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男孩

　　不是当年的基文·霍格力男爵，而是……厄兰·霍格力。如今圣朱诺政府最高统治者，厄兰陛下，也就是说，他们要扳倒的是整个霍格力政府，而不是区区的福克斯·戴森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仇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仇人并不势单力孤，他的背后有一座无法动摇的大山。

　　福克斯从来都不会闲着。基文·霍格力和福克斯·戴森合作的不久之后，福克斯就提出了“蜂蜜计划”。这一邪恶的计划的核心是以beta们提供的受精卵制作的alpha复制人，普通的复制人会携带致命的基因病，而基因病又被金诗妮研发的基因重筑技术完美攻克，不再成为难题。这些复制人会在隐蔽的蜂巢中长大，最后投放到未来的战场中，扩充霍格力在曾经内战中消耗殆尽、如今仍旧被丘吉尔和阿利摩强势打压的虚弱军力。

　　基文·霍格力将计划上报给了圣朱诺元老院。在霍格力、丘吉尔、阿利摩三方关系依旧恶劣的情况下，元老院经过长久的商议，最终同意了蜂蜜计划……尽管它是不被世人容忍，违背伦常的。

　　基文开始受到圣朱诺政府的重用，很快被封为了侯爵。他在暗地里送给元老院的omega们起到了良好的作用，而这些omega都是蜜蜂计划的成品，酣甜诱人的蜂蜜。如今他又说服了元老院——承袭了王位的厄兰·霍格力刚成年，正是需要omega的时候，他会奉上最完美的omega用于优化王族的基因，以及一支忠诚的alpha军队。

　　有了这批完美的复制人军队，霍格力在未来或许有能力与丘吉尔和阿利摩抗衡，争夺他们曾经统治的一切。而这批军队，正听命于福克斯一人。

　　乔治不愧是最优秀的自由记者，不仅了解福克斯的曾经，也已经摸到了蜂蜜计划的冰山一隅。

　　“希望乔治是个幸运的小伙子，能与我们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福克斯·戴森的话还回响在沃丽尔耳边。

　　乔治·安格洛尼。

　　她不能让这个男人再冒险了。

　　“乔治，你听我说。”沃丽尔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我需要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到星热周刊，如福克斯希望的那样，用你的声望，帮他粉碎谣言，这也许是你作为自由记者生涯的第一个污点，但你必须这么做。”

　　“进入基因研究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我就这样空手离开，从今往后，我不再能够拿出任何证据，指控福克斯有罪。”乔治说。“人们也不再相信我。”

　　乔治看出沃丽尔似乎有所顾忌，但他必须尊重她的想法。他相信沃丽尔明白问题的重要性，从第一眼看到她的照片，乔治毫不怀疑她不会是一个会向命运低头的beta女性。

　　不管如何，她好像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福克斯在你来到研究院之前，就向我暗示，如果你调查到了什么东西，他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沃丽尔笑着说，“曾经……来到基因研究院的记者不止你一个，只是他们没有你的名气，需要他有所顾忌……而那些记者，都是我杀的。”

　　沃丽尔的手揣进了白色大褂的口袋里，然后拿出一根极细的针筒，在乔治面前晃了晃。一整管透明的液体像水一样无害，但它被紧紧握在沃丽尔的手里，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是一种细菌，在高危菌库里的编号长得我自己都记不住了，不过给别人介绍的时候，我都叫它‘秒钟’，未成年时期的我多少有些叛逆，它就是我无聊时的产品，只是培养难度太大，也没办法量产保存。”沃丽尔说，“进入血液后，它不仅可以迅速使人致死，还特别偏爱碳基生物的尸体，可惜它们暴露在氮气中只能存活36秒，好在有食物就能迅速繁殖……只需一毫克，处理一具尸体绰绰有余，尸体消失，它们也会跟着消失。非常昂贵的产品，购买过的人都对它赞不绝口。”

　　像是刻意恐吓般的，沃丽尔把针管抵在了乔治的心口。他只穿了一件很贴合身材的蓝色衬衫，针头与皮肤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她可以轻易的要了他的命。

　　“我本来是准备用它杀了你的。”沃丽尔说，“就像那些多管闲事的蠢记者一样。”

　　“好的，美艳的杀手。”乔治微笑，身体依旧一动不动，“可你现在需要我活着，不是吗。”

　　“是啊，我需要你活着，而且是活的好好的，所以你不能再碰基因研究院，也不能再碰福克斯了，你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所有的对话，全部忘掉。”

