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安王
傍晚时分,毒辣的太阳正往西边掉落,此时的气候不至于如同午后那样来的炎热,但也不会让人感觉凉爽。
一直处在失神中的秦不值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平稳的轿子里,正前往安王府。
轿子很宽敞,他和她坐在同一顶轿子里面。
可能是她身上的宁静气息让他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坐在轿子,他并没有感觉到炎热,反而感觉一丝凉爽之气从四周散发出来,他这才发现,这顶轿子轿身上面都用天蚕冰锦布隔着,天蚕冰布上面竟然有一层薄冰,随着外面气候,而渐渐融化,散发着冰凉的水泽,所以人坐在里面,才会感觉到清爽的凉意。
他所见过的她永远是这样悠然平淡,他很难相信,三年前,她对浩国相爷之子诸葛无尘的疯狂爱恋……
他不相信,打死他都很难想像。
抬头,看着她,秦不值摇了摇头,他不相信,诸葛无尘,在浩国的时候,他也留心过,确实是人中骄子,气宇轩昂,但问题是……她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对诸葛无尘一心痴狂吗?
不,他不相信!
低下头,沉闷的出声:“我是不是很糟糕?”
阮心颜淡扫了他一眼“你能意识到就好,能者居之!”
以他的年纪,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算是极有天赋的人,给他时间,他自然会成长,但是如今的阜国局势,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让他慢慢自己成长,所以她才直接让他成长。
秦不值沉默着,久久没有出声,许久之后才缓慢的抬起了头,身子挺直,两眼射出坚毅如山、锐利如剑的光芒,她说的对,能者居之,他同样姓秦,同样是皇子,大皇兄能把父皇的皇位视为他的所有物,他,秦不值,自然也可以。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她对他失望。
阮心颜淡淡一笑,有目标,才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
轿子稳稳的停了下来。
秦不值知道,四皇兄的安王府到了,她说,四皇兄一定会见她?她为何如此筹定?
莫诀抬头看了一眼悬在上方的‘安王府’三个大字,轮起门上面的铜环,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后,身子微后退一步,静立在那儿,等候着。
等了一会儿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的人穿着青衣,显然是守门的下人。
长相朴实,年轻也不大,但一双眼睛透露出沉稳,看着站在一旁的莫诀,目光多停了几秒,而后扫了一眼停在台阶下的华丽的轿子,面部表情并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仿佛这种情形,他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用平缓的出声道:“我们王爷不见客。”
连来人是谁,他都没有问。
莫诀淡然:“十王爷,十王妃前来拜访,请阁下前去通报,如果安王依然是如此答复,我们自当离开。”
青衣男子略沉思半响,点头道:“请稍等。”
门再度被关上,脚步声也很快就听不见了,莫诀眸子微闪,连一个守门的下人,都武功不俗,云中城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阜国四皇子安王身边?
“公子,不可。”云伯听闻门僮前来的禀报声,不等云战出声,率先出声阻拦道。
既然已经知道那晚前来夜闯安王府的人是莫诀,那今天这位浩国郡主亲自上门,她今天登门,定是有所图,阜国的事情,公子全部都了结了,他原本打算今天劝说公子,明天就起启,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浩国郡主来到阜国才短短一个月时间,所到之处,人人避让三分。
或许表面上看来,她来到阜国后的有恃无恐的嚣张,是没脑子,她的身份再如何尊贵,再如何有后盾,她也只是在浩国,轩辕砚再厉害,也远水难救近火,而她在阜国,只不过是个无依无势的十王妃罢了。
可是她就是敢嚣张着,敢跋扈着,因为什么?因为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有恃无恐的一步一步介入那几派争斗的势力中,搅乱他们的阵营,这就是她的目的。
暗罗星出现之时,正是她出现以后。
这样明显的事实,连他都能想得到,更何况公子?
如果不是公子让云芬‘病逝’又怎么会让那场指婚带来的危机暂时得到冲缓?此时怕不是早就热火朝天了。
“请他们去大厅,本王稍候到。”云战不理会云伯的阻拦,吩咐道。
青衣男子必恭必敬的点头:“是。”
“公子……”云伯就差没有急的跳脚了,让一旁的云芬看了,眼中有着疑惑。
“哥,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公子愿意见他们,确属罕见,但既然知道夜探安王府的人就是浩国人,今天人家找上门了,公子也没理由不见啊?所以当公子答应见他们的时候,她心里虽然感到有些惊讶,但并不会像她哥这样,惶恐不安啊,有什么事,她不知道吗?
“哎呀,你……那阮心颜有可能是公子的劫啊。”云伯急的脱口而出。
云芬惊的后退一步:“什么?她……公子,是真的吗?”劫?公子的劫?怎么回事?为何她没城主说过?
