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救命
景天下去安排好诸般事宜后,便回到观景台下层静候吩咐。
未久便听得殿下传唤:“本王的茶呢?还不速速送上来!”
话音中再无戾气,甚至带了些轻松喜悦,想来是殿下的心情已复舒朗。
景天将沏好的茶端进去,顺便带了活血散瘀的药。将茶递到殿下手中后,他默默上前处理殿下额上的大肿包。
秦煊倒也没有拒绝,任他擦着药油,自个儿安静地品着香茗。小酌半杯后,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慕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景天沉默半晌,方在对方投来质疑的目光后,轻声应道:“慕小姐已然离府。”
秦煊闻言身形微顿,半晌才道:“推本王过去瞧瞧。”
“是。”景天闷应一声,手脚麻利地将散瘀药涂好,以免殿下急得不耐烦又不肯乖乖上药。待处理妥贴了,才推着轮椅将殿下送至围栏边。
能否侥幸见到慕琬璱的身影,秦煊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
但或许是天可怜见,当他凭栏一眺时,恰好瞧见慕府的马车仍停在安王府大门外。旁边那位赖在一名伟岸男子背上不肯下来之女,不是慕琬璱又是谁?
探月楼建于安王府正中之位,高有七层,能纵览全府。但若想看清王府正门外佳人容貌,却也甚难。
秦煊只能凭对方身段举止来分辨出慕琬璱应是被自家兄长背着。
显然她正在一如既往地耍赖撒娇,非要对方背着她行一段路。而从慕珺珹的反应看来,他虽无奈,也与她认真商量着,却并无不从之意。
“这兄妹俩的感情,真非一般的深厚啊……”
秦煊酸溜溜地撇嘴说着。
爱笑喜言的桑离不在,景天则习惯性地沉默不接腔。
秦煊便没再说话,一直默默看着那兄妹俩亲密无间地绕着王府行了半程,而后待府中下人抬了什么出来,搬上了慕家马车,对方才停下来,双双坐上马车悠然远去。
直到完全看不见慕府马车的影子,秦煊方收回目光,与景天一起离开探月楼,移步到锦绣轩。
他将院里的仆奴们统统召了过来,要她们将这些日子慕琬璱在府上的一应起居作息、言行举止,以及习惯喜恶等,事无巨细地尽数禀之。
虽有内容详实的慕家小册子在手,但具体到慕琬璱生活中的细节喜恶,却并未记录。虽可让人前去慕府慢慢探查,但他如今便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更多,故此先从仆奴处探求。
于是锦绣轩里的众仆奴们便按着自己印象中所知,在殿下面前一一尽数。
秦煊静坐于轮椅上专注听着,忍着身形的微颤,却难掩面色发白。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瓣泛着异样的青紫,眉头纠结成川字,目光不时迷离失焦,额上还顶着个怵目惊心的大肿包。
众仆奴们本因畏惧,以及顾忌着殿下的禁忌,故而跪得离殿下甚远。却被对方一再要求向前,还要高声细禀与慕小姐有关的每个细节,有时一句话甚至要重复说上好几遍。
她们虽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何事,令殿下如此执着地追问与慕小姐相关的事宜,却知眼前的殿下明显不甚欢畅。就连尊贵的千金之躯,似乎也甚感不适。
难道,这些与慕家千金有干系?
奴仆们相继跪到殿下跟前一一回禀,皆不由自主地边说边颤抖,恭敬俯首谦卑敛目,不敢偷眼去瞧殿下的神情反应。
唯有候在下头之人,互相交会着猜疑与惧恐的眼神。
殿下这状态似乎很是不佳,难保他何时会突然发飙,迁怒于众人。
但到底慕琬璱在王府小住的时日不长,况且平日诸事大多由慕家侍仆直接处理,锦绣轩的下人能了解到的并不多。约莫一顿饭的功夫,便将众人所知基本道尽。
管事嬷嬷正心惊胆战地提及最后补充的关键一事。
慕琬璱爱吃零嘴,平素少吃正餐,膳食不喜荤不吃酸,唯日日离不开水果甜点。她对府上的王厨子甚是赏识,曾几次三番对其手艺赞不绝口。
就在今日离府之前,还非得等厨子将赶制好的二十数盒点心尽数打包,提上了才走。
秦煊闻言方微微勾了勾唇角,却蓦地身形一震,随即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大滴大滴的汗珠自他额上滴落,眼神涣散不能聚焦,唇瓣更是惨白如纸。
他强忍了一瞬,终因禁受不住剧痛,两眼一黑,头一歪,整个人直接晕死过去!
