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雌雄双煞上

　　开学那天是个星期四，经过两天高强度的学习之后，顾秋荻迎来了一个可以喘口气的周末。真是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只不过才两天而已，顾秋荻却已经有了盼星星盼月亮的感觉。

　　周末里他也没有闲着，窝在家里痛并快乐地整理笔记。痛是因为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让他头大，快乐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就能对简单有所回报——没错，他这么认真地整理笔记，并不只是为了自己好好学习，更主要地还是担心简单开学就缺一个月的课，回来以后听讲会吃力。

　　顾秋荻是一个颇具圣人情怀的人，自己对生活并没有什么要求，却总想给所爱的人最好的东西。这也是他为什么处处都能收获好人缘的原因——真挚而纯粹的善良，总是能够被人看到，并且被人珍惜的。

　　当你全心投入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顾秋荻觉得自己周五回家以后只不过闭了三次眼，又睁了三次眼，日历就已经翻到了星期一。

　　顾秋荻睡眼惺忪地来到学校，刚放好书包，坐在他左边邻桌的丁一一就从教室外面旋风一般刮了进来，嘴里还一连串地嚷嚷着：“出成绩啦，出成绩啦，这下子我要大难临头了。”

　　顾秋荻一个激灵，睡意顿消：“什么成绩？”

　　“还能有什么成绩？就是开学那天摸底测验的成绩啊。”丁一一坐到位置上，狂躁地揪扯自己的头发。

　　“卷子这么快就改出来啦？天哪，老师们都是不吃饭不睡觉的吗？”顾秋荻也很崩溃。

　　正说着，徐老师走进了教室，身后还跟着两个男生，手里各抱着一摞厚厚的卷子，一看就是路过办公室时被临时拉去当苦力的。

　　“摸底测验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待会儿我会把成绩和排名投影在屏幕上，大家自己看。”徐老师说，“这次测验不是正规考试，分数和排名仅供大家参考，以了解自己对知识的掌握程度，所以不会有纸质的成绩单和排名表，分数也不计入档案。有同学考得好的，不要自满；有同学考得差的，也犯不着气馁。新的学习阶段才刚刚开始，只要能够看清自己，奋发图强，每个人都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公布完成绩，发完卷子，正好早自习铃声响起，徐老师就回办公室了，留出空间让大家自行复盘。

　　“左月，左月，不得了了，你快看看李沐阳的分数。”李佳佳转过头拼命摇晃左月放在桌上的手臂，眼睛却偷偷瞟着李沐阳，“这活脱脱又是一个简单啊！老是和这样的学霸分在一个班，到底是咱们的幸运还是不幸？”

　　左月正在埋头整理自己的错题，被李佳佳晃得一阵眼晕，赶紧抬起头来挣脱纠缠：“当然是幸运咯。见识到学霸的成绩，就知道自己的不足，还可以学习他们的方法，这还不好啊？”

　　“可是这样人生，怎么还能有自信啊？”李佳佳扭着身子，泄气地趴在左月的桌子上，“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我的内心已经被碾压成渣了。”

　　“和别人比什么，关键是超越自己嘛。”左月很想得通，“每个人的天赋不同，不能强求一致的。徐老师刚刚也说‘每个人都有巨大的进步空间’，可见老师也没要求我们都向李沐阳看齐啊，能胜过昨天的自己就是成就。”

　　顾秋荻把所有卷子都摊开在桌面上，看一眼卷子，看一眼李沐阳，又看一眼卷子，又看一眼李沐阳，然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李沐阳被他看得坐不住了，扭过头来小声抗议：“秋荻，你这么不停地看我是什么意思？看得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求求你专心分析你自己的卷子吧，不要再看我了。”

　　“我这可是饱含着崇拜的目光，你竖什么汗毛？”顾秋荻一脸羡慕嫉妒恨，“我就是奇怪，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那么大。你说你啊，简单啊，你们学习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毫不费力。可是我呢？无论怎么努力，结果都和预期隔着几座山那么远。就拿这次摸底测验来说吧，你考第一名就不说了，关键是绝对分值，668！这是要逆天啊。这卷子里面的题，好多我压根儿就没学过，就算是学过的，经过一个暑假也忘得差不多了，你怎么就能考出那么高的分呢？”