云战对于她脸上的震惊,面容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淡声道:“云伯也说,只是有可能,不一定是她。”就算是她,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劫如何才能产生。
“真有这回事?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云芬倏地回头瞪向一旁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云伯,眼中有着责怪。
云伯苦笑:“公子的命令我,我岂敢忤逆”她以为他没想过告诉她啊,有时候,至少公子还能听她说的话,可是公子命令过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她的,他当然不能忤逆公子的命令。
“公子,您不能……”劫?云芬反射性的上前阻拦。
“芬姨,有时候,注定的命数,无论你怎么避开,都改变不了结果的,如果此人真是我的劫,那么无论我今天见与不见,她也依然存在。”他娘就是最好的例子,舅舅也应当明白的。
云芬脸色微白,跄踉退了一小步,她差点忘了,每个主子自一生下来,城主就能算到劫数。
所以,公子也和大小姐一样,城主算到了?
“云伯,推我去大厅。”暗罗星竟然是一个女人吗?那她如何能成为他的劫数?不可否放,他很好奇。
“这……是”看公子脸上没有丝毫返回余地,云伯也只能应着。
阮心颜打量着安王府的大厅,这里冷清的没有丝毫的人气。
四周挂着的山水画中,画面上,描绘勾勒的全是云,笔力浅,水墨淡,仿佛风能拂去一样的空寂。
“四皇兄。”
身后传来秦不值的声音,让阮心颜观察着画面的目光落在了来人身上。
白衣锦袍,端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看着他的气场,阮心颜就明白为何这挂着的几幅画是云了。
赏心悦目,却让人不可亲近,也难亲近。
空、寂、云、净。
空到极处,寂幽自若,浮云飘渺,净如禅韵。
脱尘越俗,平淡温静,仿佛能感觉到流转在他四周那来去自由无羁无畔的气息,无声,无息,成‘悟’的化境。
“四皇兄,不请自来,打扰之处,还请四皇兄见谅,这是……内人。”秦不值站起身,有礼却又不失气节的淡淡拱手,顺便介绍道。
阮心颜朝着坐在轮椅上的人颌首示意:“安王爷。”
云战淡淡的扫了一眼秦不值,目光随意的看了站立在大厅里面的众人。
“请坐。”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听入耳中,却飘渺的让人感觉不到那股温度。
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阮心颜动作悠然的拂好袖子,方才抬头看向他身后站立的一男一女,因为自他们一进来,她身边的莫诀全身紧绷,目光肃然。
而他们的目光也落在了她和莫诀身上。
男人,是个瘦弱的老者,女人,则是长相娟秀的美妇。
这两人眉宇间,有些相似,老者虽然看起来年纪比美妇大,但也不至于大到能做她的爹的程度。
不是父女,但一定有血缘关系,相信这两人的身份,莫诀很快就会查清楚。
而此时,云伯两人也在打量着阮心颜。
两人看清楚阮心颜的样貌后,面面相觑,他们暗暗疑惑的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情劫!
这样的姿色怎么可能会是公子的情劫。
不是情劫,那就是别的劫,只要不是情劫,其他的劫,就算再如何厉害,只要不让公子动情,他们都不担心。
秦不值来回的看了一眼,面容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还是疑丛生起,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让四皇兄破例的人,是她,而非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安王能否介绍一下身后的两人,莫诀很有兴趣认识他们。”莫诀上前一步,清细的声音打破了大厅里面寂静的气氛。
云战顺着莫诀的视线瞥了一眼身后站立的两人,微笑道:“他们是本王的护卫。”
莫诀上前一步拱手,朝着他身后的两人道:“在下莫诀。”
云伯眯眼看了他一眼,淡淡拱手道:“云影。”
“云芬。”云芬淡淡福身。
相较于莫诀的面无表情,这两人表面温和,但眼角眉梢间却有一股傲慢之色。
“云长老二十年前离开云中城后,行踪不知去向,今日却在此处结识,真让在下意外。”莫诀有礼的低头。
云伯眼中闪过一丝微愠,却很快消散,神情平稳淡定:“老夫活到这把年纪,还不曾见过像阁下这样年轻人往脸上贴多金,自抬身价的人。”
区区一个莫诀,就算曾经在云中城引起过轰动,但也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莫诀对于他的嘲讽之言,清秀的面容上,倒也不以为意,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两人气的鼻孔冒烟。
“在下肯自抬身份,也是看在云城主三分薄面上。”
言下之意,就是,对于云中城,只有城主,才让他放在眼里,其余的人,都是沾了他的光,他才正眼瞧你一眼。
两人何等遇见过这样的顶撞,两人心里都生出杀气。
云芬倏地眯眼,不疾不徐的质问道:“偷学我云中城的武功,还如此目中无人,也只轩辕砚才能养出阁下这样的奴才出来,也难怪,浩国尽是这种过河拆桥,以怨报德的忘恩负义之辈了。”
说到这里,秦不值当然明白过来,心里震惊之余,也生出疑惑,云中城的人怎么会在阜国,而且刚才听莫诀之意,这两人在云中城的地位,似乎并不低,那又怎么会成为四皇兄的护卫婢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了一眼坐在那儿泰然处之的阮心颜,再扫了一眼坐在那儿静谥淡然的四皇兄。
他恍然,难怪这她说四皇兄一定会见她了,原来有这样一层渊源!
