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这天晚上，等季国安入睡后。
季远看时间还早，于是他便带着季辰去外边散步。
夜风习习，吹散日里残留下来的燥热。
田里水面闪着银辉，水稻直立，在晚风里微晃。
黑暗处，有一两点莹光。
季远和季辰两人，并排行走。
一高一低，一大一小。
两人走到村口的大树下，季辰被他的同学拉走，去旁边玩耍。
季远在树底下坐着，视线落在某处。
那里，有女人的笑声。
清脆响亮，声声入耳。
距离大树两米的地方，支着电线，底下挂着一灯泡。
有飞蛾在灯泡下，翅膀上下拍打着，身影被灯光放大。
那女人离灯泡的地方不远，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歪着头和旁边的人说话。
从季远这，只能看见她的侧脸，轮廓分明。
他看了会，低下头。
其实，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没注意到他。
季辰也看见了，他想去打声招呼，被季远拉住了，让他等会再去。
至于为什么，季远自己也不清楚。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季辰站在那同她说话。
不知道他们俩说了什么，季辰还伸手朝季远所在的地方指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女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
夜色里，他看见她嘴角轻轻扬起，笑了笑。
笑什么呢？什么那么好笑？他不解。
过了会，有人走近。
季远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他察觉到有人在他旁边坐下。
头顶上是长长的银河，耳畔有风声，他鼻尖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喂。”
季远侧过头，看着她:“嗯?”
路遥视线往下，盯着地上的影子瞧，“刚才，小辰去找我了。”
他点头，说:“嗯，我看到了。”
“你怎么没跟着他，一起过来?”
“……”
季远回过头，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动了动。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周围热热闹闹的，只有他们这安静无比，像两个不同的空间。
过了会，季远开口:“你中午回去了？”
路遥挑挑眉梢，“你不是看见了吗？”
“因为有事，所以提前走了？”
“没什么事。”
季远楞了楞，过了会才说:“那你怎么……”
路遥抢先回答道:“因为不想听你的话啊。”
他看她，有些无奈:“……”
“再说了，你上回不是也没听我的话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光影斑驳。
“你怎么还记得这茬?”
路遥瞪了他一眼，眼里火花四溅，咬牙切齿的，“你意思是说我，小心眼咯？”
季远晃了下脑袋，“没有的事。”
“没事，我就是小心眼。”
“……”他看看她，转移了话题，“宋逸呢?怎么没看见他?”
路遥把脸朝向他，发梢打了个卷，“怎么，我跟他一定要一起出现吗？”
“……那倒不是。”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揶揄，“你看见我跟他在一起，不会吃醋吗？”
“……不会。”他看进她眼睛里，目光平平静静，语气坚定。
路遥问:“为什么？”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说:“你不喜欢他。”
路遥笑笑，“那我喜欢谁？”
整个世界都开始安静下来，季远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他听见他自己说了一句话:
“我喜欢你。”
起风了。
季远说完话，没听到路遥的回应，他抬眼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在笑着。
比春风柔，比桃花娇。
“你笑什么?”
路遥把头凑近，盯着他的脸上下左右地瞧，“你……刚刚是在表白吗？”
季远也没畏惧，迎着她的目光，“你说呢。”
路遥伸手，戳了下他的肩膀，他一动不动，像一座山。
“你可真够闷.骚的。”
“……”
最近这几日，天气渐热。
宋逸不知去哪弄来了个大水缸，放在院子里。他每天早上都要往缸里倒满水，经过一整天的日光照射，水变温、变烫。
然后，他们会拿缸里的水来洗澡。
路遥一大早醒来，洗漱好后，见宋逸还没起床。她便自个拿着水桶，去往井里打水。
路上人不多，很安静。
晨雾笼罩群山，一派静谧。
到了井边，她把桶放入，装满一桶水后，用两只手提了起来。
她刚要放在地上，就被人接了过去。
路遥抬头，看向那人，问:“你怎么来了？”
季远先是把水桶放在地上，安安稳稳的，一点水也没洒，然后才说:“我过来接水的。”
“你过来接水的?”
