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小修）
第五章
秦飒领头走进南风馆，都不用小厮招呼，直奔楼台深处而去。
行至回廊，却遇见了一位远在她意料之外的故人——薛盈。
薛盈是倚翠园前花魁与济善堂薛大夫的遗腹女，前花魁生下薛盈后撒手人寰，老鸨心疼尚在襁褓的薛盈，便让她去药馆学医，宿在园里。
后来秦飒和梅芜进来，三人看对眼了，勾搭在一块，此后秦飒每每在外面带了一身伤回来，都是薛盈和梅芜骂骂咧咧为她包扎。
秦飒知道梅芜独上京师寻自己时，曾问过薛盈的踪迹。梅芜说是老鸨不肯放人，她便没有再问，只寻思着找时间也学她老子下趟江南。
没想到她还没去江南，薛盈便上了京师，三人便又可团聚了。
此时，薛盈一副大夫打扮，正给美人靠上的瘦弱小倌施针。
秦飒慢悠悠踱步过去，薛盈施完针正准备收拾药箱：“这位大夫，可有空也给本公子瞧瞧？”
“抱歉，今日安排已满，明日……”薛盈想也不想地拒绝，推拒的话说到一半，看清了来人的脸，愣了半刻，又接连发问：“飒飒？你怎么在这？你怎么还这副打扮？梅芜不是说你被接进皇宫了吗？她还来京师找你了，你见到她了吗？”
“阿盈，你问题太多，我们要找个地儿好好聊。”秦飒一把勾住薛盈的肩，笑道：“今儿个，咱们有的是时候长聊，包厢走着。”
两人勾肩搭背往里走，却被一身影拦下。
“男女授受不亲。”沈伐挡在两人面前，看着薛盈一身男子打扮，问：“陛下，眼前这位女公子，又是您在江南时的旧相识？”
不等秦飒回答，薛盈愕然道：“陛下？你怎么会是陛下呢？”
李福贵当即呵斥：“休得胡言乱语，你面前的可是当今圣上！”
薛盈沉默不言，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小李子，你给寡人退下。”秦飒喝退李福贵，望向沈伐：“沈相说得没错，她与梅贵人一样，都是寡人在民间的旧友。”
沈伐：“所以陛下便打算将她如梅贵人一般对待？”
“这个……”秦飒一滞，继而道：“容后再议，先找个清静地儿让我们叙叙旧。”
话音刚落，就听南风馆外一片嘈杂，有男声由远及近传来：“盈盈？盈盈呢？都让开，别耽误爷找人！”
秦飒几人循声望去，见一墨色青衫男子挥退诸小厮，正四下寻人。
男子看向秦飒这边，眼睛一亮，大步走来，深情看向薛盈：“盈盈……”
秦飒朝他努嘴，问：“阿盈，认识啊？”
薛盈冷漠回应：“韦公子，薛某与你相交不深，请称我薛大夫。”
“追求者啊，我懂我懂。”秦飒了然，将手横在两人中间：“薛大夫今日与本公子有约，你想说什么留着明日再说吧。”
男子怒目而视：“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胆敢阻拦本少爷！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少爷是谁！”
“怎么着，追求不得还有脾气了不成？我今儿就拦了，你敢如何？”秦飒呛声。她早年在江南便是个混不吝谁都不怕的主，虽然回宫后被沈伐管了七年多，但宫中除沈伐外也没人敢忤逆她，是以更助长了她的嚣张脾性。
男子当即拔出腰间长箫，竟是长剑被装扮成了箫的模样。
薛盈站出来劝和，被秦飒拉至身后：“阿盈你别怕，今儿小爷就替你好好收拾这小流氓。”她撸起袖子，做足战斗姿态，冲男子挑衅勾手指：“来啊。”
男子气急，挥剑就砍。秦飒也不避，赤手空拳挥过去。不料双拳被人一手拢住，长剑也被那人以折扇隔开。
秦飒瞪向那人：“你拦寡人干嘛，放开，寡人要好好揍他一顿！”
“陛下，这位是韦司空的独孙，韦弘文韦小爵爷。”沈伐将秦飒的手牢牢扣在胸前，再以扇柄挑断韦弘文的长剑，道：“韦公子，天子面前不得放肆。”
“你是……沈伐？”韦弘文一疑，皱眉打量三人，良久，冷哼一声：“堂堂天子居然逛南风馆，难怪把大梁管成这幅鬼样子。”
