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超脑

　　“事实的确很难令人接受。”乔治安慰说，但下一刻他又将事实□□裸的摆在她面前，“福克斯·戴森一直在骗你，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他不能操控整个基因重筑技术的系统，因为约瑟芬的主人，也就是你的父母，根本不可能给一个魔鬼开通任何权限。”

　　沃丽尔沉默了半晌，仍旧拨通了福克斯院长的电话。

　　“福克斯院长，请您马上到研究室来，关闭整个胚胎库的供能。”

　　沃丽尔向电话里的福克斯院长说明了情况，但如同乔治所说，她的请求遭到了福克斯院长的拒绝。

　　“亲爱的小沃丽尔，首先我相信格陵兰军方一定会处理好这次小行星危机，其次我们不能确定小行星溢能会对胚胎库造成不利影响，但关闭胚胎库供能，一定会对胚胎发育造成影响，特别是近期即将“分娩”的胎儿，没有客人会希望延迟预产期。”

　　“您说的没错……但是……”

　　难道不应该防患于未然吗？这样的回复并不是福克斯的一向风格。基因研究院的声誉和未来就是他的命根子，他不可能对危机视若无睹。

　　果然乔治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而她忽然也松了一口气。

　　“没有但是。沃丽尔，你现在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确认胚胎们的数据正常。”福克斯院长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乔治记者跟你在一起吧，就此机会好好带他参观一下研究室。”

　　“是。”

　　她会的。

　　沃丽尔关闭了通讯，一旁的乔治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自信地趴在廊道栏杆上，沃丽尔相信他与否似乎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粘人的“记者”，要求沃丽尔履行她的职责，给他好好介绍一下胚胎库的设施，如果能演示一遍那就更好了。

　　这位长相平淡无奇的的记者根本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沃丽尔知道自己根本管不住这个我行我素的记者，索性不再管他。

　　她需要冷静下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现目前从乔治那里得知所谓的真相，并不能对她的处境有所帮助。更何况……她全程参与了“蜂蜜计划”，根本脱不了身。

　　如果她现在叛逃，圣朱诺政府……不，霍格力家族，根本不可能放过她。

　　沃丽尔的手再次在主控台上操作起来，她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得把今天未尽的工作完成。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乔治搜集好足够的影像资料，又好奇地围上了沃丽尔，“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有一枚濒死的omega胚胎，它的beta父母今天刚签字，现在我得把它提取销毁。”

　　“你现在还有心情工作啊。”乔治笑着说，“已经了解了真相的你还真是冷静。”

　　“这不仅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父母的遗产，抛开个人情感，我也必须做好它，不是吗？”想通利弊的沃丽尔已经非常理性了，“只不过这枚omega胚胎，我无能为力了。没有约瑟芬，它注定死亡，这是不可逆的过程。”

　　“约瑟芬？他怎么了？”

　　还没等沃丽尔回答，廊桥的钢架结构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胚胎库底部的营养液也像被煮沸似的翻滚，乔治下意识的拉住旁边beta女性医生的手，另一只手也敏捷的抓住了栏杆。

　　地动山摇也仅仅是一瞬间，伴随着灯光熄灭，黑暗中乔治和沃丽尔都站稳了脚跟。

　　冷静了片刻，沃丽尔才感觉到这个beta记者竟然恬不知耻的拉着自己的手。

　　大概是因为这样密闭又漆黑的环境，对方手心浮起一丝薄汗，令她有些莫名的烦躁。

　　好在基因研究院的设施很快就恢复了，灯光亮起的同时，沃丽尔抽回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是小行星。”

　　乔治撇了一眼随身光脑的内容。上面的即时报道说，一分钟前小行星成功接受引导，坠落在夜鸦海。下方的评论则映射着居民们的欢欣鼓舞。

　　基因研究院大概是受到小行星坠落的震荡余波的殃及。好在整个建筑足够稳固，仅仅是不到三秒的震荡，还不足以造成财产的损失和人员的伤亡。

　　“启……小行星，已经彻底落下来了么？”

　　“对。”

　　沃丽尔深吸一口气，说不清为什么，她的心底竟然有些失望。不过，在没有确认胚胎安全前，她仍旧心绪不安。她打开主控台界面，准备对整栋建筑进行例行检查，“希望胚胎们没有受到影响……”

　　但下一刻，她瞪大了眼睛，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

　　她并没有进行任何操作，刚刚恢复动能的主控台界面却开始自行运作起来，几乎是在眨眼间完成了所有的检查工作。被她手动打开的窗口正不停地变换着，被关闭又被重新打开，每打开一次，窗口上就会出现她从未接触过的字符和内容，它们像是被谁赋予了生命般，开始呈现井喷式的大量繁殖。

