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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原来


  你有信仰就年轻,疑惑就年老;有自信就年轻,畏惧就年老;有希望就年轻,绝望就年老;岁月使你的皮肤起皱,但是失去了热忱,就损伤了灵魂。——卡耐基

  她是镇定自若还是失魂落魄,没有人知道。从前,沐心玥总以为接受与放弃的距离很长很长,谁知道竟然这么短。

  时间过去太久,她忘记了很多细节。也忘记了在知道这样的尴尬局面时,她的脑海中都闪现过什么。是青春年少时的迷茫,是重归故里时的赌注,亦或是此时此刻的决然?其实,可能只是百味杂陈的滋味儿太过清晰,以至于让她久久难以释怀,缭绕心间,挥之不去。

  初夏的夜晚,依旧是凉风习习的。如水月光显得有些凄清,连夜空中零碎的闪烁星点也躲藏得严严实实,不想让人看见。

  “等一下,请问你找谁?”

  “1幢1单元的。”沐心玥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里的一串钥匙,心情不佳的她懒得和这些人废话,不等询问就直接说,“户主是沐心玥,查吧。”

  过了一会儿,保安才过来开了门,憨笑着点点头:“不好意思啊,我是新来的,不太认得清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已经礼貌道歉,沐心玥也没必要板着脸当驴,勉强笑笑说了一句‘没关系’。就径自往前走了,一眼略过屋里电脑上清晰的帧帧画面,心想这可真是个‘好东西’,低声地讷讷一句:“我也认不太清楚了……”

  院子里的这条路,是很久以前沐常德带着工队修整过的。平整的沥青石子路面,在月光下泛着灰白,角落里坑坑洼洼的地方被人填平了,颜色跟路面不太一样。沐心玥小心地走在有些昏暗的小路上,心里不停腹诽,还真是懒省事,就因为住在这里的老人陆陆续续地搬走了,人少了,单位就连重新铺一铺路面都舍不得了。

  果然,等价交换才是人们期许的,谁都不会把心思浪费在已经失去价值的人身上

  沐心玥轻轻地旋转钥匙,手下突然顿了顿,才发现孔内有些生锈,只能由着劲儿拧开。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的老屋子。脚下的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挂在墙上的老式钟摆,一下下打在心上,空荡荡的带着回声。老房子原封的木框窗子一直没被换掉,到现在已经算得上积年旧物了,窗棂轮廓上斑驳的痕迹,还有零星的漆皮掉落,细细记录着这些年晃过的岁月。

  这里,有阿兰的青春,有她的童年。

  这里,陈旧斑驳,提醒着人们世上没人能赎回过去。哼,正好。她压根不想回到过去,过去?多久的过去?就算时间能倒回到她眷恋的那几年又能怎样?日子还不是要一天天的过去,一天天的走到她曾经最厌恶的那些年。

  既然是这样,过去于她,毫无意义。

  透过窗户凹凸不平的磨砂玻璃,还能隐约看到院子里的石榴树上有零落的枯叶翩翩随风回旋飞荡,在空中打着转儿,好半天才落在地上,终于凋零了。明明该繁茂的季节,可是这棵老树却只剩下孤零零的老树枝干和细碎的枝杈,在冷风中摇摆萧瑟,已呈老态。

  窗子的边缘,都被糊上了被裁成细细长条的旧报纸,时间久了它的颜色已经泛黄,有的缝隙也被划破。从窗子的缝隙中,灌进一阵阵细微的凉风,让沐心玥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不禁缩了缩脖子,抱紧双臂一动不动地立于窗前陷入深思,空洞的眼神中渐渐席卷出暴风骤雨,双手不由地渐渐收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最后骤然一松,只感觉浑身发虚。

  原来,真的不是巧合。

  原来,是她制造了这样的巧合。

  原来,他和她,还是逾越了雷池……

  沐心玥抬手抚着窗框的斑驳,框子上的漆皮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漆掉得一块一块的,她用手轻轻地拨弄着上面的漆块,看到木头露出了原本的颜色,却突然停了手。

  小时候,她总是摔跤,每次都会磕得膝盖上血淋淋的,抹上利于伤口结痂的紫药水,泛着青金色的光,还挺好看的。不等结痂自然脱落,她就性急地用手抠掉痂口,不小心露出还没长全的新肉,‘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整条腿都醒得疼,才后悔下手太狠。

  外衣剥落后露出的本质,显得愈加苍白,只会更加受到岁月的蚕食,不如让它维持原本的模样,还能时不时供旧人忆往昔。

  有些事,是不应戳破的。

  虽然她必须承认,人都是自私的,可是做事太绝只会伤人伤己。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总会禁不住一些自愿或不愿的变化。那人几年的青云直上,让成功来得太容易,潜藏多年的欲望也愈加膨胀起来。

  作为旁观者,很多人都看得清楚。

  家人眼中的沐心玥从小单纯,可即使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许多年过去了,这张纸就算什么也没沾染过,可也不会是从前的颜色了。随着年岁增长,她的心中藏起了一杆称,也逐渐发现了那人的不平和冷漠,还有她的不择手段。

