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九 另一个契约

　　不知道是因为沐霖死去的时候还是孩童，所以心思单纯，抑或是她太想得到我的血，进而得到自由。在我还没说出需要她做什么的时候，沐霖就使劲点着头，道：“你说，你需要什么帮助，我都愿意做。能做到的一定好好做，做不到的也拼命试一试，你尽管说吧。”

　　她这样积极主动，吓得我突然指尖一痛。低头看了看手指，早已看不见那次划破的伤口，可是那种黑蒙蒙的恐惧和痛楚，还是难以忘记。我有些迟疑地看着满心期待的沐霖，道：“你，完全离开湖底需要多少血？离开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完全离开……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天也是偶然，本来将你带出梦中，是因为一个人憋了太久很无聊，就想找个人说话。恰好，你又是臭鲤鱼的客人，就想捉弄你一下，也算是报复他了。可是，你对我挺好的，我就想让你到我生活的地方看看你没见过的风景。后来得到你的血，真的是偶然。我知道鲤鱼赶过来，着急之下就想把你留住，谁知道划破你的手了。”沐霖内疚的低下头顿了顿，又欢喜地看着我道：“可是，一沾染到你的血，身子突然就变轻了，我的脑袋竟然离开了陈年湖沙呢，姐姐，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不知道她说的真假，我也不敢贸然相信。但是那次的一滴血，就能让她整个头颅脱离湖底，想来全部身体离开，也不用太多吧。现在的状况，我没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而且，这件事是沐霖帮我在先，我帮她在后。就算将来需要很多血，也总比束手就擒，被冰这样戏弄要好。我抱着拼一拼的心情，道：“霖霖，姐姐被困在这里实在太难受了，你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进来啊？”

　　“带进来？我还以为你是要我把你带出去呢！”她惊奇地问道：“你要什么东西，只要别太烫，我都可以带进来。不过，你为什么不让我把你带出去呢？”

　　我摇摇头，道：“出去，是挺好。可我留在这里是有原因的，就算你将我带出去，我也只会更加难受。霖霖，太困难的事情我也不会麻烦你，你只要帮我带一件小东西就好。在我曾经住过的屋子里，有一个沾染了我气息的小包袱，你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包袱里面有几本册子，你将册子拿来给我，好吗？”

　　“你……要的册子该不是神仙法器吧。”她有些为难地道：“我知道你想破开这个女鬼的禁锢，可是我和她一样都是鬼身，她怕神仙法器，我更加怕。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就怕宝物还没拿来，我就先魂飞魄散了呀。姐姐，我们还是谈谈把你带出去这件事吧。”

　　“不是，不是，那就是普通的书册，不是什么神仙法器，你将它们带过来就行。”我叹口气道：“要真是有什么神仙法器倒好了，我肯定会一直带着的，那样老早就可以破除她的法术限制，哪里还用这样费劲呢。我是想从书里找找怎么对付她呢，她的法力对我而言太高深了。”

　　“破鬼术，除了神仙法器，就只有极阳之物。童子尿、火蝾螈毒什么的，都可以。不过，因为阴气和道行不同，需要的数量也不同。”她低下头想了想，道：“比如我，一百年之前，只要一泡童子尿，我就会神魂动荡很难受，可是现在，恐怕要几十缸的童子尿才能让我有感觉了。对付这个女鬼，估计童子尿这样的东西已经没用了，就连火蝾螈的毒，都要好多才行呢。你不能出去，我也不弄不到这些东西，就算翻破了书，恐怕也不行。姐姐，不如我带你出去吧，你在外面自己想办法啊。你可以做的事情多了，我也完成了你的交托，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这个消息中提到的东西，虽然可行性很差，可还是让我小小的激动了一下，至少我知道极阳之物可以破除鬼术了，“霖霖，你还是把书带进来吧，我反正在里面憋屈着，有书可以看看也挺好的。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你帮我、我帮你啊，我就要那几本书好了。”

　　“只带书啊……只有书的话，我们的交换太不公平了。你只要几本书册，我却要你的鲜血，这样我心里会很内疚的。姐姐，你还是再要一点别的吧。”霖霖迟疑了一下，道：“不如，我把你变得好看一点吧，你现在这样子，真难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觉得你挺好看的，现在看来，是因为那时候水下光线太暗了，我没看清楚啊。姐姐，女孩子都要好看呢，我帮你变好一点儿吧。”

　　额……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讪笑两声，道：“不用了，我这样挺好的，你……还是带书吧，只带书册就好了。”

　　“不行！”她有些气恼地道：“姐姐，交换就要公平，我不能就这样接受你的血。第一次是意外，后面的就是你的恩情了。我虽然是鬼身，可是从来没有害过谁，如果脱离了湖底，也许还能投胎转世呢。如果承受了你的恩情，那下辈子就要偿还的，还不如趁着这辈子把所有辛苦都承受完，下辈子过得开心一点。”沐霖几乎要哭出来，她叹了口气，道：“姐姐，这辈子很辛苦，我已经不能期待变得如何美好了。唯一的希望，也就是来世……”

　　她的故事我并不了解，可是就听说了的那一点来看，无论谁也会觉得辛苦吧。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些，确实太可怜。霖霖这样低着头，我只觉得心疼，明明是和婧婧一样心性的少女，静静在我的庇护下虽然辛苦，但至少还有依靠，可是她……想起刚才的猜忌和顾虑，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我强迫自己装出微笑，道：“霖霖，没有害过人，下辈子一定会过得幸福。你这样好的女孩子，又乖巧又听话，下辈子一定不会辛苦了。你先把书册带来吧，这几天我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等你带来书册的时候，一并告诉你，好不好？”

　　“真的吗？姐姐，我下辈子真的会过得好吗？”她就这样简单的欢喜起来，就连耷拉在颅骨后那些湿漉漉的头发似乎也欢喜了，发尖儿上滴下来的水滴都变得欢脱跳跃起来。

　　我不忍心说出也许、好像、应该之类的话，只能坚定了眼神道：“一定的，肯定可以，姐姐不会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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