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四日灿
寻了一日,没有找到睿喻修。
月挂枝头,山门下第二十三阶上,我却找到了蒲冬师兄。
我靠着新刷漆的大门,看着独自坐在二十三阶台阶上蒲冬师兄背影,我觉得,他老了。
刚进师门时,我每日都在悄悄抱怨,天芜门生活也太太太无趣了,师父喜闭关少见人,见到我也少言,仅是冷漠安排给我各类茶山打理的琐事,大师兄总是独自一人在月心峰练剑,二师兄蒲冬师兄总是见不到人,睿喻修那家伙,没日没夜练习师父教的招式。
我从来不想成为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我懒惰,只想混口饭,但我又不愿在每月师父教授的时候输给睿喻修,所以,这一来二去,为了不差睿喻修太多,害的我也得日日早起踏着这薄雾练功。
睿喻修也不理我,我恨不得要和青松说话了,每日练完功还得提水,隔几日还要下山去采购,修理各种损坏,茶山事务已让我足够心烦,得空还得练功,还有来访人的接待和……
虽然还有个老婆婆为我们做饭,但师父平日不与我们同食,大师兄认为“食不语”且一日一餐,二师兄山林里待几日才回半日又进去了,睿喻修学着大师兄一日两餐且飞快吃完饭就去忙,这除了中午一餐稍微能聚一下,一天是又忙又孤单又累。
因此,到茶山后满半年,我萌生了——逃跑,念头。
我也没脸和师父说。
连夜收拾好我的小包袱,我披着月光走下茶山的粗旧木板台阶,就这么撞见了——蒲灿师兄。
那时候,蒲冬师兄还不叫蒲冬,蒲灿是师父给他的名字,蒲冬是大师兄死后他游历人间后自取的。
年轻的蒲灿师兄哪里像现在这般眼角浮现沧桑,我知道我下第一节台阶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我了,然而等我下到十几台阶时候才注意到他。
灰白的麻布身影在月光下格外清瘦。
我也不敢走,又不想回头,觉得回头太懦弱。
“止言师弟要走,我不会阻拦。”倒是师兄先开了口。
我心里嘀咕,被师兄捉了,这还怎么逃啊。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坐到了二十三节台阶木板的一侧。
我在旁内心翻江倒海,我是真的想走,却瞥见右边蒲灿师兄闭目养神,悠然自得,这真让我不甘又气愤。
坚持到了蒲灿师兄开口:“止言师弟不必觉得师父欺压,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喻修师弟不是也和你一样么?”
得,就这一句话,直击要点,我觉得走不了了。
“我,我不走!我就是晚上出来散步!”我把我的小包袱窝在怀里,右边是石壁,左边是崖,只有这陡峭的木台阶在危险中弯弯绕绕通往山底,
蒲灿师兄:“那日你冲到睿喻修拜师宴上,你说你也要拜师父为师,师父才打断拜师宴没有收睿喻修。师弟要走,下次要和师父说一声,不然师父要担心。”
“唉,提起这个我就郁闷。”我叹气把头埋进手臂:“上山第一天是我莽撞,但我根本不知道师父只收三个弟子啊,不然睿喻修现在怎会如此厌恶我。”
“止言师弟不愿意当这第三个弟子,为何随师父上山?”
“我想着有吃有喝比流浪强得多,哪里知道这么辛苦,连懒觉都没有再睡过!还没有人陪我玩。”我一想起来每日琐事就又觉得在这山上委屈至极。
我听到蒲灿师兄只是笑。
“那师兄为什么上山?”我小声发问:“听说师兄家里百般阻拦,师兄执意离家千里迢迢来到这山上吃苦又是为何。”
“我?哈哈哈哈哈”蒲灿师兄指着那条下山路:“你看那人间繁华,都是苦,人生在世,就是要远离名利,才求得一自在。师父就是这样的人,我慕名而来,愿追随师父一生。待我修得真正自在,再下山去度化世人。”
我被蒲灿师兄的理想镇住,这一天说的话,抵得上半年的相见的仅一声招呼。
我许久未说话,倒最终又发出一口叹气。
蒲冬师兄猜到了我心中所想:“我十九岁才入门,如今二十五,止言师弟你现才十五武功如此长进,为何叹气。你也不必和睿喻修争个上下,三年左右睿喻修会回到睿家,到时候,你也会成为第三个弟子,未来也许你还有机会成为掌门呢,止言师弟,我今日话多了,但,师父真的很欣赏你,师父只是……”
十二年前的场景,又一次重现。
月光无言,往日那危险的山崖已有了栏杆。
我坐在干净的石台阶一侧,蒲冬靠着石壁,米白的麻布上衣沾上了黑泥。
“蒲冬师兄,我离开七年,师兄你的腿怎么了。”虽然不是明显的一瘸一拐,但我能看出受过重伤。
半晌,蒲冬师兄才回复:“你走后第二年,我和师父告别入南山修行,曾救了一土匪而后被土匪推下山崖,断了腿。”
我心一惊,却无法再追问。
过了许久,我发声:“蒲冬师兄,睿喻修他,你真的要解散师门么?”
