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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第四章 

  以十指全伤为代价,秦飒终于将荷囊制成,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倒香粉。

  梅芜一脸不忍看着那团不好用什么形容的布团,再看看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的秦飒,问:“陛下打算什么时候送?”

  秦飒将荷囊用金线缠好,说:“做好了就送啊,他这会儿应该在宣和殿看折子,我正好过去。”

  “是不是有点太急了?听说再过半月就是沈伐的生辰,不如到那时再送,也省得再费神想生辰送什么……”还能有时间再修补一下,让这东西能稍微拿得出手一点。

  “不用,”秦飒挥手打断她:“我已经想到生辰要送他什么了。”

  “陛下要送什么?”

  “一树桃花,很衬他的脸。”

  “这上面是一朵桃花,生辰又送一树……”梅芜嘴角僵了一僵:“你这是在拿他当倚芳苑的姑娘调戏吗?”

  “非也,寡人明明调戏的是比倚翠园的姑娘还要美上几分的相国大人。别担心,寡人有分寸的。”秦飒勾唇一笑,冲她扬扬手中的荷囊,大步走出殿外,搭着李福贵上了龙辇。

  “嘴上说要把他手里的权力都收回来,手下却跟个浪荡公子哥似的,给人送花送香包,也不知到底是谁调戏了谁。”望着远去的那抹背影,梅芜长叹一声,招了宫婢过来捏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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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和殿,沈伐如往日一般坐于案前,以毡笔批注奏折,直至折子堆成小山高后再搬去秦飒的案上。

  秦飒屏退众人走近时,正瞧见他停在自己案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飒甩着衣袖弄出声响,等他回头方道:“沈相今日来得真早。”

  沈伐将手拢在袖中,纠正她:“是陛下来得不早。”

  秦飒干笑一声,走到沈伐案前,拿起玉骨扇,径直转移话题:“这扇子,寡人见沈相用了七年之久,却从未见它挂过吊坠,可是有什么缘由?”

  “并无。”沈伐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望着她,缓缓道:“它只是还未遇到送吊坠的那人。”

  “那就巧了。”秦飒一敲掌心,“梅贵人近来在宫中待得乏味,给寡人绣了个荷囊,寡人想着沈相这扇子正缺个坠子,便带来了。”她摊开手,露出手心的小巧物事:“借花献佛,不知沈相可还喜欢,可有惊喜之感?”

  “惊喜……”沈伐抬眸打量眼前的小东西,鼓鼓囊囊,正面还用粉色丝线绣了一团不知名形状的物体,实在难以想象是出自女子之手,“这是梅贵人绣的?”

  “自然,寡人乃是万金之躯,沈相难道还想寡人来绣不成?”秦飒乜他一眼,手又往前伸了伸:“怎么,沈相是觉得不好看,不喜欢?”

  “很好看,微臣很喜欢。”沈伐接过荷囊,复又递过去:“不知可否请陛下帮微臣系上。”

  秦飒得了夸赞,一本满足:“好说好说。”

  沈伐看她低头系扇子,天光洒在她被玉冠束起的青丝上,泛着暖黄色的光,让人无端就想揉一揉。

  他轻咳两声,抑制住这份冲动,柔声问她:“明日休沐,陛下可愿随微臣去民间一探?”

  秦飒抬头惊喜地望着他:“你是说寡人可以出宫了?”

  “陛下若是想,微臣可以陪陛下四处逛逛,不必局限于倚芳苑。”

  秦飒脸上的笑意放大,又很快收敛,近身到他身旁,抬头郑重其事看着他:“那说好了,明日清晨,就在这碰面,一道出宫。”

  “说好了。”

  得到了承诺,秦飒搓着手在原地小碎步晃悠,脸上的期待之色再也藏不住。沈伐催促说今日的奏折还未批阅时,她也相当尽心尽力,看折子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几分。

  沈伐不疾不徐地递新折子过来,挑着重点为她讲述。

  自他卸任帝师后,两人终于有了点老师与学生的模样。虽然,他期待的并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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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刚破晓,秦飒便自行起了身,明知沈伐应该还未进宫,却依旧抑不住满心期待,火急火燎地去了宣和殿。

  甫一推开殿门,便见沈伐候在殿内,一副教书先生打扮,脸上还易了容,秦飒只靠身形和眼神辨认出了他。

  沈伐指着身侧的包裹,缓声对她道:“陛下请先易装”

  秦飒愣愣拿起,从后面换完衣服出来才想起问他:“天方亮,沈相怎么就过来了?”

  沈伐笑而不答,倒是旁边的李福贵搭了句嘴:“沈相国一向来得早。每每上朝,沈相国都是头一个进宫的,就算是宿在宫中,也早早便起了。”

  秦飒不解:“沈相为何起这般早?”

  沈伐依旧不语,只柔声问:“这时辰出宫,烟花巷均未开张,倒是早市还有几分看头,只是不知陛下可还有其他想去之处?”

