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病倒
孙甲好不容易应付走了前来征役的官员,顶着一脑门的冷汗回来向杨渵禀报。
杨渵简直不理解自己这位叔叔的想法,自己诈死的那段日子,他就开始下令要修运河,基本上每个月要征调几十万男丁去修运河。运河的作用确实非常大,是得建,但也不是这么个建法啊,在这个没有大型器械,全靠人力的年代,他居然想几年之内就修出一条贯穿南北的运河,这不是擎等着累死的人多了,好激起民愤吗?
好嘛,运河这边修着,今年又想起再次征调二百多万民夫去帮他修洛阳行宫,而且还不止一次,每次征调都是上百万人,这都是第四次征调了。
大隋一共才多少人口?那么大的工作量,每次征调去的民夫都死伤过半,这是多恐怖的一个数据?
这次征役官员又来他们这儿征调民夫,杨渵只好再次奉上金饼布帛把人糊弄走,她这坞堡里的居民可都是她花费心血保下来的,是她以后商业帝国的基石,可不能让杨广拿去给玩死了。
孙甲苦笑着跟杨渵汇报:“主子,这征调每月一次,现在这群官员都知道咱们坞堡富裕,每次来其实就是想要钱帛的,可是,这样下去,会不会把他们喂的……”
这个问题杨渵也想过,从这半年来,每次到坞堡下征调令的官员都是同一批,她就知道这群人是打算当蚂蟥使劲在她这儿吸血了。
可是,不给钱能怎么办,真的让坞堡的男丁被征调走一半去满足杨广撒呓挣?要知道,她的坞堡现在已经起了很多大作坊,尤其是皂坊和造纸坊,都是坞堡财产来源的大头,就这两个大作坊,就需要堡中四分之一的成年男丁去轮流上工。玉米土豆红薯看样子长势也是非常不错的,尤其红薯,因为生长周期短,已经出了第一批,那亩产量一出来,让堡中百姓对于杨渵刚刚褪|去的热情再次飙升到顶点。她还打算明年一开始,就辟出一半的田地开始种植这些新作物,需要的劳动力是非常大的数额。
可要是继续再这么下去,这群人会越来越贪婪,掐着他们不想被征调的心思,吸血的力度会越来越大。这次几个官员看她那个皂坊的眼神已经开始流露出蠢蠢欲动的垂涎了,万一,他们以后胆子大了,要狮子大开口,杨渵给是不给?
真是左右为难,杨渵正挠头着呢,孙荷进来禀报,说是王先生请见。
“有请。”这位王先生名兖,字曼倩,年方双十。此人就是随着流民加入坞堡的两位世家后裔,另一位姓宋名谦字道真,这俩人到底有什么才华和作为杨渵不曾在史书中见过,可是说起这两位出自哪家,杨渵当时还是吃了一惊。
王曼倩此人属琅琊王氏的旁支后人,嗯,就是“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那个王家;而宋道真出自西河宋氏,虽然没有王家听起来名气大,但也是从西汉就出现的豪门世家了。
而这俩人确实有才干,都是未及弱冠的年纪,却沉稳多谋。有了这俩人的帮助,郭嘉的担子轻了很多,尤其是此二人在内政的管理上居然颇有一手,才上任不到一月,就把新来的流民和以前的居民之间的关系搞的和谐起来,没有出现杨渵曾经担心的旧人欺负新人,新人奋起闹事的情况。
王兖进来之后,匆匆给杨渵行了个礼,就一脸焦急的说:“堡主,郭先生怕是有不妥!”
杨渵呼的站了起来,什么吸血官员的事情马上被她扔到一边,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朝着郭嘉的院子奔了过去。
王兖跟在她身后,一边小跑,一边说到底怎么回事:“前日,兖发现郭先生双颊酡红,恐他是生了热症,就让他快去歇息,然后请疾医过来一探。后来疾医说郭先生怕是染了风寒,艾炙过后又开了几贴药,说是按时服用,七日之内必会痊愈。可是,今日议事之时,郭先生突然倒地不醒,现在浑身滚烫,疾医也毫无办法。”
杨渵很想发脾气,质问他为何不早点报上来,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在这些人看来,郭嘉只是一个她的下属而已,没有下属伤风感冒就得抱到主子那里去的。杨渵也埋怨自己,为什么最近忙着改进白纸的制作工序,而忽略了郭嘉,直到他病倒昏迷还得别人来告诉她知道?
一路飞奔到郭嘉的议事处,这一路上的石子把杨渵的脚都划破流血,她也没有任何感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尽快见到郭嘉,她这儿有各种特效药,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进屋之后,就发现郭嘉满脸通红,牙关紧闭躺在榻上,旁边的疾医一脸的无能为力。
杨渵未免自己发脾气,直接拨开疾医凑到郭嘉身边去看。没有打摆子,应该不是疟疾,眼珠子也没有泛红,绝对不是风寒感冒。她拿出体温计想给郭嘉测测体温,就在扯开他上衣的时候,杨渵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这是什么!
郭嘉的胸口和脖颈处有星星点点的疱疹!