“止言师弟,师父不在了,大师兄也不在了,睿喻修年轻气盛哪里能撑得起,而我,虽没有往日宏愿,知道世事不可改,但也不想再涉足这一切了。”
我总觉得这话……我:“蒲冬师兄,你知道睿喻修在哪里么!”
“怎么会?”他愣了下,冷冷看着我,依旧纠结那个话题:“所以止言你为什么不当掌门?”
我捏着随手捡起的一块石头,整理我的思绪:“我从来,就不想当。我以前以为我想当,后来发现我只是不想让睿喻修比我强,我不想证明他不仅先天条件比我好,后天条件也比我优。”我盯着一节一节石阶,茶山比以前规整了,但大家都不在了:“还是大师兄看得透,他知道我留在茶山,不自在,若他真的把青玉羽给我了,我必然会去当上掌门,在这茶山孤苦一生。”
“况且。”我苦笑:“我还欠某人一个承诺。”
“炔城主那玩笑的承诺。”蒲冬师兄语气几分轻视:“又何必在意。”
“玩笑也是承诺,害!师兄你竟然知道”至此,我心里终究透出几分心寒。
“师兄,我先回去了,师兄早点回去,别着凉。”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师兄明日解散了师门,我们倒是无责一身轻了,只是可怜睿喻修,到底是。”
“睿喻修大概跑了,和你当年逃跑一般。”
我觉得师兄是开玩笑:“这怎么可能!睿喻修他那么喜欢师门。”
“喜欢师门?他明明是因为家族压力迫于无奈才上山修学,如果不是九年前睿家被灭,你觉得他还会回来么?师父才是……明明三个弟子,最后一个都没有留在身边。”
听着蒲灿师兄的话,一时不知道他在责备我还是在责备他自己,又或者,责备师父。
我默默往回走,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睿喻修你到底在哪里?
睿喻修逃走,这是我没有想过可能,睿喻修不会逃走的。
“如何?”门后炔城主窜出:“有没有试探到你想要的?”
“什么叫试探!”我愤然:“这只是我和师兄正常交流。”
“看起来是交流,本质是试探,一体的。九分交流,一分试探,也是试探。”也许炔城主他说的没错。
“蒲冬师兄觉得,睿喻修,走了。”
“走了?”炔城主思索一般:“倒也有可能。”
“?”我不敢相信:“怎么会,他这么想当掌门怎么会走!”
“他愿倾半家产去寻药,你也不过是好运遇到了我,你倒别太放大他的名利心了。”炔城主丢给我一个白眼:“你大师兄死了难道他不伤心,你大师兄把青玉羽留给你难道他不怨恨,你们三个倒好,一个死,一个隐,一个直接退出师门,你难道让睿喻修当年也学你离开茶山?那你是陷他不义,你师父闭关后,茶山一切事务都由睿喻修打理,你看看比起十年前,这茶山变的更差了么。”
炔城主这话倒显得我小人了。
“炔城主,睿喻修,他到底在哪里。”
炔城主摇摇头:“没有找到。”
这……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有一点线索,但没有意义。”
我盯着炔城主:“什么线索!”
“呵呵,你这么想知道,先履行一下三年前那个承诺,我就告诉你。”
我眉头一皱:“我没有承诺过你我会毁掉青玉羽。”
“你说如果要求你不再随身携带青玉羽,你就不再我府上任职。”炔城主:“你又不是我的人,我为何帮你。”
“我只说不再于您府上任职,您为何让满城都不准雇我,断我生路。”我心烦,不愿扯这些糟糕往事。
“你如果不愿放下青玉羽,也不该戴着在我生日宴出现。”
我声调提高:“就算我没有听你的建议,你也不该生日宴摔我的青玉羽。”
敲门声——传来,虽然门本来就没关。
郭少爷立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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