  沐心玥勾起嘴角冷笑着,心里的怒火蹭蹭地往外冒,直冲入脑顶冲得太阳穴都火辣辣的。可是,讽笑过后却是更加长久的冷寂,她有些头疼地皱着眉头,脑袋昏沉沉像失重似的。她终于愿意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是爱吗?有人说过,当你思考自己是否爱一个人的时候,就表示你不爱他了。

  这样的夜晚,清冷寂静,就连风声低吻土粒的声音,都显得别样清晰,但刻意的放纵还是让她缺失了该有警惕,神思游离间,也根本没注意到背后缓步走来的人。

  这里虽然是省委的老院子,可院子里还有很多老人,并不愿搬离自己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所以门卫把守依旧森严。欧阳帆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轻易就让门卫放行了。他看到只是虚掩着的大门,不由自主地蹙了眉头,就算这里安保严格,她也不能不关门吧。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门把,手里渗着阵阵冷汗,进还是不进?他有种直觉,推开这道房门,就等于推开了那个女孩的心门。这样的意念,让原本想礼貌敲门的他,鬼使神差地自顾自走了进去。

  对于她,他的好奇心好像有些重了。

  欧阳帆看见她正对着窗外出神,担心吓着她才没有放轻脚步,走近她时,还故意轻咳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哪知道,沐心玥的反射弧长得不是一点点,被靠近的脚步声吓得一个激灵,‘啊’的一声转身,眼神里满是惊恐,等看清来人才松了一口气,眼中的惊恐被疑惑和恼怒代替。

  “你要吓死我啊,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怕进贼,你还不把门关好。”欧阳帆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才摇了摇头说,“不过,这里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偷的。”

  沐心玥瞥了他一眼,“你是怎么进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你怎么连门都不关。”欧阳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担心。

  沐心玥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低头敷衍着说:“没事儿,里面的一道门关着呢。”继而,抬起头神情自然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嘛?”

  “我?……哦,我正好在附近,看到你的车停在门口,就顺便进来看看,谁知道还真的碰上你了。”欧阳帆耸了耸肩,轻松一笑。

  还真是‘正好’,沐心玥点点头,心里明镜似的,却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扯出一抹笑,敷衍地“嗯”了一声。

  欧阳帆的眼中透着一丝审视,继而试探地问:“既然这么晚了,我就送你回去吧。”

  “你忘了,我是开车来的。”沐心玥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笑着说。

  欧阳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低头无奈地笑了笑。沐心玥的眼神微顿,眼珠在他身上转了转,就把钥匙收了回去,扬起脸对着他灿烂一笑:“喂,你还真是没觉悟啊。都这么晚了,你还真打算让我一个女的在路上窜来窜去啊,一点也不绅士。”

  “你把车子放在这儿,我送你。你一个女孩子深夜开车,太不安全了。”欧阳帆突然抬起头,眼中迸出的光芒温暖而耀眼,让她心底不由地一阵悸动。

  “嗯,好。那谢谢你啦。”沐心玥神情复杂地扯起嘴角笑了笑,点头道谢。听到她这样客气有礼地道谢,欧阳帆心里莫名地别扭起来,只是匆匆说了句:“跟我就别客气了,走吧。”就拉起沐心玥的手,也不扭头看她什么反应,转身走出去。

  一路上,欧阳帆的余光时不时地飘落在她的身上。她的侧脸,一半隐匿在昏暗里,一半映在窗外一阵阵晃过的灯光里,明暗不辨。沐心玥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手,想起了刚才那炙热的温度,竟然制服得她毫不反抗。

  “今天,怎么会想到去那里了?”

  “好久没回去过了,突然心血来潮而已。没想到那儿还都是老样子,站在屋子里看着一桌一椅,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似的。”沐心玥的嘴角噙着笑,可是眼里却充盈着失落,她也并不掩饰自己,只当是跟欧阳帆闲聊一样。

  “你小时候是在那儿长大的啊?”

  “是啊,我妈妈当姑娘的时候,我们就在那里住了,一直没离开过,直到……”沐心玥低头笑了笑,嘴角生涩地转了话头,“其实,还是大院好,宽敞明亮。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回来了也不显得拥挤。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过年,因为舅舅、舅妈、姑姑、姑父、还有……姐姐,都会回来的,特别热闹。”

  “小孩子嘛,没有不喜欢过年。穿新衣,放鞭炮,拿压岁。”她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他却听得极其认真,笑着附和她。

  “我也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这些。其实,等长大了才知道只是喜欢团圆的味道,太暖和了。”她凝着温柔的目光盯着眼前的虚无,霓虹灯晃得她想流泪。

