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苏醒

　　也许是郭嘉强烈的求生欲起了作用，也许是杨渵乱七八糟的用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杨渵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昏迷了三日的郭嘉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醒了过来。

　　没有出现毒血症，没有变成聋子哑巴，也没有烧成白痴。

　　郭嘉迷迷蒙蒙中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一处黑漆漆的地方，他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到尽头，周围越来越热，难道自己这是掉进了火炉子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知道要不停的往前走，绝对不能被身后的黑暗给吞噬掉。不知走了多久，郭嘉发现前面有一处蒙蒙的亮光，他大喜过望的跑过去，就看到前方明暗交界处站着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年约二十五六，顶着一头非常奇怪的短发，穿着极为有伤风化的衣服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和脚踝。

　　按照郭嘉的教养，非礼勿视，他本应该马上避开视线的，可他莫名就觉得这个面容陌生的女子就是毛毛。

　　他上前几步，走到女子身边，“毛毛？”

　　那女子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的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一脸忧伤地望着明亮的方向。

　　郭嘉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那处好似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人各个露着胳膊腿，男人大都是番僧一般的短发，女子则一个比一个穿的□□，他们步履匆匆跑上一个会自己走动的大铁盒子里。郭嘉甚至还看到有一对青年男女在当街亲|吻，这简直……

　　“回不去了呢。”这时，女子开口说话了。

　　看到她迷茫又悲伤的眼神，郭嘉不知为什么，心口酸涩不已，他想上前抱抱她，告诉她别害怕别伤心，可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根本无法靠近女子的身周。他只能看着这个女子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低泣声。

　　郭嘉不停的想要上前，挣扎了半晌，他的眼前终于有了昏黄的光晕。他慢慢的眨了眨眼，就看到杨渵凑在他面前，蒙着个脸，双眼通红，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脸喜极而泣的模样看着他。

　　这三天，杨渵合眼的时间不足三个时辰，总是睡睡醒醒，一入睡就被各种噩梦惊醒，再也没有睡意。

　　孙葵也被感染了，在郭嘉倒下的当天晚上，他也跟着倒了，至于其他人根本没法指望，那个疾医刚开始还送药进来，昨天也出现了天花的症状，明明还没有特别严重，他倒是把自己吓的背过气了，至今还晕着呢。

　　所以，这几天杨渵只能自给自足，要给郭嘉打针喂药，怕他昏迷中饿虚脱了，还得熬了稀稀的汤粥给他硬灌下去，甚至还要收拾郭嘉无意识中排泄出来的便溺，真的是累惨了。

　　现在看到郭嘉醒来，杨渵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她是真怕这人一睡不起。

　　“毛毛……别哭……”郭嘉看到杨渵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里毛毛哭的是那么绝望。他想伸手去帮她擦掉，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手，扭头一看，自己的双手都被绑在床柱上呢。

　　杨渵哭的是真惨，鼻涕都快流到嘴里去了，她捏起脸上的纱布，使劲一擤，然后又哈哈笑了起来。

　　从今天早上开始，郭嘉身上的水疱开始大面积的化脓变黄，而这说明天花的丘疹都已经发出体表了，他已经开始好转，只要熬过这段日子，等这脓包都干裂结痂，疮痂掉落，他就彻底痊愈了。

　　随着意识的苏醒，郭嘉这才感觉到身上奇痒无比，他哑着嗓子问道：“我这是……”

　　杨渵转身去倒水，准备让郭嘉把今天最后这顿药吃了，“你啊，染上了天花，都昏过去三天了。”

　　天花！

　　郭嘉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得了天花？那他还能活多久？要知道，他曾经跟随主公行军之时，曾见过一处村庄里有人感染了天花，当地官员就把这个庄子死死的封了起来。等他们回程之时，那个村庄已经空无一人，据说都死了。

　　“什么你还能活多久，你醒了这就快好了。来，把药吃了。”

　　郭嘉这才发现他刚刚居然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他看着杨渵笑眼弯弯的模样，立刻声严厉色的低吼道：“你出去！快些出去！不要管我，要是……”郭嘉这才想起杨渵居然和他共处一室，他挣扎着想要把她撵出去，因为挣扎的动作太大，两只手腕都被勒成青紫色。

　　郭嘉此刻心底一片冰凉，自己要死了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害了毛毛。若是她因此而……那他就是个罪人，罪无可赦！

　　杨渵看到郭嘉一脸死灰的模样，赶紧一把给他按倒在榻上，“小心！这要是再把手弄破了，可不是玩笑的。”说完看他还想挣扎，就笑着掀开他身上的被子，让他自己看：“你看，你的痘已经全部发出来了，只要你好好吃药，要不了七八日，你就会痊愈的，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郭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为着片缕，而他的胸膛上更是密密麻麻的脓包挤挤挨挨，看上去可怖又恶心，他急声道：“成……成何……毛毛你快帮我盖上。”

　　杨渵撇了撇嘴，轻手轻脚的又把被子给他盖上，“这有什么啊？三日来我早看了无数遍了，你的便溺我都收拾了好多次，私|处也擦洗过好几次，你要不要这么贞洁烈女的样子啊？”

