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 11
姬九清了清嗓子,又喝杯水润了润唇:“陆吾师父信中还说,这么多年都未让你特地跑去密山为他做饭是心疼你,他这几年见你心情不大好从不下山,因此一直未敢差你过去。昨夜听说你为了梦鸢特地跑下山去,这才敢差小白和小灰过来送信,叫你去趟密山。”
白鸽在姬九肩上咕咕的叫着,姬九洒在门外一把谷壳,白鸽扑棱着翅膀飞到门口一下一下的啄了起来。离笙垂头看着外面雪白的鸽子,满脸的黑线,抽搐着嘴角道:“师父他,竟遣了小白和小灰两只他的宝贝鸽子,就为要我去密山为他……做顿饭。”她将脸转向姬九,“小白在这,那小灰呢?”
姬九含着满口桂花酥口齿不清道:“那是自然,吃饭可是陆吾师父的顶天大事,他能忍这么多年不叫你过去我姬九也是极佩服了。小灰一早叫我遣回密山了,说来陆吾师父派了两只鸽子来,写了那么诚恳的一封书信,你却在这里睡大觉,我自然要替你回一封。”
“……”
“我信中说你正在弄剑台摆弄你那柄翼遥短剑呢,还说你摆弄的可起劲了,待你练习完了便速去密山为二位师父做饭。”姬九将桂花酥咽下去后托着腮笑看着离笙,“没将你懒床的事告诉陆吾师父,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
“对了,五哥走之前将一小瓶梨花味的香膏托我给你,我昨日来找你你不在,便将它放在你床边了,五哥今日早早就起了,在你门外站了许久,一直没进屋,徘徊了好一阵子才下山离开。”说完,姬九又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盘花生,捡了一颗塞进嘴里。离笙翻出床边的梨花膏,若有所思。
她从前是像姬俊讨要过香膏,看来昨夜救她那人,果真是姬俊。
只是姬俊并不晓得,她当年之所以喜欢梨花的味道,大半是因为洛轩。如今,物是人非,她也不想再执着于什么。她将香膏放在一边,道:“梦鸢可好些了?”
姬九摇摇头:“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她嘴唇发紫,那样子不像是受了风寒,到像是中毒,此番怕是性命堪忧。”
“中毒……”离笙沉吟道。
她昨夜下山买药的愿望扑了个空,既没能侥幸的买到药,亦没能侥幸的喂梦鸢一罐立时就能喝好的汤药,更没能侥幸的要姬俊将梦鸢一同带回塔少国。
反而,在师父要她去密山的这个节骨眼上,梦鸢中毒了,不仅中毒了,中的毒还颇深。
离笙自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加之云关一战梦鸢对季国做过颇多贡献,她身为一个季国人,对梦鸢不能见死不救。即便费些银两费些力气都没甚所谓,但离笙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梦鸢是如何中的毒,更不晓得如何解开她的毒。
于是,她一跺脚,带着姬九风尘仆仆的跑去了密山,本寻思着为师父做完饭顺便问一问这解毒之法。可饭后,陆吾却捏着一把胡子笑着对她说道:“小笙,好不容易来一趟密山便多待一阵子,也让为师我饱饱口福。”
她正寻思着问一问梦鸢的症状是否中了毒,陆吾仿佛将她看穿一般又道:“梦鸢的毒你不必管了,我已派你瞿如师叔的其他弟子替你照顾她。”
离笙愣了一愣,随即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虽不晓得师父是如何得知梦鸢中了毒,亦不晓得是谁替她分了忧,既然有人代劳,她自不必再费心。
在密山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一个半月便过去了,深冬卷着无边的银雪而去,迎来了离笙在密山第一年的春日。
不周山上待的太久,她有五年未见过花开了,再次看着密山上招展的花朵,看着密山上空舒展的白云,离笙心底的一潭死水仿佛活了一般,日日躲在密山上怀旭亭旁的一丛花海里晒太阳。
这一个半月,她用精湛的厨艺迎来了密山上至陆吾瞿如,下至瞿如最小弟子琼琚的喜爱,连带着姬九也深受密山上瞿如的几个弟子的喜爱,尤其是瞿如最小的弟子琼琚,比姬九小了几岁,矮矮的个子,胖乎乎的手臂,颇喜欢黏着姬九,日日抱着九连环鲁班锁找姬九切磋。
这日,离笙刚做好了饭悠闲自在的仰天躺在怀旭亭旁的一丛草垛里,姬九与琼琚就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距离笙还有几步之遥,姬九一个踉跄跌在草丛里,他刚坐起来扶着脑袋揉了揉,跌倒后未来得及将脚收回来,琼琚紧随其后,被姬九横在外面的脚绊了一跤。于是,琼琚惊呼着扑在姬九身上,正皱眉揉脑袋的姬九还未反应过来便又被琼琚扑的将脑袋砸在了地上。