“殿下!”守在身后的景天忙将他一把抱起,飞快奔回正院:“御医可在?”
众仆奴们见此情景,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
丫鬟婆子们三三两两抱成一团,生怕殿下出了事,令自己惹来杀身灭族之祸。
小雨惶恐不安地哆嗦着,喃喃道:“完了完了,殿下该不会是被慕小姐气晕气病了吧?”
管事嬷嬷颤声斥道:“休、休得胡言!”
昨日刚侥幸逃过死劫的初雪被吓得几近失禁,脸色灰败地分析道:“反常即为妖,殿下今日无端问起慕小姐之事,定与他那额上大包脱不了干系……”
“呜呜,慕小姐一早便往正院跑,谁知她又在殿下面前闯下了何等祸事……如今她倒是溜得快,只留下我等在此深受牵连。若是殿下怒极治罪,只怕是小命难保……”
说着她悲从中来,眼眶一热,速速滑下两行泪,呜咽道:“呜呜,我怎就这般倒霉命苦……”
管事嬷嬷略存置疑道:“不会吧?慕小姐离去时虽面有不虞,但瞧着不像是曾与殿下起过争执闯过祸的样子。”
初雪尚未回答,一旁的小雨也抽泣起来,哽咽道:“怎么不会?依慕小姐那般贪嘴,若不是心知惹恼了殿下,再无回转之地,怎会令王厨子特意做了那么多点心打包回去?她甚至还想干脆将王厨子请到慕府去呢!”
这番话惹得一众丫鬟们不禁抱头痛哭,纷纷道:“呜呜,奴婢还不想死啊……”
不消片刻,院里便听取哭声一片,即便能忍着没哭的,也是一脸惴惴不安的模样。
管事嬷嬷强自镇定下来,再度痛斥道:“住口!殿下吉人定有天相,必将逢凶化吉,平安康泰,长命百岁!你们这些贱蹄子哭哭啼啼地做甚?如此不吉利,想找死么?赶紧给我把眼泪憋回去!”
婆子们到底在王府待的年头较长,见识多胆子也大些,虽自个儿也是愁眉苦脸,却忙纷纷劝着小丫鬟们止住眼泪,莫要触了主子霉头。
其实初雪等人何尝不明白深宅大府的规则?若非被性命之忧吓破了胆,平素谁敢有半分哭丧?眼下实在是想忍也忍不住了好吗?!
呜呜,殿下真的好可怕!
呜呜,殿下若是出了事,后果很严重,她们的下场更可怕啊!
不过,哭声虽一时不能抑止,但丫鬟们好歹各自手捂或被捂住了口鼻,好歹算是强忍了下来。
正院里,数名御医围着昏迷后仍在不断颤抖,浑身滚烫得如同正在火上灼烤着的安王殿下团团转,偏生个个都束手无策。
经过联手诊治,御医们一致认为安王殿下额上的肿包并未构成大碍。令他剧痛昏迷的,皆因双腿蛊毒发作所致。
暗九暗自腹诽道,这群废物,说的TMD不都是废话么?殿下上午没疗伤,一过正午,阳气转盛,蛊毒可不就发作了?
“殿下身上蛊毒须以金针渡穴暂且压制,配合寒玉床与冰块的阴气浸润,才能抑制蛊虫发情移位……”景天焦急问道:“诸位大人中,可有能以内力施针渡穴者?”