　　“我觉得吧，”李沐阳正色道，“那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得多少分多少分，我学这些就是因为喜欢，我有求知欲，所以不会因为不考试就不去学，更不会因为考试过了，就把学到的知识忘掉。在暑假里面，我还提前预习了一下高一的功课。有句话叫做‘兴趣是学习最好的老师’，我天生有学习的兴趣，这方面当然也就占便宜一点。”

　　“只凭兴趣就能学得这么好，没有其他诀窍？”顾秋荻一脸怀疑，“隐瞒秘笈天诛地灭！”

　　“有兴趣，就有动力，就会努力。”李沐阳笑笑，“当然，方法也是有一点的。”

　　“求分享，求传授。”顾秋荻双手合什。

　　李沐阳拿起一本书，指着目录对顾秋荻比划：“我的方法是，拿到书以后，先大概看看每一个知识点，找出整本教材的编辑思路，也就是各个知识点之间的逻辑关系。我们的教材编纂依据的都是已经成型的知识体系，而既然能够被称之为体系，其内容就一定是能够逻辑自洽的。弄明白这种逻辑，对我们记忆、理解知识点都是很有帮助的，然后才能说到如何运用知识点去解题的问题。”

　　“哇塞，李沐阳，你可真不是盖的。”顾秋荻大为钦佩，“你说的话，简直和简单说的一模一样，不愧是能和她拼成绩的超级学霸。只不过你们说的这些方法，我用起来都不怎么好使——那些知识点也太难了，我单个看着都费劲儿，哪里还能找得出它们之间的逻辑关系？”

　　“你不用着急。”李沐阳安慰他，“每个人的思维方式不同，学习也没有一定的方法。我觉得，你现在首先需要克服的是心理上的排斥，不能觉得学习是件苦差事。你只有发自内心地对它感兴趣了，愿意去主动钻研了，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顾秋荻，你唠叨够了没有？”突然，萧垒在后面不耐烦地把书一拍，“人家学霸的兴趣和能力都是天生的，你问再多也学不会，还不如抓紧时间整理你的错题呢。正事不干，只知道在前面叽叽歪歪叽叽歪歪，我被你吵得连卷子都看不下去了。”

　　顾秋荻吓了一跳，赶紧回头，正对上萧垒怒火升腾的双眼，然后下一秒他就自动屏蔽了对方的杀气，笑嘻嘻地凑过去问：“萧垒，你考了多少分？”

　　萧垒满腔怒火喷上一堵石墙，顿时无路可去，歇了势头。他愤愤地哼一声，低头留下一个倔强的脑门儿，让顾秋荻自己去领悟。

　　顾秋荻暗戳戳地笑了，扭头朝李沐阳做个鬼脸。李沐阳顿时领悟到这个鬼脸的含义，想笑，又不敢笑，怕笑了更让萧垒下不来台，更要惹他发火，只好用力憋住，直憋得脸都变形了。顾秋荻这才心满意足，转身坐好，专心对付自己的试卷去了。

　　时光在一干学子埋头苦读之际匆匆溜走，转眼间，开学已经三个星期了。从第四个星期开始，顾秋荻变得有点焦躁，有事没事就往教师办公室钻，缠着徐老师不知道说些什么。

　　星期三晚上，大家吃过晚饭，刚回到教室准备自习，顾秋荻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脸欣喜若狂地嚷嚷：“各位各位，马上准备改选班长，有意参选的赶快到我这里报名啊。”

　　萧垒懒洋洋地抬起头来，不冷不热地扔过来一句：“原来你这几天上蹿下跳的，就是缠着徐老师改选班长啊。我还以为你做人真的有多热心呢，原来也是迫于无奈。一旦有机会撂挑子了，看把你给高兴的。”

　　“那是。”顾秋荻一如既往地皮糙肉厚不怕损，“我做这个班长，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的。大哥，你看看我的成绩，全力以赴都还只能混个中下游，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服务班级？留着我也是滥竽充数，做不好事情的。”

