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休妻葬母②:再度行商
此后管仲静下心来,守着管家村自家老宅度日。清除了荒草,打扫了庭院,收拾了茅屋,家也更像个家了。乐姜手懒,只笑着看着管仲做活。管仲又是耕田,又是砍柴,又是打猎,家中虽然依旧拮据,但可以衣食无忧。管母在儿子的悉心照料之下渐渐好转,慢慢地可以在庭中小走几段路了。
管仲也尽心关照乐姜,夫妻好不容易有了一段缠绵的时光。不过虽说夜夜恩爱,可乐姜就是怀不上孩子。乐姜时不时地就抚摸自己的肚子,三个月了,平平;六个月了,依旧平平;十个月了,平平如故。
渐渐地,乐姜忍不住就闹,大小姐脾气与日俱增,惹得管仲原来越不耐烦。乐姜出身富商之家,当年为管仲才华所折服,甘于下嫁。然而管家的贫困生活使乐姜越来越厌恶,慢慢地变得愈发懒惰,无理取闹,常常言语刻薄,出口伤人。管仲回来这段日子,才逐渐看明白了乐姜的本性。管仲孝母,得来一晚肉羹不容易,总让母亲先喝;但也每每惹得乐姜哭闹一场。乐姜觉得,管仲心中不是天下诸侯,就是病榻老母,从来没有自己,所以常为自己抱不平。有一次鲍叔牙来访,管鲍纵论列国战事,不想被乐姜哭哭啼啼搅了局,还要赶鲍叔牙走,乐姜道,“就是这些没用的乱七八糟的国家大事误了我丈夫,整日里做白日梦!谁再说梦话,请出家门!”又有一日农忙后,管仲缩在内室读书。不料乐姜横冲直入,夺了书简就扔出门去,说什么读书无用,耕田打猎才是正道。气得管仲掀翻了木案,吼着“杀了你!”乐姜于是拔腿就跑。管仲也就只吼了这么一回,一般都是和风细雨的。为着照顾一世辛苦的老母,避免夫妻伤和气,管仲一切都忍了。
管母又老又病,想看看山野风光而苦于腿脚不便,管仲于是想给母亲一辆载车。家中一贫如洗,马车根本不敢想,牛车也是困难重重。管仲于是上山伐木,倾一月之功,依着在军营时所绘制的《兵车图》,自己动手造出了车板、车辕、车轮、车榖、车辐;又托鲍叔牙寻来铜钉等物,几番忙活,一具女用厢车便赫然立于庭中。
车已做好,就缺脚力了,接下来需要重金买牛来拉。管仲一得闲暇就上山打猎,得了野物拿到集市去卖,待到积少成多,就可以买下一头牛了。熟料刚刚累积了一点钱财,竟被乐姜一股脑拿走,换成了丝帛、簪子、玉饰等女用之物;乐姜越发痛恨管母,以为管母夺了己之所爱。管仲怒火中烧,忍无可忍,夺了乐姜手中的丝帛,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夫妻两人矛盾骤发,闹个鸡犬不宁,管仲也是毫不退让;乐姜嚎啕大哭,把剩下的簪子玉饰砸了一地,就跑回娘家了。
管母暗暗流泪,劝管仲把乐姜追回来。管仲却固执己见,置之不理。过了五日,乐姜被弟弟从颖邑城中送回。原来乐姜父亲训斥了乐姜,要乐姜以夫为纲,以和为贵,回家好好生活。于是小庭院中,葫芦藤下,管仲、乐姜破涕为笑,日子就又淡淡地过了下去。
一年光阴倏忽而逝,郑国与宋国再起风云。周桓王二十一年,公元前699年,宋国联合齐国卫国燕国,郑国联合鲁国纪国,七国兵车大战于野。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最终以郑鲁纪方险胜而终。却说郑国虽胜,然而国力大大削弱;春秋初期,郑国是第一强国。郑庄公时代,宋、陈、许、卫、戴、曹、鲁、齐包括周天子国无不俯首,郑国何其辉煌!郑人一时雄强!沐浴国威,多少郑国人发财发福,赢得了锦绣前程。鲍叔牙家即是如此。然而郑庄公死后,短短数年,内有厉公之乱,外有诸侯交兵,国家气运仿佛江水东逝,日落西山,越来越显得不堪。户口耗减,赋税加重,商道堵塞,民生凋敝,百姓谋生愈加艰难。鲍家的生意同样越来越难做,鲍叔牙数次喊着要弃商从军,想靠着自己的拳头打出一个天下太平。