“哎呦……”姬九哀声哼哼着。
“哎呦……”琼琚也哀声哼哼着。
姬九揉着脑袋,琼琚揉着胳膊,两人叠在一起哼哼了好一阵子。离笙坐在一旁斜倚着自己的手臂,撑着脑袋若无其事的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拍打着手中的红羽扇道:“你俩每日黏在一起还没黏够,如今叠在一起还不舍得分开了。”
姬九歪着脖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上的琼琚:“谁黏在一起了,是琼琚每日黏的我。”
离笙一本正经的说反驳道:“是吗,我看你们俩打的挺热乎。”
琼琚撅着嘴撑着姬九的背坐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向离笙那边蹭过去一点,左右晃着脑袋看了看距离,又蹭过去一点,尚未长开略带些婴儿肥的脸上绽出了一朵花道:“离笙姐姐,一个月后是密山上几个师兄妹每年武艺切磋的日子,师父说大师兄这次也会同几个师兄切磋武艺,于是……于是我和啊九打了个赌,我赌你能打过大师兄拿得第一,啊九赌你能打过二师兄却打不过大师兄,所以……嗯,所以……”
“所以我赌你打不过瞿如师父的大弟子,我晓得离笙你武艺高超,可听瞿如师父的二弟子邝骐说,他那大师兄的武艺,世间少有人能与之匹敌,这次你可千万不要怪我没有赌你赢,长他人志气,毕竟……”姬九挠挠头,“毕竟我可是将全部身家都压了出去。”
离笙摇着一柄红羽扇,拿着扇柄“啪”的敲在一旁姬九的脑袋上:“好你个见利忘义的姬九,竟然拿着全部身家赌我输。不过万一我既没赢了密山那神秘兮兮的大师兄,又没能输了他又怎么办呢?”
琼琚思量半晌,同姬九异口同声道:“你们肯定打不成平手,不然,我们怎么拿赢来的钱出去胡吃海塞。”
离笙为他们俩短短数日建立起来的默契感到颇为欣慰,枕着胳膊躺下看向琼琚又问道,“瞿如师叔的大弟子是什么人,怎么从来密山后就没见过?”
琼琚嘟着嘴思量了一会儿,看向离笙摇了摇头。
这大师兄说来还真是个神秘人物,琼琚几年前初来密山拜师时密山的十几个弟子有大半都外出云游至今未归。
因此琼琚只认识留在山上的几个师兄,那些下了山去的,二师兄很少提起,到是大师兄,琼琚听二师兄邝骐念叨过他的一些事迹,然邝骐念叨来念叨去也不过就念叨过一句有用的话。
通过二师兄的那句话,琼琚分析,大师兄许是在密山待的够了,便下山去云游四海行侠仗义。
一年前大师兄回密山的时候琼琚远远的看过一眼,虽然大师兄身形矫健,身上却提了把生了锈的青铜剑,这一年他回来后亦是住在密山西面竹林围成的一幢独楼里,离他们远远的,因此平日也见不着面。琼琚认为,大师兄定不是什么武艺高超之人,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宝剑放到生锈也不作理会。
到是离笙,那日她在怀旭亭旁舞剑让琼琚看的目瞪口呆,琼琚自打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刚柔并济的剑法。离笙右手一挥,琼琚躲在亭子后面吓得后退一步,离笙右手再一挥,琼琚躲在亭子后面吓得又后退一步。从那之后,离笙便被琼琚认定为密山上小辈之中武艺最高超之人。因此此番打赌,她果断赌了离笙赢。那日琼琚当着姬九的面将身上几个口袋的钱都倒了出来后,姬九双手环胸思量了一阵,笑道:“你赌她赢,那我便赌她输,这样,咱俩稳赚不赔。”
一片梨花落在琼琚鼻尖,挡住了洒下来的几缕阳光。虽然输赢他俩都稳赚不赔,但琼琚不希望啊九会输。
啊九要是输了,会不会很伤心,很难过。到时候自己又要想个什么法子来哄他开心。
一旁的离笙此时已站了起来,拍了拍衣上沾着的草屑,提起立在怀旭亭里的翼遥短剑。姬九坐在地上仰着头对着离笙的身影道:“你要去哪里?”
离笙头也未回:“去找邝师兄,顺便再找个没人的地方,练剑。我打算让琼琚转一个钵满盆圆,然后,我俩再下山去胡吃海塞。”
姬九冲离笙的背影喊道:“不仗义,晚上我想吃松鼠鳜鱼。”说完,姬九看了一眼琼琚,“琼琚想吃清蒸鲈鱼。”
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的离笙提着剑复又走了回来送给姬九一个爆栗后说道:“两道鱼,只能选一道。”
姬九挠挠头,不假思索道:“那就清蒸鲈鱼吧,那松鼠鳜鱼明日再吃也不迟!”
琼琚向姬九投来感激的一瞥。想了想,又嘟起了嘴来回搓着两根手指问道:“啊九,若是你赢了,你和离笙姐姐出去胡吃海塞……能不能……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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