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楠山寺之行
在南溟,六十为耳顺之年,享以天命,平常百姓去寺里烧香可求家人安康,王室之尊祭天可祷盛世太平。老王妃耳顺之祭定于楠山寺,依着旧时规矩,王孙贵族都当陪同。
桑华猜出了小家伙的心思。
无论怎样,他今晚都很高兴,只因为他认了儿子,而小家伙也没有否认。
礼乐骤停,宴席散尽。
一走出大殿小云桑就抽回了自己的小手,他没有同桑华告别,漠然走下了殿前台阶。居叠儿候在长长的石阶之下,她身后是一盏宫灯,灯花微扑着,光晕颤动,将她一身翠绿压制沉重。小家伙经过她时,直视着前方的路,没有在意她的存在。
以宁拉过儿子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桑华不要太着急,这孩子心肠慈悲,来日方长。
居叠儿跟着小家伙一路,他端直走在前面,明知她跟着,就是不回头。
她心里也委屈,只希望云般能快点出现。
小云桑突然停了下来,他低着头,好久才说话,“母亲,儿臣明日便要回北镜,您可愿随儿臣回去?”他说。
他的父王不来接他,他便自己回家。
居叠儿后背一震,小家伙如此说了,就是有了自己的打算,她就是真的不同他回去,他自己也真的会独自一人回去。
“好,母亲带你回去。”她说。
其实她也等不下去了。
夜里宁和宫来人传唤居叠儿,她不得不去,跨进大殿见到里面除了鬓角花白的老王妃,还有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的玉美人。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指的便是玉美人这般女子。
居叠儿向以宁跟玉美人先后作礼,总归现在玉美人是南溟的国师,她又有通天本领,她拜她没有不该。
“你不愿道出翊儿的母亲,在为谁守秘密,北镜王?”
居叠儿看着一脸严肃的老王妃,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哀家倒也不关心这个,翊儿有王爷跟哀家照顾,多个母亲,少个母亲没什么分别。哀家找你来,不过是有事要你帮个小忙。”
玉美人的目光并没有在居叠儿身上,从她方才进来,她只瞧过她一眼,随后便在座上闭目养神了。
“老王妃请说。”
以宁道:“明日哀家同王爷还有翊儿要去楠山寺祭天,哀家便请你不必同行了,好生待在昭华宫里。”
“这……?”居叠儿已经答应了小云桑要同行祭天,伺机逃走,她不能不去啊!
“不好做决定吗?”
“……。”
“今夜你便留在宁和宫。”
居叠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以宁,她在想以宁是不是已经猜测到他们要逃跑了,所以她不许她同行的。
她若不回昭华宫,以目前的形式,小云桑一定会怀疑她不愿意同他回北镜……
被孩子误会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怕就怕万一小家伙的逃脱计划成功了,让他一个才八岁多的孩子独自回北镜,这是多么危险的事!
别人不知道小云桑的小脑袋有多聪明,她却是知道的,他若想逃,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小云桑在昭华宫等了居叠儿一个晚上,没有等到她回来,天一亮桑华便派人来接他了,他心里失落,还是同桑华共乘了一辆马车。
去往楠山寺得要个把时辰,一路上小家伙都没有说话,他拉开车帘望着外面不停变换的风景,眉头紧蹙。
“拿着。”桑华将水囊递给他,小家伙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
“要逃跑得保存体力,你不吃不喝,跑不了多远的。”
小家伙脸上展现出怒意,桑华知道他要逃跑,他以为是居叠儿告诉的他。
“本王目不移视的盯着你,本王倒要看看,这次你能想出来什么法子。”
小家伙一把将水囊夺了过来,顺势将之别在了腰间,桑华哭笑不得,这个小不点儿,连发脾气都是可爱的。
“云般待你好吗?”他突然问。
小家伙嘟丧道:“他是我父王,我是他的儿子,他自然待我好。”
“本王待你不好吗?”
“你抢走我的母亲,违背人伦,天知道我有多厌恶你!”
抢走?人伦?厌恶?晾在小家伙是在介怀自己的出生,他不气。
居叠儿一掌劈了下去,天录顺势持住了她的手腕,他本处在倾斜状态,稍一发力,居叠儿便跟着摔了下来,他的目的可不在此,敏捷起身,将她又揽腰抱了起来,随即点了她的穴道。
同他相比,她的武功要稍逊一筹。
“凤天录!你放我下去!”居叠儿恼怒道。
“王爷让我看着你,你哪儿也去不了,别闹了行吗?”天录将她放到了树荫下,正午的太阳很烈。
“你快去告诉王爷,让他看好桑儿!”
如果她不能陪他回去,她宁愿小云桑待在南溟王宫,至少在这里他是安全的。
天录随口道:“小家伙那么狡猾,王爷自然会看好他的!”
“桑儿天生怀带异香,能吸引兽群,靠青观道人的丹药得以压制,青观道人授予桑儿控制兽禽之法,以求他日丹药失灵,桑儿能得自保。你若不去楠山寺阻止他,王爷、老太妃都可能会有危险!”
居叠儿更怕兽群失控,伤了小云桑自己。
天录听得云里雾里,小家伙那么小,怎么可能会有操纵野性兽群的本事!