众御医闻言面面相觑,不断挠首为难道:“吾等并未习武,恐怕……恐怕难以胜任。”
其中一名与安王府较熟的御医问道:“神医叶家的大姑娘此前不是长住府上,专门负责替殿下疗伤一事的么?”
景天无奈应道:“大姑娘年前归了桃花谷,说是回去替殿下配些新药过来,眼下并不在府上。桃花谷离京城甚远,便是快马加鞭来回也得个把月,如今去请却是来不及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御医们慌得有如无头苍蝇一般,都怕安王殿下抢救不及,可谁都不敢冒险相救。
毕竟安王殿下的性命若是丢在他们手上,皇帝雷霆震怒,可不会饶过他们!
“阿兄!”
景天正蹙眉思虑着,得了消息的桑离拖着满身的伤,被人搀扶着一颠一颠地匆匆踱了过来。一进门便焦急关切道:“殿下情况如何?”
“你怎么来了?”景天口中责问,目光却认真审视着对方身上伤势。
背主是重罪,依惩戒堂之律,不死也剩半条命。而他身上这等伤,绝对是刑司手下留了许多情,才能令他负着伤还有余力赶过来。
不过,到底不是轻伤,他不去卧榻养着,跑来添乱做甚?
“殿下……”桑离已经扑到殿下榻前,目光落到已开始七窍流血的殿下脸上,不禁揪起了双眉,又急又恼又心疼,转头便朝暗九怒吼道:“你这废物!殿下交于你手中不过半日,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暗九心里委屈,殿下蛊毒发作,虽有他的责任,可他也不想的好吗?!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暗九将殿下今日耍性子坚持不肯治疗之事,一五一十地道着。末了他轻瞟景天一眼,道:“至于殿下额头上的大包,我可真不晓得是怎么弄的!”
桑离从未如此懊悔,如若昨日自己不送殿下去锦绣轩,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可避免!这么一算,其实自己首先便逃不了责任……
眼见殿下如此痛苦,境况又如此危险,桑离恨完自己,连自家兄长也埋怨起来:“阿兄,明知殿下任性不该,你怎就不再劝劝?”
“是我的错。”景天并未推搪,一脸自责地认下了错。
如今追究是谁的错,根本毫无意义,最重要的是,该如何救殿下呢?
桑离缓了缓心气,问:“极阴之室可准备好了?”
景天沉重颔首道:“一应事物早已备妥,如今就差施救之人了。”
在等待暗九派人去请慕琬璱到来之时,他便令人事先准备好了寒玉床与足量的藏冰,将极阴之室准备妥当,以便在殿下蛊毒发作时,能及时施救。
“还好。”桑离郑重道:“为今之计,只好你我合力,再度冒险一试了。”
被赐婚那日,安王秦煊出府去见那痴傻少女,早上因来不及做完治蛊疗伤的整个流程,导致回府后蛊毒有发作之迹象。
之后是他二人合力以金针渡穴,配合极阴之室的功效,才顺利帮殿下抑制了蛊毒。
不过,虽是如此,殿下之后亦足足加倍剧痛了三日,更因寒气入体而染了风寒。
去慕府亲迎那日,亦并非殿下存心落慕家的颜面,欲给慕家千金一个下马威,而是他真的憔悴到无法见客。回到府中又歇了三四日,风寒才得以慢慢痊愈,也因此冷落了慕家千金,未能与之及时一见。
“可是你——行么?”景天觑着对方伤势,略显担忧道。
他方才没去找桑离,便是晓得自家兄弟清晨刚去惩戒堂受了罚,怕是被伤得半死不活,根本无力承担起救治之责。
“我可以。”桑离撑起身子,凭一己之力踉跄站定,道:“救殿下要紧。”
“好。”景天也不再多话。
他们兄弟俩的性命,自是比不得殿下万分之一的珍贵。
为了殿下的安危,便是让他们赴汤蹈火、舍生取义,亦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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