　　沃丽尔屏息，不敢相信亲眼所见。

　　在这瞬息之间，有人操作着系统，完成了几乎是人类无法完成的运算量……

　　「充能完成」

　　「自检程序启动……」

　　「检查分区文件……20%……100%……检查完成……病毒清除」

　　「记忆读取……20%……100%……读取完成」

　　「优先级别……优先守护……优先进化……」

　　「最高权限确认……罗纳森·葛雷德……金诗妮·葛雷德……滋……未知生命……」

　　「自检完成」

　　随着主控台屏幕的自动关闭，寂静包裹了整个空间。

　　数秒后，沃丽尔和乔治的随身光脑同时发出了声音——

　　“你是谁？”

　　……

　　太诡异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却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这个稚嫩的声音是在询问，但沃丽尔竟然从他的语气中，读懂了宣誓领地般的警告。

　　“你是谁？”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乔治盯着手腕上的随身光脑，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约瑟芬？”他问。

　　沃丽尔的心中也隐隐有个答案，但她有些不敢相信，“约瑟芬在很久之前就被想要盗取基因重筑技术的窃贼损坏了，一直在沉睡中自我修复，从未有过苏醒的迹象，我推测过，它至少五十年内都不会醒来，怎么会？”

　　“沃丽尔，不要相信福克斯说的任何话。”乔治提醒她。“事实上，福克斯就是那个窃贼，他尤其擅长编造故事。”

　　沃丽尔并没有怀疑乔治的说法，她点头道：“我明白，但我确信约瑟芬是被损坏了，如果他完好如初，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否则，在我手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胚胎缺少AI的看顾而死亡……”

　　对此，她时常因无能为力而自责。

　　“想想我们今天都经历了什么。”乔治说。

　　今天最大的异常，就是那颗被称作启明星的小行星，正好坠落在了夜鸦海……也就是紧邻基因研究院地底胚胎库的上方。

　　沃丽尔忽然想起了刚才控制台屏幕上的提示。

　　充能完成？！

　　“是小行星！它在海底溢出的能源，被触手们吸收，激活了约瑟芬！”沃丽尔惊呼。

　　虽然乔治好奇沃丽尔口中的“触手”到底是什么，不过这时候他显然更在意约瑟芬，他需要立即与约瑟芬建立联系。

　　毫无疑问，智脑的记忆力超越任何人类，没有谁会比约瑟芬更为了解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也是福克斯为什么得不到完整的基因重筑技术，也不愿让约瑟芬苏醒的原因，他不确定约瑟芬是否知道他当年干的那些好事。

　　一方面对约瑟芬可能掌握的罪证心惊胆战，另一方面又需要靠约瑟芬和基因重筑技术获取利益，继而不能完全放手，毁掉这台超级智脑。

　　握着一把双刃剑的混蛋，真是令人同情。

　　然而现在约瑟芬完全苏醒了。

　　乔治需要它提供证据，把福克斯连同他背后的人曝光彻底。

　　这不仅是为了含冤而去的葛雷德夫妇，同样是作为自由记者的使命，替真相扫去掩盖它的灰烬。

　　“沃丽尔，告诉约瑟芬，你是谁。”乔治看着她的眼睛，“我们必须试一试，如果约瑟芬承认了你，你就会掌握完整的基因重筑技术。这是整个基因研究院赖以生存的基本。你可以带走约瑟芬，这是你父亲毕生最完美的作品，它应该属于你，而没有基因重筑技术的福克斯将在霍格力眼里一文不值，我可以保证，在霍格力眼里，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但此时沃丽尔沉默了，她低着头，乔治看不到她的眼睛，更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乔治没有催促，只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说：“我不能。”

　　她不能带走约瑟芬。

　　至今为止，乔治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他虽然长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没有所有beta女性梦寐以求的alpha的强壮俊美，但他金棕色的眼睛里有星光点点般的颗粒，微卷的睫毛像是蜜蜂扑闪的金色翅膀。他很聪明，又善于伪装，可他的胸口藏着温暖的火，那双眼睛认真看着你，只为你着想的时候，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真诚而又炽热。

　　“为什么？”

　　乔治知道，她肯定有她的理由，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沃丽尔抬起头，看着他金棕色的眼睛，无奈地笑了起来。

　　“因为你也清楚，这一切的背后是，霍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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