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量衣
一月底的天气开始渐渐回暖，昨夜下了一宿的雨，晨时有太阳从东边渐渐露出头来，将帝都的寒气都驱散了些。
慕容昭只带上几个贴身护卫，和雪言一起轻装出行。
琉玉阁今日迎来贵客，掌柜笑得如同一朵花儿，“小人早上出门就看到东边一朵祥云，正琢磨着今日有什么好事儿发生，公主您就来了。”
慕容昭随手赏了他一个金元宝，抿嘴笑道，“就你嘴甜，最近有什么新到的好缎子没？”
白掌柜双眼一亮，“您今日来的正是时候，前几日刚从姑苏收了几匹流霞缎，您去看看？”
慕容昭摇了摇头，往身后让了让，白掌柜这才看到她身后的一个红衣公子。他穿的是秦楼楚馆最常见的那种颜色艳丽花哨且廉价的袍子，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带随意竖起。这一身装束穿在任何男人身上估计都会让人觉得妖艳低俗，令人看轻。但白掌柜一抬眼见到他的相貌，竟有种这衣袍污了他的感觉。
啧...这人要给他来做衣架子该多好，想必琉玉阁的生意能比现在火爆更甚了。
慕容昭打破了他的幻想：“本宫今日来，是想让你帮这位公子看看，有没有合适他穿的缎子。”
公主出嫁这样的大事，白掌柜自然是听说了。只是公主今日带来的这陌生男子显然并非薛将军，难道是...昨个儿京中传言公主买下的那个面首？
“你不用顾虑什么，将军那儿，有本宫担着。”
“公主您哪儿的话，就是将军来了，这琉玉阁自然也是以您为尊，”白掌柜笑了笑，将她和雪言引至里间，一一介绍道，“这边是云翔符蝠纹的湖水缎，这种靛蓝色的缎子这位公子穿肯定好看；还有这边的白祥云纹缎，穿着也贵气；还有这个......”
慕容昭用肘子戳了戳雪言，递了个眼色，脸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喜欢哪个尽管说。
雪言对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向来没什么兴趣，加上旁边那个念经一般的半老头子，他半分都懒得再呆下去。
“你慢慢瞧，我在外面等你。”雪言丢下这么一句话，便一拐身去了外间，留下呆愣的公主和掌柜。
慕容昭干咳一声，对着掌柜道，“...他不太爱看这些，就我们来看吧。”
挑了半天，慕容昭选了一匹靛蓝的、两匹月白云纹的、三匹玄黑的。
雪言在外间等的不耐烦了，正要进来瞧瞧，只见慕容昭走了出来，招呼他进去量身段。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雪言动也未动，大有一种你别想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量一下衣服而已啦，人家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真小气！”慕容昭埋怨了一句，见他依旧不理，试探性问道，“那我给你量？”
这话一出，琉玉阁的掌柜伙计都给惊到了。这...这个男宠已经受宠到这个地步了吗，竟劳公主之尊亲自为他量衣？任性撒娇，好歹有个度吧...
慕容昭见他不作声，“你不回答就当你同意咯。掌柜，备个量衣间。”
“哎。”白掌柜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有些担心明日这事传出去了将军会不会来找人砸了他的铺子...
量衣间不大，却胜在素雅别致。挥退了下人，慕容昭拉着他来到对着阳光的地方，“张开手。”
一向冷漠的杀手此刻神情居然有几分别扭，却还是在她的眼神催促下抬起了手。慕容昭用卷尺慢慢环住他的腰，再一点点收紧。
“你想勒死我吗？”
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慕容昭才发觉方才竟走神了，抬起头正看到他在阳光下弧度优美的下巴。那双如墨的双眸却像浸了凉水般冷清清地看着她，微风轻轻吹起他的发丝，拂在她的脸庞上。真、真好看啊...