当年青观道人闻观不测之兆赶到霓裳宫救急,认领刚出世的小家伙为徒,之后每到一年霜霏花开时便会入宫为小家伙洗髓,以求彻底除去他身上的香味。
道人曰孩子基骨太玄,不宜从武,会加烈其体香,引发祸患,云般记下,从之,所以小家伙八岁未得武艺。
恐天有所不测,青观道人传授了小家伙纵擒天术,望他能求自保。
“你是不是想骗我?”天录撇眼斜视着居叠儿。
“风天录,你看我像是在同你开玩笑吗?”居叠儿冷瞪着他道。
“像!这王宫里除了王爷跟我,有几个能是你对手?我要是去了楠山寺,半个时辰□□道自己破了,你一逃,我回来等着挨板子啊?”
“……!”居叠儿真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人,她要是此时能动弹,非得呼他两巴掌,呼到他祖宗□□代都认不得他!
“你老这么瞪我作甚?我又不会少肉,女儿家要都像你这般,男人都宁愿孤单了,这创造下一代的重任由石头来扛啊?”
“风天录!”居叠儿索性不气了,如果生气能解决问题,她此时已经将他撕裂剁碎喂野狗了。
“你说。”天录见她态度变得缓和,稍稍收敛了自己的不正经。
居叠儿转了转眼珠子,示意他看向自己身后的一棵歪脖子桃花树,道:“你把我绑在这儿,叫人看着我,然后,立刻,马上,滚去楠山寺,带回桑儿!”
天录一琢磨,觉得挺有道理,她既跑不了,他还能保证意外发生,可是,说话就说话,那么粗鲁干嘛?
他伸手指了指居叠儿,颓败,“好男不跟女斗……!”
紧接着天录解下了自己左手臂上的束袖布条,又将居叠儿往树上挪了挪,真将她绑在了那棵歪脖子树上。
他起身拍了拍手,很是满意,道:“宫里到处都是侍卫,你饿了渴了就唤人过来给你喂食,若有不明情况者,你便报上本护法的名号,好好待在这儿等我回来!”
“……!”
天录算是自讨了没趣,又挨了一记持续的白眼,他不计较,他走总行了吧!
居叠儿刚目送天录离开大院,从她头上就掉下来一条小花蛇,对着她伸吐着小尖舌,吓得她瞪直了眼睛。
这个混蛋风天录!可算是害惨她了!
她想唤周边不远处的侍卫过来,可又怕一张嘴那小花蛇就钻到她肚子里去,吓得她额头直冒冷汗。
突然有一只大手捏住了那条小花蛇的七寸,小花蛇长大的嘴巴被定治住了,一张痞子气的俊脸凑到了居叠儿的面前,她这才心下轻松闭上眼睛缓了缓。
“原来你怕这个呀!”天录打趣道。
“丢掉!”
“行行行,我丢我丢,您别再瞪我了,眼珠子又没招你惹你,干嘛非要将它们从眼睛里挤出来!”说着,天录紧收指节,那条小花蛇便算命丧黄泉了,王宫里可不是它能随便溜达的地方。
天录将死蛇丢进花圃里后,俯身替居叠儿解开了布条,还解了她的动穴,说:“反正你也逃不掉,让你跟我一起吧!”
“跟你一起?”她的目露讶异,他真愿意带她一起去楠山寺?
天录突然邪笑说:“对,跟我一起。”
居叠儿会意,一巴掌呼在了他的左脸上,没个正形,该!
“母老虎……!”天录揉了揉自己挨抽的俊脸,抬脚跟了上去。
楠山寺是一座古老的寺庙,在朦胧云雾的笼罩中,像是海市蜃楼一般,庄严而肃穆,可望而不可及。只有身在其间了,才如梦初醒,幻境亦真实,清肃尤可触。
站在大碑楼前,抬头仰望庙顶,令人眼花缭乱。那一个个形神具备的佛像,宛如初夏夜空中数不清的星斗,神态各异,千姿百态。
祭天台高高耸起,有直入云霄之势,天火四起,硝烟直冲天际。玉美人今日的装束很庄重,她位于祭坛之上,令人肃然起敬。
以宁手持三柱青香,拖曳着遍布十来节天梯的华裙,一步一步往上去,她神色凝重,步调认真。桑华牵着小家伙缓缓跟在她后面。
楠山寺广德方丈见以宁跟桑华走到了祭天台上,一敲身后的硕大典钟,便有钟声空壮回响。
“祈福上苍,施以仁降。拜……!”
听着广德方丈苍厚的作令,以宁携儿孙跪拜叩首,祭天坛下众臣将士同为。玉美人与天齐位,敬天高重,千人跪拜,她仅拱手微屈。
大礼所成,广德方丈缓缓转身,双抬大手,桑华才搀扶着母亲起身,小家伙起身,随着,诸臣起身。
桑华无意对上了玉美人好看的双眸,他这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看她,之前她总低垂着目光,意不在他。见他回视,她收回了目光,撇眉眨眼,潋滟了山间萦绕的微凉。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为世间万千男子所期往,却又画地为牢,顾自冰封。
桑华收了收心神,看向一旁的小家伙,说:“回程。”
小家伙主动向他伸手,桑华眉间带笑,一手牵台着母亲的手,一手握着小家伙,在众人推开的红毯上缓行离去。
经过露天空地里的一棵参天菩提树时,有一片叶子从半空滑落,飘到了小云桑的脚边,他顿身鞠前,将叶子拾了起来。
“这叶子可有什么不同?”桑华疑惑道。
小云桑抽出那只被他握着的小手,走在前头,淡淡说了声:“我父王说世间万物都具有灵性,这叶子落至我脚边,可以寄相思。”
桑华无奈蹙眉,小家伙真难琢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什么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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