只是听这两人言,莫诀偷学云中城的武功?这又是怎么回事?轩辕砚不是拜在云中城门下吗?
又怎么会让这两人如此气不过,甚至动怒?
莫诀对于云芬的讥讽,明显动怒,大厅里面气息骤然生变,肃杀冷厉。
阮心颜抬手,莫诀退了下去。
看着面有薄霜的云芬,阮心颜淡淡挑眉:“过河拆桥,以怨报德,忘恩负义?姑娘可弄清楚了,很多话,可不是平空乱说的,云中城能矗立在五国之间,自然懂得生存之道。”这话,她听了,很刺耳。
云芬看了一眼对这场中一切视若无无睹的公子,底子也壮了起来:“难道莫诀的武功不是出自云中城吗?难道不是轩辕砚教他的吗?当初我们城主之所以答应收下轩辕砚,是因为曾经欠你们一个情,才不得不勉强破例收下,但这好,竟然引狼入室,轩辕砚把我们教导他的武功没有经过我们城主的同意,就私自传授给了他的内侍,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虽然她不在云中城,但关于这个叫莫诀的人,前几日他夜闯后,哥也把他的事情告诉她了,所以今天再见到此人,她心里气不过,早知道,那日,她就追上去,把他杀了。
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阮心颜微笑:“姑娘也说了,云中城是因为欠了浩国一个人情,才会收下舅舅,那么能让你们‘破例勉强’的人情,自然不小,换句话说,你们收下本王妃的舅舅为徒,只不过是还情,既然一开始,这是一欠一还,又怎么会有恩情?”
云中城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收某人为徒教导他武功后,才是两不相欠。
既然一开始,立场就是一欠一还,现在两不相欠了,就不会有恩情。
云中城却一副以师长施恩之态素取?这就是云中城之人的价值观?
也难怪某人对云中城人似乎并没有影响甚好。
云芬微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轩辕砚既然拜在我云中城门下,他的一身武功,都是云中城所教,又怎么没有恩情?”
阮心颜不以为意的摇头,如果她没猜错,这人应该就是死了的‘贤妃娘娘’了,生活在宫中,当了十几年的‘贤妃娘娘’她的言行举止,都已经染上了宫中生存出来的气质。
这也解释了为何她与旁观的老者看起来相距如此大的原因。
“如果你们是心甘情愿,没有任何要求的收下本王妃的舅舅为徒,这才是恩情,既然不是,恩从何来,情从何来?”这些年,在皇宫与人周旋,她习惯了施命于人,骨子里面,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子,容不得别人反驳。
事实证明,确实是如此,她区区一些撩拨,这人就现形了。
阮心颜的话,成功的激怒了云芬……
云战微微摆手,示意她退下,掀起眼帘,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她是在……证明芬姨的身份吗?
云芬脸色难掩不平,但她还是恭敬的后退了一步。
阮心颜看在眼里,心思微动,这两人对安王的恭敬态度,她不相信,他们跟在秦安身边二十年,只是为了报恩什么的理由,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了。
“让十弟妹见笑了。”云战朝着她微微颌首致意,语气中却并没有带有歉意。
阮心颜淡然:“确实是见笑了,不知道云中城本来就是如此狂妄自大之人?还是因为在四皇兄身边久了,才会如此变本加厉。”
云中城既然与某人有如此纠葛,那为何又与她娘素来交好?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当然,她当务之急,首先要弄清楚的,是这个安王在阜国接下来的动荡里,他将扮演什么样的身份?
对于她的嘲讽和暗有所喻,云战仿佛没听到,面容安详,语气温和:“既然这是十弟妹与云中城的纠葛,谁是谁非,谁因谁果,本王不知情,也没兴趣知情,不送了。”此刻,他非常明确了,这人,确实就是暗罗星,是她的出现,才改变了十皇弟的一生命数,也是他红尘里的最后一道劫。
阮心颜浅浅扬眉,意思就是,云中城依然是云中城,与他安王府没有丝毫的关系?
而他,也只是深居简出、置身事外的安王,与如今的局势没有丝毫的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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