  秦飒浑然不知被转移了话题,沉思片刻,道:“去茶馆吧,寡人听说那里经常有先生说书,比话本要精彩。至于别的,等出去了再看。”

  沈伐对她管得严,宫中的藏书大多为四书五经六艺之类,话本则是少之又少,秦飒唯一的消遣就是听梅芜讲烟花巷那群勾栏美人的二三事,还有茶馆里的那些说书先生,以及……烟花巷后头的南风馆清伶小倌儿。

  大梁民风大胆外放,允许女子与男子一般抛头露面从仕经商,逛逛花街柳巷也属正常。烟花巷只对男子开放,南风馆则是男女不忌。据秦飒所知,那些个朝堂大臣里,就有不少流连南风馆的。

  只是这里面有没有沈伐,她暂时还没探听到。

  三人一道出了宫,先将早市逛了一圈。在沈伐的半纵容下,秦飒揽了满怀的小零嘴,就连沈伐手里都提了几袋蜜饯果子和酸枣糕。

  再到茶馆,说书先生已经拍着案板开始了新一轮的奇谈。

  秦飒一头钻进订好的包厢,托着腮认真听。

  先生讲的是乌国君上沈凉和镇国大将军秦戮的故事。

  君上性淫,男女通吃,荤素不忌;将军隐忍,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却为乌国国运忍辱负重,任君宰割。

  “上回书说到梁念帝九岁登基,拜大将军秦戮为帝师,请他夜夜留宿甘露殿……”

  先生的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秦飒听得入迷,零嘴都忘了吃,连茶水都是沈伐提醒了才喝一口。

  但慢慢的,她又咂出了些许不对劲来。

  尤其是邻包厢的青衫客人充当解说,激动地为迟来的好友讲述前因的时候。

  青衫客人:“你没听前面,所以听不出是谁。”

  好友:“我大致听了些,似乎有点像上面那位……”

  青衫客人:“可不是有点像,说的就是他。龙生九子,本性淫……”

  青衫客人侃侃而谈,说得比台上的先生还起劲:“宣熹帝纳了三千后宫,生了十多个,死得只剩当今圣上。如今大梁在相国的助力下昌隆鼎盛,时运亨通,扬名六国,圣上也动起了花花肠子,先是把烟花巷的一众花魁全都收进了宫,害得整条巷子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接着又盯上了相国,打着学习的名讳将相国困在含章殿里好一通上下其手。如今大梁的血脉独宣思帝一个,也是我们相国忍辱负重,朝堂上要为大梁殚精竭虑,朝堂下还要被少帝举阳入菊,真是,荒淫无道之极啊!”

  好友:“何止荒淫,更是昏庸!”

  台上,先生还在说大将军给国君献承露囊庆千秋节一事。台下,青衫客人与好友义愤填膺将秦飒好一通批判,恨不得立刻闯进皇宫将她揍一顿,再将沈伐救出淫龙之口。

  “承露承露,承受恩泽受困甘露。相国送这承露囊的意思,就是隐晦地提醒世人他所受的委屈!”

  声音之大,让邻包厢的秦飒听得一清二楚,听得莫名其妙,无名火起,又无从发泄。

  他们说的她都能听懂,但她不懂忍辱负重的人怎么就变成了沈伐?沈伐听了还不知会怎么想。

  秦飒借着喝茶偷瞄沈伐的脸色,见他如往常一般淡定从容,跟朝堂上听大臣谏言没什么两样。秦飒看着看着,也淡定起来。

  事实胜于雄辩,寡人虽然说没什么理政之才,但昏庸还是谈不上,至多也只能得个淫君之名。反倒是他们交口称赞的这位相国,是个实打实的佞臣,必须要打倒的那种。

  世人愚昧。寡人理解,寡人体谅。

  “皇城根下竟敢妖言惑众妄议君上,”李福贵却是满脸怒气:“陛下,这些人奴才都已经记上了,回去就让刑部过来,他们一个也别想逃!”

  “不必如此,他们敢如此编排,也是佐证了我大梁言论自由。就让他们说去吧,个中实情我们自己知晓即可。”秦飒波澜不惊,起身道:“寡人听够了,换地儿吧。”

  三人出了茶馆,过朱雀街,走向隐在角落的烟花巷。

  已近黄昏,烟花巷已经开张营业,处处挂着彩灯。秦飒一路朝深处的倚芳苑而去,却见倚芳苑门庭冷落,大门紧闭。

  “这是没开张还是关门了?”秦飒问后面的沈伐和李福贵。

  沈伐:“许是老鸨有事,歇业几日。”

  秦飒了然点头。

  “既然没开张,那我们就下次再来吧。”李福贵试图劝她离开。

  秦飒却是更往里走了两步。

  李福贵:“陛下使不得!”

  秦飒不理,扭头看沈伐,问:“沈相可有听说这里头有座南风馆,里面的小倌儿似乎不错?”

  沈伐:“略有听闻。”

  秦飒一副“寡人都懂”的表情:“寡人可是听说朝中不少大臣都来这寻过乐子。沈相也别太端着了,男人嘛,该发泄还是得发泄。这次既然来都来了,就进去逛逛呗。”

  李福贵左右阻挠,说是不合礼仪规矩。沈伐则抿唇不语,一双凤眸紧盯住秦飒,犹如盯着一盘刀俎上的银鱼肉,直把她盯得脊背发凉,才缓声开口:“全凭陛下做主。”

  “那就走着。”秦飒强装镇定,一甩长袖,大步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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