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移花接木
彩色灯束打在铺着红毯的台面上。
在顾岸富有安抚和诱哄意味的话音下，在场的coser们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即将到来的比赛上，不经意间就把刚刚的混乱事故置之脑后。
在接待人员的指引下，他们陆陆续续地向休息室的方向走过去。
休息室门口有专业人员进行严格的二轮审查，防止有人想凭借他人的证件鱼目混珠。当选手们通过审查后进入房间，首先看到的是一排摆放得非常整齐的桌椅，桌子上面摆放着统一的运动饮料，之后再往里走，会看见靠墙摆放着一排妆台，每个妆台旁边都有电源插座，如果有coser需要补妆或者重换造型，妆台可以很容易满足他们的需求。最后面还有并排的两个小隔间，上面已经装好了厚厚的布帘，是个绝佳的换衣场所。
选手们进了休息室后如鱼得水，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小插曲。基本都开始紧锣密鼓地为即将开始的第一轮选拔做准备。
而门外，得知入选的coser们抵达休息室的消息后，顾岸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走到门外，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在手铐和电棒的制约下如同一条死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偶尔转几下眼珠。而摔在楼梯底下的女人时不时抽搐一下，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身上浸染到白色的皮草上，她那张绘得异常精致的脸，连同一身精美的服装，都仿佛是春日里将谢的花朵，只余一片斑驳的的颜色。
在警车红蓝色报警灯的呼啸声中，两个警察架起那个死鱼一样的男人，把他按进了警车里；白色的红十字救护车在警车面停下，身着白衣的医生们打开车厢的后部，将那个重伤的女子推上去，之后救护车也在红蓝光相交的背景色下呼啸而去。
一切仿佛一阵风来了又去，楼梯间的白色地砖上最终只剩下一滩血和混乱的黑色脚印。
秘书部组长小心翼翼地走到顾岸身边报告道：“社长，我已经喊了专业的保洁人员过来清理了。”顾岸轻轻地点了下头，声音有点低沉：“辛苦你了，之后的现场秩序还要更费心一点，你记得联络后勤部一起协助保安。”他慎重地补充道：“除了参赛人员，其余无论是自称粉丝，亲属或者是男女朋友，一个都不能放进来，免得事情棘手。”组长神色凝重地应了一声，而后静悄悄地离开了。
最终选拔本就严肃而艰辛，需要参赛者们集中全部的精神来慎重对待。而刚刚的小插曲仿佛是一块丢进湖心的石子，一下子荡开了那些浮于表面的热闹气氛，将底下的那些沉重而苦涩的现实全部翻卷到了台面上。
顾岸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将整个社团商业化，社团在一盘散沙的状态下，很容易成为刚刚那种混乱男女关系的发源地。
这实在是因为coser的生存方式过于简单。二次元的热情和不错的皮相固然很重要，然而有一点对于coser来说非常致命——他们完全不能单独存活。一个coser的闪亮是因为在他身后有无数的人为他举起手中的明灯，因此从单反君到妆娘再到后期，几乎都是coser们需要努力勾搭的对象。
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从而要挟，轻则剪不断理还乱，重则生死相搏不死不休。
顾岸站在大厅的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仿佛闹剧结束后的现场。他神色冷峻，整个人仿佛染了一层浓烈的杀伐气息。
纷乱的感情和杂糅的欲望才是在夹层中求生的coser们最需要警惕的东西。
他掏出银色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烟雾袅袅间，T台上逐渐亮起的彩光，绚丽灿烂而又光怪陆离。其实这很像cos里对应而对立的双面。很多时候表面的精致和唯美并不能说明太多，只有接触到它的两个层面后，才有资格说点立场公正不偏不倚的话来。
扪心自问，社团商业化的初衷是培养一批上好的模特苗子。不过在这个圈子里浸染地越久接触地越多，越发地了解整个圈子之后，会忍不住想一些和圈子本来无关的东西。烟雾圈圈绕绕兜兜转转，仿佛看不透钻不尽。正如同没有人会知道cos圈带给圈内人的，是一夜成名还是万劫不复。看不透的话，也只能一步步地往前走，即使兜兜转转，总会走出一个结局吧。
他掐灭烟头，走回评审的专属位子上，将注意力转移到即将开始的第一轮选拔。
这次的选拔之所以叫做秘密选拔，是因为这次的选拔形式更多地参考了模特儿的选拔标准，方便社员以后向模特方面进军。这并不是要求参选的coser们学会类似于走猫步的形式，而是需要他们自身具有这样的意识和能力，最终通过肢体语言表达出自己想要传递的含义。
