进来了。

　　大红色绢纱遮盖了嫁衣，华袖慢慢抚摸上去，直到这时，内心压抑忽略已久的紧张才从心底慢慢升起。

　　“九姑娘，待会儿让她们伺候你更衣，侯夫人说了她一会儿便到。”秦嬷嬷恭敬道完这句，又出去打发到画曦阁来“看热闹”的人们。

　　站在画曦阁门口，秦嬷嬷板着脸对面前几位姨娘说：“九姑娘乃堂堂郡主，今日之后就是王妃，这院子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各位姨娘还是回吧，今日事多人杂，小心被人冲撞了。”

　　说完也不管那些姨娘难看的眼色，走到重仰面前，慎重道：“劳烦重大人守好大门了。”

　　“应当的。”重仰只一点头，不再说话。

　　嫁娘的头饰繁杂，好在花绾手巧，与轻竹一起，将銮金蝶翼嵌东珠步摇、九只金簪、两环玉筘一一簪进盘起的发髻之上，凤冠尚未戴上，华袖就觉得头重脚轻了。正与花绾和轻竹“讨价还价”能不能少戴金簪的华袖还未说完，侯夫人进来了，听了她的话，好一阵无奈。

　　“这些都是王妃品级应戴之物，怎么能少，袖姐儿，今日切莫任性。”侯夫人走到她旁边的绣墩上坐下，她身边的大丫鬟绿芽手中托着一个香木盒子。

　　华袖不便起身，就坐着向她问好，侯夫人并不在意，而是问她：“陪嫁丫鬟已经决定了？”

　　“是，花绾、轻竹是必定要带的，另外再带上轻兰和花沁。”

　　侯夫人点点头，眼睛里忽然有了笑意，“昨晚，我与你说的话，你可记得了？”

　　华袖登时红了脸，呐呐道：“记得。”

　　侯夫人拍拍她的手，又将绿芽喊道面前，将盒子接到手中来，亲自打开，是一把玉如意。

　　“这把玉如意，是我母亲赠的，今日就赠给你，抱着它上花轿，往后万事如意安且。”

　　“谢母亲。”华袖知侯夫人待她已经极好，内心感激，面上的笑容也是真心实意。

　　与侯夫人说了会子话，秦嬷嬷领着一位嬷嬷进来，说：“全福嬷嬷来了，该给新娘子开脸了。”

　　华袖前夜已经听说了流程，是以乖觉的转向全福嬷嬷，全福嬷嬷笑吟吟的取了五彩棉纱线出来，对华袖说：“郡主肌肤赛雪，面色光洁，这开脸只需意思即可，不必害怕。”

　　华袖干咳一声，原来全福嬷嬷已经看出她的害怕来了，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华袖就将脸颊稍微昂起，方便全福嬷嬷动作。

　　开了脸，花绾和轻竹带着其他婢女为她上妆，淡淡的花香和馨甜渐渐萦绕在室内。

　　华袖闭着眼睛，任由花绾和轻竹在她脸上染上胭脂、点红口脂，思绪在看不了其他之时，慢慢发散。

　　“姑娘？”花绾轻轻唤她。

　　华袖会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好了？然后做什么？”

　　“依然是穿嫁衣了。”侯夫人笑着指了指妆台边的嫁衣。

　　站在镜子面前，华袖愣愣的看着落地铜镜里的自己。大红色翻领内裙，外裳配以腰带，将她周身曲线尽显，金线在衣上游走，恍然为“鸾鸟”的图案，腰间的琉璃和玉佩随着踏步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在裙摆处，坠着六十四颗圆润小巧的珍珠，想必在阳光下一定莹润光泽。华袖将手覆上镜子，这一瞬间居然有些怀疑，镜子里的自己是真实的吗？她知道自己容貌算佳，但她从未美的这般肆意、绚丽。

　　在她换好衣服那一瞬间，室内哑然无声，伺候她更衣的婢女均是屏息凝神望着她。花绾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面前的自家姑娘发髻高高盘起，一身火红色的嫁衣，俏丽丽站在那里，她脑海中突然蹦出来“妖娆”二字。

　　“果然是王爷亲自改的嫁衣图，太适合姑娘了。”好半天，轻竹才喃喃说出一句话。

　　这事儿只有华袖和亲近的人才知道，但近日房室里帮忙的人许多，轻竹这轻飘飘一句，不用说，立时就能传遍华府了。

　　日头浅见于天边，已经装扮完的华袖，小口小口塞了两块糕点，心里无法忐忑，手心甚至沁出汗来，外边儿一点动静都能让她心忽的一跳。

　　侯夫人知她紧张，拉着她说了些闲话，在将近巳时末时，与她说起了未来持家的道理，她说得细致，小到身边丫鬟的管治，大到王府的打理，末了语重心长道：“好在，你不用晨昏定省，但刚嫁进皇家，需得多往宫内走走，太后虽不是王爷生母，但那“嫡母”的身份在那里，孝道的帽子你不得不戴，一不小心可能还会惹来麻烦。袖姐儿，嫁进王府，日后更得小心谨慎才好啊。”

　　“母亲教诲，女儿记得了。”华袖重重点头。

　　侯夫人今日精神不错，正想对华袖多说几句，忽听外面锣鼓声，她诧异道：“这才刚过午时，迎亲的就来了？礼部定的拜堂时可是在酉时。”

　　秦嬷嬷抚掌笑说：“老规矩是，迎亲越早，越看重新娘子。王爷这是，爱重姑娘呢。”

　　华袖一听，将脸转了过去，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喜悦的，让她分不清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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