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八 再给一点吧

　　真不知道这是倒了什么霉，醒着的时候，身边全是黑蒙蒙的，丝毫不见阳光，现在身处梦境，也是这样朦胧暗淡，没有光明灿烂的景色。

　　我气的躲了一下脚，真想自己用幻术变出一个春光明媚的湖光山色，好好消遣一下。

　　等等，我在梦里？！

　　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却发现并没有就这样醒来，环顾四周，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我握紧了双手，有些紧张起来。可是现在的状况超出了能力可控范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大喊了几声：“有人吗，这是哪里？”

　　“说了陪我玩，却又不见人，坏人，坏人！”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唉，被关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太久了，每天不是言风就是冰，连自己的模样都很久没有看见了，就是以前很熟悉的朋友，现在也不敢相认了吧。我叹了口气，对声音传来的方向道：“不管你是谁，不管我答应过你什么，失约这件事也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如果是来找我的，就出来陪我说说话吧，哦，就算你不是找我，也请出来吧。随便跟我说点什么都好，因为我实在有些憋闷，憋闷的都要疯了。”

　　“哦？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吗，你现在可以理解我了吗？”那声音轻笑两声，变得大了一点，道：“其实，那时候碰见你，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呢。真憋闷啊，几百年没和别人好好说话，唯一有机会说话，就是和臭鲤鱼打架的时候互相骂几句。哈哈，就连那几句，也是我先开口才能得到的。不过，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同病相怜……我不由得感叹一下，原来妖怪的世界都是这样憋闷孤独啊。清了清嗓子，我试着问道：“是……沐霖，对吧。是你来找我了，对吧？”

　　“哎呀，原来你还记着我呢，真是太好了。”一团微光出现在浓黑的雾气里，越来越近了，她继续说道：“那次会面之后，我去找了你好几回，可以臭鲤鱼都守在门外，让我不得机会。再后来，你们就一起消失了，害得我气恼了好久呢。最近才找到你的气息，可惜冲破结界又花了好久时间，现在才找到这里。姐姐，你想我了吗？”

　　沐霖的面孔清清楚楚出现在眼前了，她对我果然亲近啊。竟然没有用最开始见面时小女孩的模样，而是血淋淋来了。白惨惨的颅骨上残留着一些腐肉，还有几缕水草湿答答的缠绕在上面，不停的滴着水。最能证明我们亲近的是，她只来了一个脑袋，就这样圆溜溜光秃秃的来了，煞白的颅骨，带领着杂乱的湿漉漉的头发们，热情的来探望我这个几百年等来的朋友。

　　若是平时，我可能会惊叫起来，至少也要在心里偷偷恐惧一下，可是到了今天，所有的感觉都没有出来，唯一有的就是兴奋和感动了。这样的场面，怎么能不感动呢，就算她是来杀我的，这份执着的追寻也值得夸赞啊。并且，我已经许久没有和其他人见面了，就算来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总比没有好啊。

　　我强忍住拥抱她的冲动，欢喜地道：“谢谢你，谢谢你还记得我，谢谢你能来找我，霖霖，你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姑娘了。”

　　“你说陪我玩，可是一下子就不见了，害得我找了好久呢。来到这里，真的是费了我很大的功夫，这个女人，就快赶得上那个人了啊。”霖霖就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继续道：“要不是你那一滴血，我可冲不破她的结界，可惜啊，你给的太少了，只有那么一滴，所以我只能把脑袋送过来了。毕竟，如果是一条腿骨过来和你说话，好像不太合适吧。虽然脑袋和腿骨对我而言是一样的，不过，似乎不太礼貌，姐姐你说呢？”

　　我不禁幻想起自己对着一条干枯的腿骨聊天，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窜了出来。摇摇头，抛开那个奇怪的场面，我对沐霖道：“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沐霖，这段时间被关在这里，我真是要憋死了。霖霖，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啊？”

　　“现在，大约是丑时吧，具体时刻，记不清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反正，湖面上月亮挺好的，天色也还暗着。”

　　“不是，不是，我是问日子，现在是哪月哪日？我在里面憋了多久啊”

　　“这，我哪里知道，哪里有妖怪会关心日子呢，我们能记得年数，已经很不错啦。你不知道，很多大妖连自己活了几百岁都数不清呢。”她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抬着头想了想，道：“距离你消失，差不多一个春天还多吧。”

　　“妖怪们寿元太长，哪会像人类这样锱铢必较的在意某一天的流逝呢。只有人类这种过不了百年的存在，才会在意时间吧。”我叹口气，道：“一个春天……我走的时候春天已经很热烈了，再过一个春天的话，那大约就是夏天了吧。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对了霖霖，彼岸花儿还在开吗，还是那么漫山遍野的盛开吗？”

　　“你要问我水草长势如何，我能告诉你新发了多少芽儿。可你要问我彼岸花，那只能说，它们应该还开着吧，反正和我无关。住在水底的，哪里关心地面上的东西呢！”她有些生气地哼了声，道：“那次走得匆忙，我还没有得到足够的血呢，你赶紧再给我一些吧。只能有一小部分离开湖底，这感觉比从来不能离开还要难受。”

　　说着，她就张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尖牙，对着我飘了过来。看着腐肉飘零的骷髅冲过来，我还是有些害怕，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开她的利齿，道：“别，别着急啊，我们刚见面就这样，不太合适吧。霖霖，说说外面的事情，你也知道很久没出去的人，有多憋闷的呀。”

　　她突然顿住，道：“真是憋闷啊，一个人太难受了。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看着水草们发芽、长大、枯萎，接着再发芽、长大然后枯萎。透过那么多湖水，太阳的光芒到达湖底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点点微光了，还不如一只蜡烛亮呢。湖底好冷啊，又黑又冷，我好害怕。脑袋空空，下面好痛，身体又这么冷。我真的好害怕啊，我不想在这个地方，一点儿也不想。”

　　沐霖似乎陷入了回忆，很久没有说话。我虽然不知道那段经历到底是怎样的，但就知道的那句话来看，却是残忍非常。为了自己的修炼，那样残害花一样的少女……

　　我深呼一口气，道：“霖霖，别想那些事情了，姐姐答应你，一定帮你离开湖底，好吗？”

　　“姐姐，我不想这样被困了，姐姐，你帮我好不好。那个坏女人虽然厉害，但是有了你的血，我也可以重新站在地面上的。”她脸上的腐肉轻轻抖动着，像是在恳求一样，道：“姐姐，我不想这样了，好难受，好辛苦啊，不如一下子死了，就像其他人那样，一下子死了，其实还好一些吧。姐姐，你答应了救我，就再给我一点血吧，我真的想离开啊。”

　　沐霖的到来让我惊喜，沐霖的请求也让我为难。言风说过，因为痛苦的经历和漫长的孤寂，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小女孩了，就算我很同情她的遭遇，也不能就这样坦诚的伸出手，让她吸取我的血。不过，她能来，这也是无奈中的一点希望啊。

　　我再次叹口气，道：“霖霖，姐姐答应了帮你，就一定会做到的。可是，在这之前你能不能也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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