  今晚,欧阳帆清晰地察觉出了沐心玥的低落,以他对她的了解,应该是难以解开的心结吧。可是,她好像并不想告诉他,这让欧阳帆的心里没来由的郁闷。也许是心理烦躁,他的车速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快。沐心玥回过神时,才发现车子飞驰在车辆稀少的高架上,她斜睨了一眼欧阳帆,莫名觉得车里的气压低沉,右手不自觉地紧握着把手,紧张地皱了皱眉。

  欧阳帆扫了一眼她骨节分明的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渐渐放慢了车速,转过头对沐心玥面含歉意地笑了笑。

  沐心玥坐在车里,看着路边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法桐,心中萧瑟更胜秋风。虽然,那件事算不上她的软肋,却也是记忆里不愿触碰的。

  路上的车不多,欧阳帆把车停在了沐心玥的家门前。

  “谢谢。”沐心玥客气地对欧阳帆笑着说。

  “刚才,已经说过了。”欧阳帆深深叹了一口气,让沐心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眼中闪过浓浓的无奈,“你别再跟我说谢了,行吗?”

  霎时,有一丝别样的东西涌上了她的心。沐心玥微抬头蹙眉看着他,他的目光和她一触即离。在那目光中,她看到了一缕不明的挫伤,心中霍然明白,他心里的女人或许是……想到这些,沐心玥怔怔地愣在了那儿,眨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神情中又蕴着一缕不可思议。

  欧阳帆看她的神情,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有着笑意、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最后都化作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要跟我说谢谢。”他郑重其事地重复刚才的话,温热的手紧紧地覆上沐心玥湿冷的双手,目光灼灼地笑看着她,沐心玥心底一处角落‘嘭’的一声炸裂开来,如同岩浆喷射蔓延全身,滚烫滚烫的,甚至让她如坐针毡。

  “这......这是礼貌,只是我的习惯而已。”她声如细蚊地辩解,眼神不安地到处瞟,却故作镇静。

  “礼貌是对外人的。”

  “嗯?……嗯。”沐心玥胡乱应了一声,尴尬地笑笑。

  突然就是一阵良久的沉默,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沐心玥轻轻地挣了挣那温热有力的手,抬头凝视了他许久,才感觉他的手松了下来。她立刻回过神,快速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的一瞬却被他猛得拽了回来,她竟然也忘记了推开他,只知道把后背紧贴着座椅一阵阵冒汗,如坐针毡。

  眼前的他眉头紧锁地盯着她半晌不说话,她尴尬地清了清嗓打算说些什么,那沉着的声音就从耳边传来:“他留不住你的,他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个心。”

  “你看到了。”那一瞬,她是知道答案的,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吧。”欧阳帆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你呢?”沐心玥的嘴角渗着一丝笑意,她说不清那样的笑容是期待还是讥讽。于是,不等他作答,她就动作利索地逃脱桎梏,快步跑进家门。她的动作一气呵成,让欧阳帆根本来不及反应。看着她的背影,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挫败,眼中情绪复杂,像是沉思,像是探究,像是取舍。

  最后只喃喃道:“我有啊。”半响后,无奈地摇头笑笑,开车离去。

  沐心玥将身体靠在冷硬的金箔木门上,心乱得像理不清的丝线,用手捂了捂脸颊,脸上的冰凉才贴上淡淡的温热触觉,甚至还能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猛烈跳动着,让她烦躁极了。她紧紧地闭着眼请,低头喘息着努力调匀了呼吸,才缓步走上楼,回到了卧室。

  淋浴头的热水带着雾气倾泻而下,沐心玥微仰着头,任由细密的水流轻打着面颊,浸润发丝变成一缕一缕的,水流击打在她莹白的肩上,‘噼啪滴答’的声响竟然让人觉得吵闹,却也终于镇静住狂跳的神经,得以松懈。

  这些天,麻烦事一股脑儿地涌来,让她有些应接不暇。坐在化妆台前,她认真地盯着镜子里的这个人深觉熟悉又陌生,紧蹙眉头地晃了晃脑袋,倒在宽大柔软的床上,眼睛直楞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意识渐渐游离,迷迷糊糊间她还能感受到灯光刺痛双眼,恍惚得不真实。她伸出手在床头乱摸一气,终于找到了开关。

  灯光暗下的一瞬,世界终于安静了。

  电脑微弱的光亮,映衬着欧阳帆棱角分明的侧脸,纤长的十指骨节分明,在电脑键盘上飞速流转着,‘啪啪’的敲打声清脆动人,那样认真专注的神情,仿佛时间都静止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不由地瞥了眼书桌上的手机,才终于停了在键盘上灵活敲打的双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双手相互摩挲着犹豫了片刻,才拿起手机,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屏幕上,亮白的光在昏暗里显得有些刺目,上面只有温暖而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他是不喜欢睡软床的,酒店里的软垫子经常睡得他腰酸背痛的,所以家里的床垫都是他亲自去店里一一试过之后,才敢买回家用的。可明明是平时用惯的东西,今天他却总觉得睡得难受,翻来覆去地心慌烦躁。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原来已经是半夜了,才肯安心入睡,神情中的不快,也被完美地掩进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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