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八十二 别的选择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稍微顿了顿，竟然从身后静静拥住了我。

　　所有的委屈和辛酸，就像被敲破的瓦罐中满盛的水，一下子倾泻出来。自从回来家中，我都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把所有感情封存起来，用无尽的麻烦麻痹自己，忘记那些痛彻心扉的情愫，忘记那个让我伤心的人。可是，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除了背后安静的李子，什么人也没有。我可以好好哭泣，不怕有人询问，更可以尽情发泄自己全部的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那个有力的臂膀，还是紧紧抱着我，不时轻抚我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头。她没有说话，我也不想说什么，之后好好痛快的哭一回，才能释放这些难受。

　　眼泪终于停止了，我用被头擦干了眼泪，回过身对李子道：“我好些了，谢谢你。”

　　“潭儿，你哭泣，我也觉得好难过，你要是真的放不开珞珈，就让我去找他说说吧。你也许觉得不好开口，或者珞珈觉得面对着你，有些话无法启齿，你们这样纠结的相恋实在看得我心疼。”她拢了拢我散落枕上的发丝，道：“看看，你都瘦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多欢快啊，总是微笑着说这说那。即便生气的时候，眼中还是含着希望与热情。可你现在，满心都是那个珞珈，他不理你，你也哭，他来找你，你更是哭。这……这还真不如不要他了。你们要么赶紧和好，要么就彻底分开吧，别再这样相互折磨了。”

　　“哪有那么简单……我何尝不想彻底放下，可是世上最难便是放下二字。”我紧了紧喉咙，将胸口憋着的闷气长舒出来，道：“我也明白，离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离开他了，我再也不用想他爱不爱我，我们合不合适之类的问题，只怕会过得更快乐。可我总不甘心，那样多的柔情和牵绊，就因为我不是那个转世的人，而被放下了吗？我知道他并不是完全放下，可他总比我心狠些，比我容易抛得下。”

　　“要不这样，咱们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好不好？你带我周游中土的名山大川，采集珍稀药材，相互切磋医术，过个一年半载，你若还是放不下，咱们就回来，你若是觉得珞珈对你而言也不过如此，那就结伴继续畅游也可，找个地方定居也可。你觉得如何？”

　　“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不过，珞珈说了要我给他时间想清楚，我已经答应了，就先留下一段时间吧。”我突然想起另一桩被遗忘的事情，道：“我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办呢，招家的老太太想要我帮她取她家少夫人的性命，我虽然答应下来，但其实并不想让她殒命，所以还要解决了这件事，才能离开呢。”

　　“可不好办啊，那老太太精明的很，少夫人又不是个聪慧的，只怕未必领你的情。”

　　“我哪里稀罕她领我的情，只是不希望有性命白白没了罢。”我坐起身来，斜倚在床头，道：“我已经暗示过她，可她并没有听懂，这可是个大麻烦呢。若是明白说了，只怕她不会信我，反倒告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肯定会放弃我这个利器，选用别的手段取她性命。这样，我不就成了间接害命的人啦。”

　　“你就是心思多！”李子在我额头一弹，道：“这又不是你的瓜葛，管那些做什么？医者，只救有自救之心，或者性命垂危之人。直接跟她说开了，她若不信你，也算是自己求死，就算陨殁了性命，也与你无关啊。难道自杀之人如了愿，也是你的过失吗？你赶紧起床洗漱了，咱们去街上吃了东西，就去找少夫人，说明白这些关系，如何选择，全由她自己。若她想逃，咱们就帮忙，若她想死，那也无法阻拦啦。”

　　眼前这个人，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没心没肺李玫瑾吗？她的疯疯癫癫，到底是缺心眼，还是洒脱？我仔细瞧了瞧李玫瑾，却不能从她眼中看出一丝精光，只有单纯的笑容填满了整个黑溜溜的眼珠，更衬得眼白如雪般纯净。我也笑了笑，道：“说得对，我就是喜欢庸人自扰。哈哈，多谢你帮我开解，香酥鸡再加一只！”

　　李子突然苦了脸，皱起眉头道：“七只香酥鸡？感觉好无聊的样子，你就不能来点新鲜的？不如，三只香酥鸡，加一头烤乳猪吧。有飞禽有走兽，正好圆满。再来一碗凉粉清清嘴、解解腻，今天中午的饭食就算最完美啦！啊呀，还有金丝梅，你们说了好几回，我都没机会尝试一下，真是思念得很啊。走，走，走，你赶紧起床，我饿的受不了了！”

　　两个时辰之后，李子吃了个滚圆的肚子，这才跟我一道慢慢悠悠往回走。除去乳猪烤制的一个半时辰之外，那只乳猪其实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消失了。只剩下完整的骨架撑在那里，诉说着某一只可怜小猪的心事。这一路，李子连话也不想说，只顾着偶尔打一个嗝，甚至忘记了饭后凉粉解腻的事情。

　　直到站在裴若嫣卧房门外的时候，她还是打出一个悠长洪亮的饱嗝。

　　我觉得十分好笑，却又不好说什么，便故意猛地吓她，道：“有鬼！”

　　李子正要惊呼，却又是一个饱嗝中气十足的跑了出来。这一声因为是张着嘴的，声音越发响亮，引得那几个丫鬟也捂着嘴偷笑起来。她顿了顿，反应了一会，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丢脸的事情，急忙来呵我痒，道：“竟敢偷袭我？！潭儿，你真是皮痒痒了吧。我知道你怕痒，看我的连环指，不挠的你求饶才怪！”

　　“瑾哥儿，瑾哥儿，你可饶了我吧，我这不是为了让您停止打嗝嘛，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我一边躲闪一边赶紧讨饶，道：“好哥儿，放过我吧，再挠下去，可要出人命啦。我若是痒死了，或是笑死了，你可就少个伴儿呢。”

　　“早就听说白姑娘的佳婿一表人才，性格也是温柔至极，如今看来，可不就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吗。”一个温柔地声音缓缓响起，低柔得如同暖阳下的春水，清爽而柔和，这声音继续道：“玉琳，你瞧好不好笑，都是多少年纪的人了，竟还和少年儿女一般嬉闹玩耍，真是羡慕死人呢。”

　　我和李子赶紧停了手，对裴若嫣道：“少夫人怎么出来了？让下人招呼我们进去就好啊。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婿，名叫风逸瑾，特意带来拜见少夫人的。”

　　“招公子、少夫人好。”李子拱拱手，一幅贵公子做派，道：“贱内在府上给您添麻烦了，潭儿和我说，在府上这些日子，多亏了有您照顾呢。”

　　李子并不明白之前的事情，所以只是说些客套话，可这话停在裴若嫣耳中，可就不是滋味了。若不是托了她的福，我也不会两次被关进柴房吧。她温柔笑一笑，对招玉琳道：“你先去忙生意的事情吧，我和白姑娘他们说说话。有白姑娘在，你也不必担心什么，她会照顾好我的。”

　　“嫣儿，你可千万小心啊。”招玉琳对我们一次拱拱手，道：“还请两位多多费心了。我店里还有事，就不陪两位了。”

　　招玉琳离开，我们三人悠闲的坐在水边小亭，泡了一壶碧绿的春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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