衡量模特儿最重要的标准之一就是能否展示出商品的精髓，以T台形式所呈现出来的舞台正说明了这一点。第一场选拔想要考核的就是选手的表现能力，如果只是简单地模仿二次元的人物造型是无法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只有将二次元形象与三次元本人的气质相结合，最后加入自身对这个角色的风格性解读，才能让展现出来的二次元人物走进三次元。
这种cos，本身就是再造。
在这种现场高难度的创作性要求下，有的人现场表演本就非常紧张，没能发挥出一贯的水平，结果动作做错了太多结果对着评审团哭得稀里哗啦；更多的人依旧习惯性地搔首弄姿，或者僵硬地摆着某个人物的代表性动作，根本没有在扮演的角色中展现出独具风格的创意。
毫无悬念，这些人都被刷掉了。
秦兆月看着很多coser们空有一副出色的姿容，却完全不懂得合理运用，她在心里各种心疼啊可惜啊，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看着他们出糗，看着他们痛哭流涕，看着他们被无奈地请下舞台。
作为一个旁观者，感觉真的非常残酷。
中场的时候她扯了扯顾岸的袖子偷偷问他：“哎，我当时是不是也这么蠢？”
顾岸笑地异常璀璨：“不，你当时只是没开窍。你现在重新看看自己，我这不是让你开窍了么。”
秦兆月不依不挠：“那告诉我，蠢材和没开窍，到底有什么区别？”
顾岸收敛了些璀璨得过分的笑容，而后用手遮着嘴巴悄悄说道：“前者完全教不了，没那个资质而且性格乖张；后者有资质而且愿意学，可以教一教，不过嘛……”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快说！”秦兆月揪了下他的西装一角。
“不过就是比较笨，在我看来依旧是笨蛋哈哈哈。”他在椅子上笑得花枝乱颤，毫无评审的风范。
“你是欠揍吧，不，你就是故意找打！”秦兆月气得暗暗磨牙。
“那你揍我啊？这场合你敢吗？”顾岸不但脸皮厚，而且非常不怕死。
然后他瞬间为自己张狂的话付出了代价。
秦兆月的手劲之大，简直超乎他的想象。他龇牙咧嘴地抱住胳膊，心疼地在上面揉了好几把，而后在这种暴力行径前规规矩矩地闭上了嘴巴。
无法懈怠太久，因为下一场就是决胜负的最终场。
之前那轮被淘汰的选手们已经被请离场地，与最终选拔无奈擦肩。目前T台上大概只有三十个左右的最终候选人，接下来将要从他们里面挑出硕果仅存的一个。此时还留在展台上的选手们各个都是素质很高的coser了。他们在T台上站成长长的一排，依次听取评审团的评价。
而后主持人让已经选手们重新返回休息室养精蓄锐，非常疲惫的他们将会有二十分钟左右的短暂休息时间。
最后一场比赛的地点并不是刚刚的T台，而是一个全新场所。在八卦传闻中，这场秘密选拔对coser们的精神和肉体进行了双重压迫，堪称魔鬼式选拔。因此，经历过的人并不想对这种选拔多提半个字。久而久之，最终选拔因为残酷而神秘，因为神秘而引人遐思，又被称为秘密选拔。
选手们被带到门口时，他们只看见了一间非常普通的房间，而当门打开的时候，秘密选拔的开始逐步揭开它的神秘面纱。房间里非常的黑，黑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明明是大白天，可是里面仿佛是一张黑洞。
当墙上的一排开关被按下，高强度的白炽灯瞬间亮起的时候，很多人忍不住眨了眼睛，有的甚至捂住了脸。直至惨白的灯光显出整个室内轮廓时，映入眼帘的场景才让门口站着的选手们大吃一惊。
璀璨的灯光将密闭的房间照的明亮通透。灯光下的一切仿佛都无以遁形，明晃晃的灯光垂直地打在光可鉴人的纯色瓷砖上，恐怕连一根偶然掉落的发丝都很容易成为这个房间内突兀的存在。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其实墙面上的镜子，巨大的镜面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屋顶，仿佛已经替代了墙壁自成一体，将整个室内的面积从视觉上扩大了好几倍，让人油然而生出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荒谬感。
很多舞蹈练习室也会在墙壁上大面积地铺排镜子。不过和洒满阳光的舞蹈练习室不同的是，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一扇窗户，因此绝对不会有自然光照进来。这样一个密闭的房间内只有四面巨大无比的镜子和一扇小小的门，还有满屋子的高强度白炽灯光。
白晃晃的灯光连同一尘不染的地砖，几乎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也印证了魔鬼决赛的传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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