管家门口桑树下,停了一辆马车。有一人“霍”一下跳了下来,喊着“管仲管仲”就破门而入。正是鲍叔牙。
管仲正与乐姜在院中擦拭新做的木车,见鲍叔牙急急而来,管仲起身行揖,两人就于葫芦架下席地而坐。乐姜此次不敢多言,行一礼,就独自回屋去了。
鲍叔牙道,“我受大哥伯牙、四弟季牙之托,来请兄弟出山,走一趟买卖。”
“什么?”管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伯牙季牙请我做买卖……”管仲疑惑不解。因为当年管鲍行商,管仲每每出的少拿的多,南方黄吕那次又将鲍家的本金赔尽,所以伯牙、季牙对管仲成见极深,颇有恨意,时常讽刺挖苦;“败丈夫”的名号就是拜鲍伯牙所赐!他们二人怎么可能想到与管仲一起做买卖呢?
鲍叔牙大笑,而后正色道:“是的!兄弟不知,如今郑国连年打仗,民生艰难,商道阻遏,可害苦了我们这些行商的人。鲍家连连亏损!兄弟们怎么能不急啊?正忧虑间,天赐良机——新郑城中张贴告示,国家愿以两倍的行价收购粮食;而今年陈国麦谷丰收,货源充足,行价也最低。我们如果到陈国收粮,再卖予郑国,可得三、四倍之利!如此利国利民利己的买卖,岂不是天赐良机?”
鲍叔牙又道,“不过,眼下局势动荡,吉凶难料。听说宋国新败,并不甘心,有报仇雪恨之念,宋、郑再度开战也未可知。陈国贩粮,如果不去,无异于坐以待毙;如果去了,则是险中以求富贵。兄弟们酝酿许久,还是决定要去!要去,还要管仲同去——这种涉险应变之事,非管仲不可!哈哈哈哈!所以,伯牙、季牙也赞同。盈利分成之事一如往昔,管子想拿多少就是多少,伯牙、季牙也无意见。兄弟,意下如何?”
“干!”管仲不假思索,爽朗应道。呆在家中这一年太憋屈了,尤其妻子乐姜仿佛是扯不断的乱麻一般,管仲恨不能插翅飞走。同时为老母亲的车买牛的钱,管仲一直头疼不已。现在财路自己找上门来,管仲岂有不应之理?
鲍叔牙大喜,伸出右拳击了管仲肩膀,“好兄弟!”当下两人又开始斟酌具体事宜,决定两日后出发。
乐姜在内堂听得明白,满脸不高兴。但想着管仲此次出行时间不长,还能发一笔横财,自己可以置办两身新衣,就又喜上眉梢;又想到管母还要自己照料,难免辛苦,好生厌烦,就又不乐;一时间喜来忧去,忧去喜来,心中飘忽不定。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管仲远行。
两日后,鲍叔牙兄弟三人并有三个伙计,驾着两辆马车来到管家村。管仲依旧一身青衣,背了弓箭,辞了母亲,又辞妻子。老桑树下,管仲叮咛道,“我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必回。母亲多病,全赖照料,妻务必小心周全。管仲拜托了!”说罢对乐姜重重行了一揖。乐姜又要哭哭啼啼,管仲一把拦住道,“丈夫远行,一笑千金!”逗得乐姜吃吃笑出声来。管仲得意长啸,吟一句“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就一跃而起,跳上前车。鲍叔牙拨转马头,一声叱马,众人就结伴向东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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