杨渵很想告诉自己,这是水痘,水痘没事的不致命。可她前后两辈子得过两次水痘,怎么可能不认识水痘的样子。
在周围几个男人震惊的眼神中,杨渵直接上手把郭嘉的衣服扒的只剩下一条亵裤。看到他身上这一片一片的深红色斑,还有不少红疹伴随其上。
这种症状,再加上烫手的体温,杨渵只觉得两眼发黑,忍不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这……是天花!
那一瞬间,杨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涩声道:“最近几日,谁和郭嘉有过接触?”
负责服侍郭嘉的孙葵上前低声回道:“回主子,这些日子郭先生忙着处理政务,就王宋二位先生,疾医,孙荷与奴等人与郭先生接触过。”
杨渵无力的坐在一边,招手示意疾医上前,“你来说说你的诊断。”
刚才杨渵把郭嘉扒了个干净,他身上的症状疾医也是看到了的,他皱着眉头,沉吟半晌,最终吐出两个字:“天花。”
屋子里的众人悚然而惊!
天花是什么?天花是不治之症,得了天花一死就是一个城的人,能熬过来活下去的,十不足一。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听到天花两字,他们都下意识的往门口挪了几步,想要离郭嘉远一点,再远一点。
这些,杨渵都看在眼里,她苦笑一声,吩咐孙葵:“别躲了,若是染上了,你们过些日子也会倒下。小葵,去拿几坛奉孝酿和半匹麻布来,就在院子里找,别出去。”
孙葵领命而去。
杨渵看着郭嘉这样脆弱的模样,忍不住想起几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她还是个后槽牙都没长全的小丫头,而郭嘉则是个满身癞痢的腌臜小子。当时,她看见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那种眼神绝对不是一个流民儿能有的。
当郭嘉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哑声说自己识字,可以为她所用的时候,她就觉得,两个人的缘分可能就从此开始了。
几年过去,郭嘉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而她虽然长了几岁,却依旧是个黄毛丫头。郭嘉为了她的想法而殚精竭虑,四处奔波,甚至还救了她的性命。若无此人,杨渵想,自己怕是早就化成一堆尸骨了吧?
王兖看到杨渵凑的那么近,赶忙上前劝诫道:“堡主,你身体贵重,不可亲涉险地,还请移步离开吧。郭先生这处,我等自会照应着。”
杨渵看疾医那一脸死灰的模样,再看看王宋二人战战兢兢恨不得拔腿就走的姿势,她自嘲的笑了笑:“不必了,这些日子我也与郭嘉见过多次,还曾同食同坐,若要染,怕是早染上了。”
她可不放心把郭嘉交给这几个人来照顾,看他们那样子,别说给郭嘉喂药了,能给记得灌几杯水,都是万幸了。
“主子,您要的东西来了。”孙葵气喘嘘嘘的跑了进来。
杨渵示意孙葵把酒给大家每人一坛,再把麻布也给众人分了。
“你们就在郭嘉的院子里找个屋子住下吧,不要出来。回屋之后,用这酒把帕子浸透,浑身仔细擦洗一遍,至于麻布,用酒泡过之后,晾干了了系在脸上,捂住口鼻,这样的话说不得还能减少几分被染上的机会。”杨渵直接把手浸到酒坛子里,拿起笔写了一连串的吩咐,让孙葵收拾好他自己之后,站在墙角处吹响哨子,把孙甲招来,然后把这封信交给他。
信上无非是交代了一下堡中出现天花,让大家用酒擦洗过之后,麻布蒙面,然后去挨家挨户的查,看看到底是谁把传染源带进来的,她可不信郭嘉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出现天花。查完之后,把有病症的人集中到一些远离人群的空屋子里去,挑两个疾医和十个药童去照顾病人,剩下的疾医在城中待命。至于部曲全部动起来,每天晨昏时分都要挨家挨户的撒石灰,一旦发现新患者,马上送去病区。
杨渵也就知道这些了,至于有没有用,就听天由命吧。
至于他们这个院子,大门关死,每天的吃食和药材隔墙扔进来即可。
等到人都走了,连疾医都以去熬药的借口跑掉了,屋子里就剩下昏迷不醒的郭嘉,和有点懵懵的杨渵。
到了此刻,杨渵甚至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为什么是郭嘉得了天花?他们说好的,要一起赚大钱,养护卫,以后一起去踏遍山川美景,吃尽天下美食的,为什么天花却找上了他?
杨渵是学考古的,历史也是她的必修课。一想到天花曾经在欧洲蔓延时,杀死了两亿多的人,还有那可怕的死亡率,杨渵就眼冒金星。
在现代,人们早在1980年就宣布天花病毒已经被消灭殆尽,所以,根本没有治疗天花的药物。而她的空间里有各种各样的常备药,她却不知道哪个能救郭嘉的性命。生平第一次,她贪心了,甚至想要诅咒上苍,为什么给她一个仓库一样的空间,为什么不是小说里那样有喝了能治百病的灵泉灵水!
在天花面前,她这个穿越者,也显得如此无能。一想到郭嘉可能会死,杨渵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跪在地上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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