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风雨欲来

　　

　　安福宫中，徐贵妃懒懒的斜卧在榻上，侍女正为她悉心养护长长的猩红指甲，贴身太监汪直猫在徐贵妃耳边吐了几个字，她睁开的双眼，目光犀利，微抽手，屏退侍女后，吐出一个字“说！”

　　“徐贵妃娘娘，那陆安狡猾的很，对我们的人似有察觉，但还是没能逃脱我们的手掌心，在清云谷被我们困住后跌落山崖。昨日，奴才已经打听到，他的尸体已经被京兆府尹找到后送到陆府，陆府正准备操办丧事。”

　　徐贵妃斜眼睥睨汪直。

　　“小的敢拿脑袋担保，那陆安敢与娘娘为敌，十个脑袋都不够。”汪直谄媚。

　　“本宫什么时候说他与我为敌了。”徐贵妃揉揉太阳穴，“他还不够格。这事儿办的漂亮，领赏去吧。”

　　“奴才谢娘娘！”汪直讨好地退下。

　　外面通报，“楚王殿下到！”只见楚王意气风发地来到跟前作揖，“孩儿拜见母后！”

　　“其珏，到母妃跟前来，跟我说说你最近在忙什么了？”

　　“儿臣最近发现个人才，”楚王洋洋得意，“现在，儿臣要学着做明君，礼贤下士，恩威并施。”

　　徐贵妃来了兴趣，“哦，何人值得你这么高兴？”

　　“母妃可曾听说过姑苏陆瞻？”

　　徐贵妃闻言脸色为之一变，楚王并未察觉，自顾自继续道，“这陆瞻出生名门，在姑苏乃至江南士子们心中都是一流人物。此人在前不久的济水溃堤案中，更是帮孩儿扳倒了太子一派的重臣，工部尚书张久德，父皇也对他称赞有加。孩儿想，若是收服了他，上可慰父皇，下可得民心，何乐而不为呢！”

　　“恐怕他心中并非认为是为你效劳而扳倒太子。”徐贵妃走到窗边，晚霞似火，勾起往事，“我记得他祖父陆伯章曾是太子太傅，一身傲骨，你父皇非常尊敬他。陆氏一门清誉百年，并不容易降服，此人等你登上大统，他才会完全为你所用。”徐贵妃回首，“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太子之母舅，荣国公韦翦不知收敛，在青苗法上阳奉阴违，触怒父皇，平定侯韦毅在土地兼并案上已一败涂地，韦氏一族如今已经一蹶不振。这次我又打掉了太子在朝廷六部中最得力的工部，现在太子闭门不出，甚至都没有为张久德向父皇求情。朝臣们见替太子卖命到最后却是两手空空，前车之鉴犹在，大家都懂得弃暗投明，朝中不少重臣已私下与我联络，向我示好。长此以往，依孩儿看，太子将不战而败。”

　　“这些老骨头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墙头草。”徐贵妃冷笑，“太子这次不向你父皇求情是对的，张久德居然敢在你父皇最在意的河堤防洪上打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徐贵妃扬起她猩红的指甲，“太子能不受牵扯全身而退已是万幸了，所以你得在你父皇面前多提醒提醒。”

　　楚王双眸精光四射，“谢母妃提点。”

　　“你放心，这后宫里有你母妃坐镇，韦后她翻不了大浪”。

　　太子府内，山雨欲来风满楼。

　　“滚，都给我滚出。”又一个茶盏摔碎在地，侍女们诺诺不敢言，依令退下。噼里啪啦，地上的瓷器碎片一地，大殿里空无一人，太子颓然靠在书案边。“殿下……”一女声柔柔唤道。

　　“太子妃，出去！”太子下颌紧绷。

　　“臣妾不走，臣妾愿意陪着殿下。”

　　“你也要忤逆我的意思吗？”太子猩红了眼。

　　“臣子会忤逆殿下，妻子不会。”太子妃泪凝于睫，“我知道殿下是在气朝臣们在济水溃堤案上背弃而去。殿下放心，我王氏一门会坚定地站在殿下身后，我这就给父亲写信，他会在朝堂上发声支持殿下的。”

　　太子握住太子妃的柔荑，哀叹，“现在，我不过是父皇的一枚弃子，那些朝臣们口口声声立长立嫡，可如今父皇的脸色变了，他们就如墙头草倒向楚王。张久德贪得无厌，但罪不至死诛九族。”太子喉头一哽，“父皇分明是在敲打我啊，说不定哪一日这太子之位就不是我的了。”

　　“殿下……”太子妃悲泣欲滴。

　　“别哭了，我问你，你进宫拜见母后情况如何？”

　　“母后数度求见父皇而不得。”

　　太子黯然，“你进宫劝谏母后，不必再为我的事情惹父皇不快。”太子妃在一旁垂泪，太子重重阖上双眼，沉默着。

　　夜色朦胧，月影浮动，云台山山腰，远远可以看见陆霁独坐于石凳上，山下是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的行军营帐。

　　当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其琒才稍稍平复心情。陆霁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他，粲然一笑，其琒挨着她坐下，看山下的灯火一片，患得患失的情绪甫定，“霁儿，以后去到哪里都要告诉我。”陆霁侧过脸，眸中倒影出星光，嘴角一弯，“嗯！”

　　“父皇来旨，要去北郊行宫见新罗国使者，命我率精锐将士随行护卫。”他顿一顿，“这次，你随我同去。”

　　“这样不妥吧……而且，我以什么名义去呢？”

　　“你不在我身边，我实在放心不下。陆安的失踪透着古怪。”其琒执起她的手，眸底情深似海，“我不能让你冒任何险。”

　　说不感动是假的，自姑苏相识以来，其琒处处为她考虑，以她为重，这番朝夕相处，情愫早已暗暗滋长，她又何尝想要与他分离。陆霁倚靠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我随你去。”

　　身后落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其琒警觉回头，斥道，“谁？出来！”迅速抽出利剑，将陆霁护在身后。

　　一娉婷少女高举双手，从灌木丛中探出头，娇嗔道，“三哥，是我！”

　　李其琒收起宝剑，喝道，“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少女衣饰华贵，脸蛋娇俏，眼睛骨碌碌地直直瞧着他身后的的陆霁。“三哥，他是谁？”

　　“过来，”其琒招手，向陆霁介绍，“她是我妹妹静姝。”

　　陆霁行礼，“下官陆瞻参见静姝公主。”

　　“咦……你就是声名鹊起的姑苏陆瞻。”静姝打量着纤瘦的陆霁，啧啧道，“身材虽然是小小的，手腕还蛮厉害的。”

　　其琒挡过静姝打量的视线，静姝不悦，嘟着嘴，“我刚看到你抱住他了。”

　　“静姝，这么晚了，怎么随便乱跑？”

　　“哼，三哥，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远远瞧着你上山，跟过来的。”静姝撅起嘴。“三哥，这次是我专门求了父皇让我来宣旨，你也不陪我玩。”

　　“子偕了？”

　　静姝公主霎时涨红了脸，害羞，“子偕哥哥被父皇派去衢州了。”

　　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静姝在其琒的督促下，乖乖的跟着他们下山。静姝不情不愿，气鼓鼓的回到帐篷，陆霁不由得躲在其琒身后偷笑。他一回头，便见陆霁乐不可支的样子，她扬唇，“你让我想起大哥教训我的样子了，他也像你这样板着脸。”说着说着，神色又黯然下去。其琒何尝不知她心中所想，拂过她的发丝，“陆瞻就快到了，你们兄妹很快会团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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