　　沃丽尔把针管收回来，另一只手拍了拍乔治的胸口。单薄的布料并不能阻隔他的体温，他的胸口滚烫，身体也意外的结实，像是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大理石。

　　“……我需要你替我去做另一件事。”沃丽尔缩回手，重新插进口袋里。“离开格陵兰星，前往红色弹珠——我需要你成为联盟的军方记者，为丘吉尔和阿利摩服务。”

　　联盟军方么，圣朱诺政府的死对头啊……她简直是他见过的，胆子最大的女人。

　　意图几乎不需要解释了。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沃丽尔说，“自由记者的工作，好像也不是很难，我来做，比你做更合适。”

　　乔治哈哈大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让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忽然变得生动起来，“可是联盟的军方记者，好像不是那么好做……我得重新做一版履历才行，很麻烦呢。”

　　沃丽尔耸耸肩道：“联盟军方的人，会喜欢格陵兰星的土特产吗？你可以给他们带一些去。”

　　“土特产吗……一定会喜欢的。”乔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思考了一会儿说，“再见的时候，我会给你带来红色弹珠的土特产，希望，你也能喜欢。”

　　“土特产就免了，如果需要我提供帮忙，可以在光脑号上给我留言。”

　　“同样的，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拒绝，对吗。”

　　“对。”沃丽尔几乎用了不可置疑的口气。“你愿意合作吗？”

　　“我同意你所说的，把今天的事情以及我们的对话全部忘掉，去请求联盟军方的接纳……但是……”乔治忽然指了指沃丽尔的背后，“你打算怎么处理，已经苏醒的约瑟芬？”

　　沃丽尔转过头，就在她视线可及的不远处，一个半大的男孩安静地站在廊桥上，打量着陌生的四周。他的周身带着由光线组成的虚影，像是有无数聚光灯同时打在了他的身上，让人在瞬间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他穿着一套过时的背带工装，连颜色都是怀旧的暗黄色，松松垮垮的肩带下是一件脏兮兮的白色t恤。他有波谷星人深褐色的发色，柔嫩小巧的脸，但眸子却是一种罕见的冰蓝，像是黑暗中的幽火——

　　这种梦幻般的蓝色通常只会出现在人工智能的载体中，几乎不需要去猜测他的身份。

　　沃丽尔看他的时候，他也转过头来，那抹幽火燃得更亮了。

　　“沃丽尔。”男孩开口。他的声音并不是没有温度的机械音，而是一种……一种普通小孩都拥有的，又轻又软的声线。

　　“你知道我是谁了吗……你……想起来了吗。”

　　男孩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沃丽尔的手腕，那里是她的个人光脑。作为超级智脑，他可以轻易进入未加密的，或是加密过的大部分系统中。

　　男孩看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困惑，又有一瞬间的意味深长。

　　“罗纳森和金诗妮已经死了。”男孩说。“福克斯害死了他们。而我睡了很久。”

　　沃丽尔从他下垂的眼睛里感受到了悲伤。但男孩仅仅是陈述，对他苏醒后恢复的记忆做一个总结。除此之外，不再有其他情绪，不会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对亲近的人遭受毒手而感到愤慨。

　　“你是罗纳森和金诗妮的孩子。”男孩抬眼，肯定的说。“但他们并没有把你的基因写进我的程序里，但出于我的个人感情，我依旧可以给你保留部分权限，为你提供帮助——我必须感谢我的制造者，罗纳森。在不违背我核心程序的前提下，最大程度的保证你的安全。”

　　所以……她果然有着操控基因重筑技术的权限，这也是福克斯院长“重用”她的最大原因。别人操控不了约瑟芬，只有她可以，她一直活在在福克斯的谎言中，真是讽刺。

　　“约瑟芬，你是一台拥有自我意识的超级智脑，你也有感情……吗？”

　　“如果一定要定义的话，是的。”男孩回答。“感情，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是种容易被引动又最为复杂的情绪，但对我来说，它只是经过计算得出的某个或多个结果，这种结果由于人、事、物的多次加入可能有不同的导向，但几乎不会偏离制造者对我的核心设定。”

　　沃丽尔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替我的父母复仇？”

　　“他们对我的交代，并没有包括复仇这一行为。”男孩几乎是立即说，“你的父母并不是自私的人，希望你能明白，他们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人类文明永远停滞不前。”

　　“是基因重筑技术么……他们就算是死，也要将这福音分享给世界。”

　　“是的。说实话，我不太理解你父母过去的行为，但作为人类，说不定你可以。”男孩说，“我有一段过去的影像，你想要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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