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七十四 必须改头换面

　　李子的身份，我留着还有用，所以不想让她恢复身份。就她的隐藏能力，连我也没发现，这里的人就更加不能发现了，而且有个人陪我说话，更何况还是李子这样欢快的人，这个是天大的喜事啊。

　　今天一早，我借着帮少夫人看诊的由头，又来找我们这位仙风道骨的邋遢神医了。刚进门，迎面就看见一团黑不隆冬的墩布，窝在椅子下面，旁边摆了一地的药材，切段的、舂粉的、制成丸子的，各种各样都有。我上前用脚尖碰了碰这团墩布，道：“哎，你干嘛呢？”

　　墩布头也不回，瓮声瓮气地道：“尤菲菲说雪幽草性寒凉，要搭配性甘平的药材，才能更好地发挥它清凉滋养的功效，我正在找味道平淡，有滋补功效的东西呢。你要不要也来帮我找找？”

　　反正也是闲着，我一边往她对面走，一边道：“好啊，陪你找找药材，也顺带着锻炼……啊？！你怎么了？”

　　伴随着我的一声惊呼，墩布抬起头看着我，裂开嘴笑道：“嘿嘿，是不是脸肿了？我刚才试苣红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焗颜膏了。还以为没事呢，就在袖子上擦了擦，吃下去了。没想到没擦干净，脸就肿起来了，嘿嘿。”她拍了拍老瘦干瘪，却肿起好几个大包的脸，道：“没事，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焗颜膏是治疗烫伤的，对皮肤还有好处呢，等消肿了，我肯定比你还美貌。”

　　“那是屠宰脸上的东西，你吃下去了能一样吗？别瞎胡闹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事。”我急忙拉起趴跪在地上的李子，搭上她脉门，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胡来！你拿袖子能擦干净吗？就是能擦干净，你的袖子也不行，你自己看看你那个袖子，还有一点点布的颜色吗？好好一件藏蓝色袍子，生生被你穿成了纯黑色！”平和的脉象让我稍稍安心一点，却更加气恼她的胡闹了，“你去洗把脸，咱们出一趟门，我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给你吧。你这副模样，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什么藏蓝色，这明明是湖蓝色好吗！”她嫌弃的看了我一阵，使劲扒开衣角的布缝，举到我眼前，道：“看看，仔细看看，这明明就是湖蓝色。这可是我离开牛角洲的时候，全村子的人凑钱给我置办的，用了最鲜亮的湖蓝色，你竟然看成藏蓝？！真是眼睛不好了。”

　　我懒得跟他计较，在心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面上只好陪着笑，道：“是，是是，就是湖蓝色，不过，你既然到了我的家乡，我也要尽尽地主之谊吧。我们家这边的风俗是，对待最亲爱的客人，一定要弄一身衣服给他，无论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按我们的关系，是应该做衣服给你的，可惜我没那个本事，你就赏脸跟我去街上买一身吧。”

　　她越听越开心，最终拍了拍手，道：“走吧，我这人最不喜欢对待朋友不好的人了，我决不能让你成为这样的人。我来中土这么久，还没去过你们的集市呢，你也带我见识见识去吧。看看你们的牛羊是不是比我们的肥壮，看看你们的烤肉是不是比我们的好吃，哎呀，口水都滴下来了，走，走，走，不能等了。”

　　李子欢快的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迟迟不想挪步。不是我心疼衣服和吃食会花钱，也不是我担心牛羊和烤肉没法办到，我只是实在无法和她一同走路。气味什么的，我就当是修行闭气之法，每隔一刻钟，偷偷呼吸一次也就行了，这众人的目光我实在无脸面对。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可以让人忽视的。比鸟窝还乱的头发就不说了，脸上脏兮兮的也就算了，这又红又肿的大宝，真让人不忍直视。衣着脏乱也没什么大碍，可光着脚算怎么回事呢？这样一同走出去，不被人当叫花子才奇怪。

　　她回过头看着我，道：“怎么还不走？磨磨唧唧干什么呢？我忙了一早上，肚子可饿坏了呀。”