　　“嘁！”萧垒觉得自己有病，明明知道面前这家伙性格软得像棉花，心理韧得像牛筋，再犀利的语言攻击都难以奏效，却还是忍不住要去一次次地招惹他，然后再一次次地带着重拳打空的挫败感收场。

　　左月和李沐阳看着这场每天都要上演好几轮的嘴皮子攻防战，都抿着嘴偷偷地笑了。

　　还真有几个人走过来报名参选，顾秋荻笑得嘴角都要裂到耳根子那边去了，一边登记，一边认真地叮嘱每一位班长候选人：“一上晚自习就开始选举，每人说一段竞选词，然后大家不记名投票，票高者当选。放心吧，徐老师不来，说这是咱们自己的事情，由咱们自己全权处理，整个过程绝对公平、公正、公开。你们赶紧都好好准备准备，主要是说说打算怎么管理班级。”

　　左月脸上笑意盈盈，瞅了个空子回头搭话：“秋荻，简单快回来了，知道着急了吧？”

　　“哎呀，左月。”顾秋荻焦头烂额，“没想到现在连你都学坏了，明明知道我着急，还故意来刺激我。”

　　“好好好，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左月毕竟是个温柔的女孩儿，就算是偶尔调皮逗弄人，也是点到即止，不肯过分，“其实我是想说，选班长也就是几十分钟的事儿，你马上就能找到继任者了。简单下周一才来上课，你不用这么着急的。”

　　“为什么简单回来上课，秋荻就要急着卸任班长呢？”李沐阳向来不是多话的人，却也被两人这一席没头没脑的交谈挑起了好奇心。

　　萧垒更是早就在后面偷听了半天，心里面的问号都要冒出头顶了，又碍于一贯高冷的形象，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打听，这时候被李沐阳问出了心里话，赶紧悄悄竖起耳朵。

　　“其实也没什么。”顾秋荻是个心里不藏话的直爽性格，有人问，他就爽快答，“就是我初中成绩不太好，还一直当班长。到了初三下学期，简单为了帮我考上八中，给我补了整整一学期的课，非常辛苦。当时我心里很愧疚，觉得自己拖累了朋友，就主动向她保证，高中以后要全力学习，拒绝一切外务。”

　　“谁知道你耳根子又软，开学第一天被徐老师忽悠两句，就又做了一个月的代理班长，直到简单要回来了，才想起自己的诺言，所以急着找个垫背的，好把这段黑历史遮掩过去？”萧垒嗤笑着接过话头，一脸的幸灾乐祸。

　　“基本上，你说得没有错。”顾秋荻扭头看着他，故作沉痛地说，“但是你为什么要往我的伤口上撒盐呢？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萧垒正要继续嘲笑，左月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简单，你怎么来了？”

　　萧垒顺着左月的声音抬头一望，眼睛里顿时闪过一抹惊讶，话锋也跟着一转：“别别别，顾秋荻，我哪好意思自封是你的朋友啊，你的朋友在门口呢！”

　　左月的叫声把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教室门口，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儿刚走到那里，手里还抱着一大摞书本和卷子。

　　顾秋荻也想回头，但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落枕了，脖子僵硬得完全无法扭动，于是只好就着一个别扭的姿势缓缓转过身体，正好看到简单从门口进来，走向他右前方的空位。

　　也许是小时候学过一点美术的缘故，李沐阳看人的眼光和一般人不一样，喜欢把人“拆碎”了看。他第一眼扫过简单的脸，就发现这女孩儿长得特别标准——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大大的凤眼，眼尾斜挑，鼻管挺直如葱，鼻头小巧，唇形如菱，不薄也不厚，唇色嫣红，三庭五眼的比例也刚刚好，简直就像是比照着“美女规范”而生的，再加上高挑而纤细的身段，外形绝对无可挑剔。

　　但是这一切外貌上的优点，都被她的气质所掩盖了——李沐阳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能有这样犀利的眼神，和这样强大到能对人产生威压的气场。他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终于捕捉到了心底那一丝熟悉的感觉——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徐老师啊！

　　李沐阳望着简单，在心里仔细回想徐老师的相貌，然后得出结论：女性一旦具备了这种王母娘娘一般的气质，那长成什么样儿，真的就彻底不重要了，反正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样一样的，就四个字——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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