他冲她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水桶呢?”路遥看他两手空空的，问道。
季远往身后示意了一下，路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远处的地面上，丢着两个水桶。
东倒西歪的。
路遥笑了，“你怎么把水桶，给扔那了？”
他抿抿嘴，说:“刚才看见你在这打水，想过来帮你，所以就丢那了。”
“怎么，心疼我啊？”
季远看她一眼，又立即收回视线。
路遥也不拿他开玩笑了，说:“那你打水吧，我先把这一桶提回去。”
季远问:“这水是拿来喝的还是干嘛的?”
“不是，是拿来装水缸的，洗澡用。”
“一桶够吗？”
路遥摇摇头，“不够，起码得好几桶。”
她弯下腰，伸手想拎起季远脚边的水桶，却被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
“我来吧。”
桶里水波荡漾，一圈圈的。
路遥直起身来，说:“那你自己怎么办？”
“不碍事，我等会再过来接水。”
她也不拒绝，“噢，那行吧。”
最后，季远拎着两桶水，而路遥则是提着半桶的水。
原本，路遥是想拎一桶的，可他死活不同意。等她提出要拎半桶的水时，他才勉强同意。
“看不出来，你还挺大男子主义的。”
季远:“这本来就是男人做的事情。”
“男人啊。”路遥说着，眼睛往他身上瞟，玩味道。
季远身体变得僵硬，避开她的视线。
路遥笑笑，见好就收。
要走的时候，季远忽然脚下一个刹车停了下来，把水桶放地上。
路遥问:“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他没应她。
季远是背对着路遥的，她看见他手往裤.兜里伸了伸，不知道摸出什么来。
然后他转身，对她说:“手。”
路遥看他一眼，乖乖伸出手来，握成拳，嘴角憋着笑。
他又说:“摊开。”
她听话地把手摊开，手心朝下，一脸的无辜。
路遥的眼睛亮亮的，十分有神。
她原本还想再逗一逗他，下一秒，季远却直接握住她的手。
他把她的手翻过来，另一只手往她手掌心放了些东西，然后把她的手给合上。
山迢迢，水悠悠。
万物寂静而又有声。
路遥看着他，看见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嘴巴紧闭。
季远做完这些后，便立刻转身，两只手拎起地上的水桶就走。
路遥看一眼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手摊开来，她手掌心上是几颗水果味的糖果。
她冲着他的背影喊:“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呢?”
闻言，他脚下一顿，又迅速恢复原样，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话虽这么说，可路遥还是笑成朵花，跟三岁小孩没差别。
到了院里，季远把两桶的水倒进水缸里，路遥正好从门口进来。
他两三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桶，又往水缸里倒。
路遥走过来，站在他旁边，头往水缸里伸，手里头还攥着他给的糖果。
水缸装了些水，倒映着上方的天空，和他们两人的身影。
晃晃悠悠。
“这水不够，估计还要去个两三趟。”
“嗯，我去接水，你就在这等着。”季远说完，提着水桶就往外走。
路遥在院子里等季远的时候，拆了颗他给的糖吃。
橙子味的，很甜。
三趟过后，缸里的水终于接满了。
这个时候，晨曦显露，浓雾渐散。
“水够了，谢谢你啊。”
季远没说话，看着她，过了会说:“你多少斤啊？怎么看起来那么瘦。”
她穿着一件七分袖，下身是短裤，细胳膊细腿的。
路遥侧头看他，“你想知道吗？”
季远的直觉告诉他，有诈。于是他沉默着，不说话。
果不其然，没两秒，她就倾身靠过来，手搭在水缸边上，说:“你要不要抱一下，看看我有多重?”
“你不是随便掂一下，就知道那笋多重吗？”
“那你抱一下我，掂量掂量，猜猜我有多重，我看你准不准确。”
两人离得很近，季远闻到一股橙子味，清淡香甜。
她左边的腮帮子鼓起一块，笑容狡黠，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他鬼使神差般地凑了过去，与她贴得更近，他的一颗心快鼓到嗓子口。
扑通扑通响。
“那就抱一下，嗯?”他嗓音低沉得不像话，极具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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