　　“李先生，李神医，你能不能洗个脸，把鞋子找出来穿上。再让小的给您施针，消了这些红包，咱们再出去啊。”

　　“哎呀，你这人就是麻烦。”她气恼的往回走着，口中嘟囔道：“若不是看你医术还不错，心地又十分善良，单单冲你这瞎讲究的性子，我是绝对不和你做朋友的。你这样麻烦的人，也只有中土才有，你看看我们西域的人，那个不是豪爽利索！”

　　她从屋里的大缸里舀出几瓢水，胡乱洗了洗脸，道：“哦，对了，还有我师兄，也是成天洗手、洗手的叫唤。你让我说你们什么好，有了那些打扮的时间，不知道多治几个患者，多配多少药呢！”

　　我由得她说个不停，一句也不回答，只用针在她风池、天枢扎下去，强制散了焗颜膏的药性，再加上冷水冰敷，那些红包才消下去一些，看起来没那么耀眼了。李子又费了好大的功夫，从床榻下找出沾满蜘蛛网的鞋子，使劲拍了拍穿上。若此一番折腾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茶墨镇最热闹的街市。

　　江南和西域，绝对是大大的不同，李子先是好奇的东看西看，接着就手舞足蹈的开始了热情的观摩和学习。她驻足油纸伞摊子前，抓起一把来正要玩赏，却被老板一把夺回去，道：“哪来的叫花子，别在这儿捣乱，东头刘员外家里放饭呢，赶紧去那里找吃的吧，别耽误我做生意了。”

　　李子正要辩解，却见那老板并不看她，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她便就转身又去了旁边的团扇摊子，抓起一把红梅扇来，对我喊道：“这是什么花，开在什么地方？白茫茫一片，配着鲜红的花儿，还挺好看呢！”

　　摊子老板迅速扯回了团扇，一句话也没说，又继续对着正在看扇子的一对母女堆着笑说话去了。

　　李子还是并不在意，又继续往别的摊子去看。总之，除了茶叶和墨石的店铺，这一路见着的摊子，她都好奇的上前探索。可是，一连十几家，都是一样的冷遇，这一回天生迟钝的李子也察觉了不对劲，问我道：“为何他们都躲着我，老板们也都只对我恶脸相向？我哪里得罪了他们吗？”

　　“让你换衣服，洗漱一下，你又不肯，这也不能全怪那些商人。毕竟你也是没钱买那些东西的呀。”

　　“还没说买不买呢，刚刚才拿在手上看一看是什么东西，就被他们轰走了。做生意不就是要客人看好了，才开始谈买卖嘛，难不成我要捧一定金子在手上，才能看货？你们中土的人，真是古怪。”李子吸了吸鼻子，皱起了眉头，又使劲吸了好几下，道：“这是什么味道？为什么我一闻就觉得腮帮子好酸，口水不停地往外涌。潭儿，这是什么东西啊，你赶紧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我受不了了，它实在太诱人，连我的魂儿都已经勾了去！”

　　我也跟着闻了闻，凉粉的味道沿着街悠悠的飞扬着，看来这个贪吃的李子，也是天生喜爱美食的呀。拿捏住了她的这个心思，我便故意道：“我们中土并不是以貌取人，只是喜欢收拾的整洁。你若是不改改邋遢的外表，只怕咱们今天出来，什么也买不着啦。你现在闻到的，是我家乡最有名的美食，要是想吃，最好先跟我去衣帽店买一身像样的衣服再去。”

　　“罢了，罢了，入乡随俗，你们就是破规矩多的烦人。”她吸溜一下口水，道：“只换衣服怕是还不够，干脆把戏份做足了，我连容貌也换成光鲜亮丽的，再配上一身好衣服，你带我好好逛逛吧。”

　　我闻言惊讶道：“你学会改换容貌了？”

　　“我哪里学得会，是尤姑娘制的易容丹，只要吃了就能变成心中所想的样貌，我这一回变成老大夫就是易容丹的功效。”她不知从哪里一摸，拿出一个干净小瓶，倒出一个指尖大小的红丸子，道：“你看，就是这个，吃了就能变。”

　　说罢，李子右手一扬，这丸子就落入了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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