慕容昭松了手，微微后退了一步，这个人是妖怪变得吗，居然像会勾人魂魄一样，总是让她动不动就走神。
雪言还抬着手，“不量了？”
慕容昭重新环住他的腰，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心情早已没了方才的从容，只觉得面红耳热，心跳如鼓。
她这是怎么了？
匆匆量完衣裳，慕容昭引了雪言出来，吩咐掌柜尽快做好送到府上。
才回了薛府，便见白芷急急迎了上来：“公主，这一大早您是去哪了，也没带上我们；方才皇后传旨，宣您...和桃公子入宫。”
慕容昭甫一听到桃公子三个字，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瞥见雪言阴沉的面色，她正了正脸色忍住笑，忽然想到母后为何要宣他入宫，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慕容昭有些犹疑，只听白芷劝到，“公主还是依了娘娘吧，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娘娘要见谁，谁还能躲得过去不成。再说，您也不能将桃公子藏一辈子呀。”
慕容昭赞同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是忧心忡忡。
马车上，慕容昭给雪言倒了杯庐山云雾，吹了吹热气才递给他，“过会见到母后，万一她说了你什么，千万不要顶撞。”
雪言接过茶，暖气从茶盏传递至手心，他小啜一口，“我知道。”
“母后是个利嘴佛心的人，你只要不太过分，她应该不会为难你的，你别太担心了。”慕容昭自己心里惴惴的，却还要安慰雪言。
“我不担心，倒是你，”雪言轻笑了一声，努了努嘴，“你手都在抖。”
不是他心大，且放眼整个大夏御林军，他自信还没有能留住他的人。
慕容昭将手藏在身后，“胡、胡说！我这是冷的。”说完还像模像样地拿到唇前呵气。
雪言斜斜躺在榻上，姿势说不出的悠闲，他将茶盏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支肘看着她，慵懒道：“怎么，要我给你暖暖吗？”
“啊？”慕容昭又将手收回了背后，眼神飘向了马车外，连声音都抖了起来，“怎、怎么暖？”
明明就是很期待，偏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个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完全写在了脸上。雪言凑了过去，炙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你想怎么暖？”
慕容昭盯着外面，不敢扭头对上他的眼眸，只觉得耳根发烫，结巴道，“我...我忽然觉得不那么冷了...”
“呵呵，”雪言坐了回去，“那便算了。”
慕容昭悄悄侧过头去，见他又恢复了斜趟的姿势，也没有看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
凤藻殿中烧着地龙，殿内暖如春日，慕容昭脱了妆缎狐肷褶子大氅，便凑到了容皇后的旁边，“母后，您今日穿的这件真好看！”
这种直接了当的奉承从慕容昭口中说出带上了几分坦诚，若是往日容后一定会喜笑颜开。但是今日她的神情纹丝不变，看了一眼站在殿中的雪言。
“大胆！见到皇后还不跪拜！”皇后身边的春桃叱了句。
雪言一声不吭地跪了下去，礼仪动作却是半分也不标准，看得容后蹙起柳眉。她不急着让他起身，只是转头和慕容昭聊了起来：“这些日子也不见你来宫中请安，不知在忙些甚么？”
慕容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词可托，只是笨笨地接道，“儿臣没有忙什么，母后最近还好么...”
容后细细地打量着跪在下首的那个人，语气已经带上了冷意，“前些日子，本宫听边伯候夫人说了些趣事。”
“那个老寡妇有什么趣事可说的...”慕容昭嘟囔着。
容后只作未闻，眼中精芒微闪，“本宫听她说近日在京城一家楚馆中，有两位皇室子弟为了一个男妓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全然不顾皇家颜面！”
慕容昭的脸霎时雪白，什么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总算是知道了。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雪言，心中担忧，口中仍不甘地分辨道：“七哥也去了。”
容后瞧见了她那一点小动作，更觉得心头火起，厉声训斥道：“慕容绝是惠贵妃的儿子，自有她去管教！本宫只问你一句，你在妓馆中做出这等败坏颜面的事，可有想到你的皇兄！”
慕容昭只觉得心头微塞，原来母亲生气也不是为了她的缘故，只是因为她带累了哥哥的名声，她才会这样勃然大怒。
容后见她不作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心中对这个女儿厌烦至极。
她从小就把一门心思放在自己的嫡子身上，对这个女儿疏于管教，只是一味宠溺，这才养成了她现在这种顽皮任性的性子。本以为将她嫁了大夏最有权势的大将军，能好好管管她，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这才成亲几天，便给她捅出这样的篓子来。
且不说驸马尚在，公主养男宠会让人觉得皇家仗势欺人，侮辱忠臣。更甚者，她这个男宠的出身地位真的是低得不能再低，说出去不但给她自己抹黑，更是给皇家难堪。
容后捏了捏自己被她气痛的眉心，吩咐一旁的春桃道：“赐杖刑一百，让公主在旁边看着。”
以前是她对这个女儿太放任不管了，今日非让她涨涨记性不可。
慕容昭急的站了起来，抓着容后的衣袖脱口而出：“母后！一百板子下去哪还有命在！求您饶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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