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七十三 惊喜逢故人

　　我无法强行将她掳走，更不可能成为下手毒害她的那个人，可我也无法就这样将她置于危险中，明明知道这个女人有性命之忧，却不采取任何行动。思前想后，还是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可以顺利让裴若嫣脱离老太太的杀手，而且让她心甘情愿。

　　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告诉裴若嫣真相，可是我觉得她绝对不会相信，而且看她今天的表现，只怕是我前面一说，她转个身就去老太太那里告密了。我可不想白白惹着一身的臊气，所以只有让她自己明白这个隐藏着的杀人之祸，心甘情愿跟我一起离开，这才能永绝后患，等到老太太一命归西之后，再回来茶墨镇便好了。可如今暗示也用了，这个裴若嫣却根本没有和我说这些的意思，哎，真是烦心。

　　一个人思索着在院子里乱走，实在无处可去。这个院子毕竟不是熟悉的，我并不想走到什么神秘的地方，撞见什么麻烦，可那个暂时属于我的小院子里，有一尊尴尬大神稳坐其中，现在要是回去了，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对看，只会更加让人难受。唉……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白姑娘，有什么烦心事情吗？”

　　陌生的粗漠声音突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藏青袍子的邋遢老头，一下一下捋着胡子正看着我。脏兮兮的外袍，配着装神弄鬼的姿态，说不出的奇怪。我仔细打量了他好久，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便问道：“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啊？”

　　“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老朽啦。”他笑眯眯地捋着胡子，故作仙风道骨装，对我道：“若是没有我，只怕你们抓出那个蓉蓉也没那么容易吧。那天晚上……”

　　“你是李先生？那天晚上出现的大夫？”

　　“对啦，你可算想起我来了。不过，你这样的想起，我可不太满意。”他放下捋了半天的几根脏胡子，把一张干瘪的老脸凑到我跟前，呲牙咧嘴道：“再看看，仔细看看我嘛，想起来我是哪个没？白姑娘，你好好看看我，咱们可是老朋友啦。你看看我水汪汪的大眼睛，有没有觉得挺眼熟？咱们见过那么多次了，你还是认不出我来？你要是认出我来，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你要是没猜出来，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啊，白姑娘！”

　　我看着眼睛前面这一对玉米似得黄色龅牙，心中一阵恶心，不由得偏过脸去，往后退了几步，道：“老先生，请您自重。你我并不相识，我怎么知道您是哪一位。我现在还有急事，要，要走了。”

　　“哎呀，猜都不猜就想跑？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勇敢姑娘，你不是可以辨别气息吗，来闻闻啊，来呀。”他撕扯着自己油乎乎的袖子，一个劲往我脸上贴，一边说道：“闻出来了吗？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啊？你闻闻呀，这味道是不是很熟悉？哎呀，咱们也不是认识一两天的，还在一辆车上相处过呢，你怎么就认不出我呢？”

　　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香酥鸡的味道，古里古怪的钻进了鼻子，我推不开他的盛情，只好小心翼翼轻轻吸了一点，这一下可不得了，原本就疯狂乱钻的气味，变成了炸窝的耗子，直冲着我的鼻子就扑了过来。可怜我天生嗅觉敏锐，还分得清哪一缕是很久之前的瘦肉粥，哪一缕是前天招老夫人派人送来的粟肉饼，哪一缕是炖药膳的时候沾上了当归和团鱼，林林总总，或者新鲜，或者发霉，混在在一起，简直无法细闻。这纷杂刺鼻的味道就像一根根针，都使着劲往我鼻子最深的地方扎过去，简直要将我熏死。

　　一阵恶心翻上，我终于放弃了保持礼貌的打算，干干脆脆跑到了不远处的荷池边，将脑袋使劲塞进池边荷花里面，满满吸了一口荷花清甜的味道，这才觉得不至于窒息而死。

　　“看你这反应，就像我身上多恶心似得。最开始你见我的时候，怎么没这样？”他使劲嗅了嗅自己的袖子，道：“挺好的啊，满满都是药香，这才是医者应该有的味道嘛。”

　　我一边悄悄往旁边躲，一边回忆着这个人是谁。他给我的感觉，不可谓不熟悉，可是丝毫想不起他是谁。不管是面容，还是身形，都不是我熟识之人。而我最擅长的以味辨人，在他这里，也是完全失效，这……只能从他的话语搜寻破绽了。回忆着从有记忆以来认识的每一个医者，还和我一同坐过马车，而且直到我嗅觉灵敏的人，那就只有一个了，那人也是姓李，而且同样邋遢，初次见面，就是冒冒失失的撞进门来，身上也是差不多的脏。可这面容……

　　算了，试试吧，我要是不猜，他铁定不会放过我的，还不如冒险一试。犹豫一阵，我小心翼翼道：“你是，李……玫……瑾？”

　　那人面上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道：“啊哈哈哈，尤菲菲输了，她输了。她说我变化了容貌身形，你绝对认不出的，我却说你善良细心，一定能认得我。哈哈，她果然输了。那颗雪幽草是我的啦。”

　　他冲上前来，将我抱起来甩了一圈，道：“多谢多谢，你果然不负我的期望，猜了出来，到时候雪幽草制好了雪香丸，一定给你留几个。”

　　直到现在，除了疯疯癫癫、痴迷医术和邋遢之外，我还是没看出来这个人哪里像李玫瑾，不过，除了她，也不会有人符合这么多怪癖了吧。而且她还说出了尤菲菲的名字，还有鲜为人知的雪幽草，必定是李玫瑾无疑了。我拉着她道：“你真的是李子啊，你怎么在这里？为何还变成了这幅模样？”

　　“我和尤菲菲打赌，突然提到了你嗅觉灵敏，所以就拿这个做了赌注。”她又装出仙风道骨的模样，捋着胡子道：“本来是去珞珈师父那里的，可是那里就只有一个老头子和两个丫鬟，并不见你们的踪影，这才来了茶墨镇的。恰逢这家府上招大夫，我就来了。”

　　尤菲菲来了吗，他们是不是已经见过面了？

　　疑问让我心中有些难受，却还是笑着问李子，道：“那尤姑娘呢，怎么不见她？”

　　“她送我进了招府，就回去逍遥居了。重建的事情还没弄好，那些花草也离不开人，她可是被我求了好久才带我来的。”他得意的扯了扯脸皮，道：“你看我的脸，做的不错吧，尤菲菲的手段还是挺厉害的。至少你都没一下子认出我，要不是我提醒你好好闻闻，你恐怕认不出我来吧。”

　　想到那个气味，我又觉得恶心无比，便难受的看着李子道：“你何时换的衣服？”

　　“从逍遥居走之前吧，这个颜色不显得脏，我也穿的仔细，所以……”她思索一阵，道：“在逍遥居穿了一个月，在珞珈师父那里耽搁了三天，找你们就用了一天，进来招府五天，这……一共是……是，哎呀，我最不会计算之术了。反正没穿多久，一个月不到吧。”

　　“一个月？！”

　　“对啊，我在牛角洲的时候，都是换季的时候才换衣服的，反正都是灰尘而已，也不脏。”她理所应当的回答道。

　　我无奈的叹口气，再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便岔开道：“你别光顾着雪幽草，你刚才说我要是猜出来，就答应我一个要求的，可还作数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岂能不作数？”她帅气的甩了甩布满油斑的袖子，道：“我可是守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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