　　他听到了什么？

　　看了无数遍？收拾便溺？擦洗私|处？

　　郭嘉只觉得一个大雷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劈的他魂飞魄散，恨不得死过去算了。

　　“行了行了，来，吃药吧。有什么好害羞的啊，你才多大啊，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我这也是非常时行非常事，总不能让你睡在屎尿坑里吧，万一得褥疮再感染了怎么办？”杨渵端着水杯走到塌边坐下，给郭嘉的脑袋下垫了个靠枕，示意他吃药。

　　郭嘉很想说一个大姑娘家家，如何说什么屎尿，这……

　　可是想到刚刚杨渵的话，再看看她通红的眼珠子和无法掩饰的疲惫，忍不住就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看郭嘉乖乖喝了药，杨渵又把他脑袋下的靠枕取了出来，抱着他的脑袋放正了，以便他能再好好睡一觉。

　　“说起来啊，你这个人真的是超幸运的，天花熬过来了不说，就连本来该给脸上留下麻子的痘疮，居然只有发际线这里出了两颗，眉心一颗，所以，你居然不会毁容。老天爷真是偏爱你的脸啊。”看着郭嘉眉心顶着一颗红肿的水疱，趁着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更显得有了几分精致的仙气。

　　两人凑的近了，郭嘉这才发现杨渵的脸蛋有点不对，刚开始离的远，她又蒙着半张脸所以没觉得什么。这会就觉得她的脸颊好像肿的厉害。

　　“毛毛，你的脸？”

　　杨渵伸手摸了一把，疼的龇牙咧嘴，“没事，就是上火了牙疼，有些肿胀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郭嘉心底发酸，为什么会突然上火牙疼呢，无非是担心他的安危而已。而毛毛刚刚喂给自己的药片，他几年前曾经见过，当时就是这种药片把他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杨渵又救了他一次。

　　他郭嘉上辈子，自持多才，狂傲的很。二十一岁出山寻求明主的时候，他把袁绍贬损一番之后，转身就走。后来见到了曹孟德，一番长谈之后，他觉得自己遇到了真正的明主，可以让他一展胸中抱负的明主。

　　他跟着主公四方征战十数年，为他出谋献策，忠心效力，说得上是鞠躬尽瘁。可就是这样的明主，在他重病将死之时，也因为属下劝谏，恐会过病，未曾前来见他一面。

　　而这辈子呢，被这个小姑娘救回来，好吃好喝的养着，给他纯粹的信任给他无处不在的关怀，甚至为了他不顾生死，来照顾一个患有天花的病人。

　　要知道，他当初也不过就是想着自己这个身子年幼，又需要好生照料，而杨渵这个主子是小孩子，利用起来比较容易，给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找一处栖身之地罢了。他原本的念头本来就是龌龊又无耻的。

　　想到这一切，郭嘉的心都抖了起来，甚至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从未有人这般待他，从未。

　　杨渵才不知道郭嘉脸色忽青忽白的是在脑子里做自我剖析呢，她只是以为他可能想解手，又不好意思说，憋的难受才这样。

　　她伸手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夜壶，“要解手就说，我来帮你。你现在可不敢解开束缚，万一忍不住挠破了身上的脓疱，引起感染可就麻烦了。”

　　郭嘉刚刚那些纠结和内疚一下子就被这个散发尿骚气的夜壶给冲的一干二净了，他涨红着脸，半天才说出不用了。

　　杨渵一副很理解的样子，直接上去把被子掀起一角，将夜壶凑了上去，嘴里吹着口哨：“我转脸不看，行了吧？”

　　昏迷的时候被这样服侍，郭嘉没有知觉，听到都觉得臊的不行，更何况现在神志清醒，就这样被一个姑娘家把尿，他简直羞愤欲死，“不……不必。”

　　可让他崩溃的是，嘴里说着不必，可身子不听指挥，听到杨渵尖锐的嘘嘘声，他忍不住就开闸放水了。

　　接完尿的杨渵拿起床脚的一块湿帕子，塞到被窝里胡噜着擦了两把，这才端着夜壶出去了，“我去煮点肉粥来，你这三天吃的太少了，身子虚，既然醒了还是得好好吃饭。吃完饭再美美的睡上一觉。要知道昏迷和睡觉可不一样，昏迷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而睡觉则是对大脑的放松，睡个美觉还能提升免疫力呢。”

　　身子虚……

　　郭嘉只庆幸杨渵出去的快，没有发现他此刻的窘境。

　　再怎么他也是个十三四的少年郎了，被一个女孩子这么摸两把，不起反应才怪了。郭嘉往下挪了挪身子，把通红的脸深深藏到了被子里，自己真是不知廉耻至极。

　　郭嘉的好转让杨渵放下心来，伺候他吃了饭之后，再也忍不住困意的袭击，直接拿了被子往地下一铺，躺下一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虽然醒来以后，郭嘉一直表现的很淡然，可他心里还是后怕的。死过一次的人对于死亡总是非常惊惧的，当夜色降临，屋子里安静的只有他和杨渵的呼吸声，郭嘉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若不是旁边的这个人没有放弃他，一直努力救他，现在他怕是又变成了一缕幽魂。

　　听着塌下传来微微的鼾声，郭嘉的心一点一点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也陷入了黑甜乡。


　　(https://www.tyvxw.cc/ty17726/1295677.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