秦飒一听是韦家的，本已消气，再听他后一句，火又重新冒了出来：“沈相，韦司空的儿媳还能生养吗？”若能生养，这个就别要了吧。
沈伐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嘴角一抽，缓言道：“陛下，韦家满门先烈皆战死沙场，现只余韦司空与韦公子二人。”
秦飒嘴一撇：“罢了，眼不见为净，暗卫呢，将这碍眼的给寡人送回司空府。”
暗卫依言现身，韦弘文挥剑抵挡：“昏君！谁敢动我！”终难敌众，被捆着押走了。
秦飒勾着薛盈的肩：“阿盈，以后像韦弘文这种纨绔子弟啊，咱们见都别见。”
薛盈含糊答应，沈伐干咳出声，道：“天色不早，陛下预备如何打算？”
秦飒答得坦然：“回宫啊，你们不是缠着要寡人开后宫吗，喏，现成的薛贵人。”
薛盈连连摆手，沈伐数刻沉默，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了几分：“陛下若想再如当日纳梅贵人一般，三公九卿诸侯王臣，还请陛下亲自说服。”
“寡人就纳个妃，用得着说服他们？”秦飒啧啧不满，想起纳梅芜时一群文臣要以头撞柱、以死明志，以告先帝在天之灵的场景，声音又弱了下去：“他们脾气倔，老古板，还是沈相与他们有话聊。这次也同样交给沈相了，如何？”
沈伐肃然：“陛下，臣以为，不如何。”
“那你想寡人纳谁？”
沈伐弓身俯首：“陛下乃是天子，想纳谁入宫只是陛下一道圣旨的事，臣不敢妄言。臣十一岁入大梁为质，十二岁为大梁征战至今。久经沙场，身染顽疾，遍访名医，终无人可医。臣斗胆，请陛下看在臣这十来年为大梁尽忠职守的份上，在纳薛大夫入宫之前，能让她先去相府为臣看疾。”
相识十来年，这是沈伐第一次如此伏小做低，秦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哑口无言。
以往都假模假样称“微臣”，现在要摆资历了就称“臣”卖惨，一卖还卖这么大。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李福贵噤声不敢说话，急得五官都变了形。
薛盈轻轻拽秦飒的袖子：“陛下，薛盈愿意随沈大人入府。”
沉默良久，秦飒终于道：“沈相为大梁殚精竭虑，寡人感怀在心，这便送沈相回府。”她一字一顿：“顺道，将薛大夫送去为沈相诊疾。”
沈伐虚虚掀袍：“微臣谢陛下隆恩。”
四人行过烟花巷，走上朱雀街，一直走到皇城根下，右拐入长安路。
长安路两边街坊多为王公大臣居所，其中最为华贵的一座便是沈伐的相国府，与俭朴亮节的司空府遥遥对望。
秦飒对沈伐向来忌惮，是以从未到过相国府。
沈伐对此很是清楚，因而早早指了送她回宫的马车候在一旁，与她嘴上客套一番便让李福贵扶她上马车。
“保重。”薛盈低声道别，走去沈伐身后。
沈伐负手而立，沉声道：“微臣恭送陛下。”
秦飒话没也说，一头钻进车里，在动身前又掀开帷裳，望着一直未动的沈伐：“沈相染疾，寡人甚是忧心，还望沈相以身体为重，早日康复。今日天色不便，寡人不便久留，不日便来登门探望。”
沈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拱手送礼：“微臣，翘首以盼陛下，归来。”
归来？秦飒疑了一秒，再去细看沈伐神色时，他已是波澜不兴。
罢了，应该是听错。寡人不想来这，他自然是巴不得寡人不想来。她镇定自若松了手，端坐回车内。
马车渐行渐远，终不见身影。沈伐嘴角略微勾起，纸扇轻摇。一转身，见薛盈仍候在一旁，敛了神色命管家将她安置在西侧厢房，便欲进府。
“沈大人，”薛盈叫住他：“可需要民女即刻为大人号脉？”
“不必，薛大夫好生在相府歇下便可。”说罢，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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