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 10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顺着洛羽修长的手指望去,只见离笙站在姬九身后正眼睁睁的看着他将一个糯米团塞进嘴里。
感受到众人灼灼的目光打在自己脸上,离笙缓缓抬起头。远处,洛羽懒懒的倚在木凳上正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
她微不可动的扯了扯嘴角,跟着几个塔少国的士兵走到洛羽面前,学着塔少国男性的礼数跪伏在地上拜着。趴了半晌直到她趴的腰也酸腿也疼却仍不见有人让她起来。到是洛羽反而与姬赫从家长里短聊到边关战事,又从边关战事聊到国民大计,俨然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她跪的膝盖生疼,觉得是时候提升一下存在感了,于是她咳了一咳。
洛羽笑着说道:“姬王所言甚是。”
她又咳了一咳。
姬赫客气回道:“哪里哪里,不如二殿下见解独到。”
她正卯足了力气打算咳一个大的,却听见身后姬九打了个喷嚏,声音之大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紧接着便是姬九对着姬俊大声私语道:“许是昨夜没盖好被子,着了凉。”
她心里暗暗夸赞姬九机灵。
洛羽与姬赫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交谈,瓷碗“咚”的一声落在她头顶的木桌上,洛羽幽幽的声音从上空传来,语调中竟还带了一丝关切:“起来吧,你男儿身长得如此娇小,跪久了该没法服侍我了。”
她趴跪在地上,翻了个白眼,吐了吐舌头,随即如蒙大赦般抬起头,趔趄着站了起来。
姬赫豪放笑道:“我本想派个得力手下来护殿下周全,二殿下既然如此喜欢这个小兵,那便由他照顾殿下。”姬赫饮进一杯酒将手拍在洛羽肩上,“二殿下此番带了皇命前来,那便是我的座上宾,可千万别有妇人之仁,对自己亲弟下不去手。”
洛羽斜睨一眼姬赫拍在自己肩上的手:“那是自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皇帝大哥向着姬王,我如何能拂逆了他呢。不过......”他自斟一杯顿了一顿,“不过此事临出行之前我季国皇帝也交代,季国不出面,我此番来这仅是为给大王吃颗定心丸,朝廷是你的后盾,你只管打云关,拿下洛轩首级。\"
姬赫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却被洛羽打断:“有一事还想请教,大王亦知我此次是密访,我来之前却已满城尽知可是走漏了风声?”
姬赫笑容僵在了脸上,深思着摇头不语。
洛羽挑起一只眉,端起茶杯斜睨了一眼立在四围的手下,语气中带着丝探究道:“哦!那就怪了,此事我深知是为国为民之大事,但就怕百姓不理解,怕朝中大臣不理解,因此我这一路小心谨慎都不曾被人发现,如今到了这里反而被传成了乱臣贼子。”旋即,他环视着四周,目光所到之处让人浑身一颤。他这一瞥,慵懒的目光中透着寒意,俊朗的五官不带一丝表情,只那么一瞥,便有种睥睨众生的冷峻之感,叫人一看便双膝发软。
许是后来知晓了内情,离笙看着梦里的洛羽感慨道。当年怎么未察觉,如今重新梦过一遍才发觉他这演技忒好,黑的能叫他演成白的,真的能叫他演成假的。当年他住在塔少国军营一事明明是他自己暗地里派人大肆宣传,却能坐在这里当着姬赫的面义正言辞堂而皇之的讲些冠冕的话出来怀疑他人。
洛羽真是一个扯谎有道的厚脸皮。
立在洛羽身侧的几个护卫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沉默不语,直到姬赫端着酒杯打破了僵局:“二殿下,此事一查便知,今日为你接风筵席,我们不谈公事,只管喝酒,来,一醉方休。”说着,便先行饮了一杯酒。
筵席至半夜十分才散去,姬赫的几个皇子除了姬九和姬俊外其余都喝的醉醺醺走了。边关的□□不似不周山那般明显,尽管已是盛夏,夜里却依然寒凉,走在军营,偶尔能看到几朵小花散落在石缝里,但被夜色笼罩着,即使月光透过几道缝隙倾泻下来,隔着万里云,也只能看出个影子而已。
离笙低头跟在洛羽和一女子身后,几个护卫此刻已没了踪影,洛羽的月牙白锦袍和那女子的耦合色百褶如意月裙在深夜中格外显眼。
军营中向来不许女子入内,为了联合季国,姬赫却为洛羽开了先河。
方才筵席上她始终低着头未注意到洛羽的身旁还坐了这么一个娇俏的美人。不过这美人,可不是个只会绣花的空壳子,而是吴严的掌上明珠吴府的三小姐吴莺。
同洛轩一样,吴莺亦是自小便被吴严带到战场上去,虎父无犬女,虽与洛轩比差的远了些,但吴莺亦打的一手好仗,在皇都的一众小姐公子中颇有些名气。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将军府门槛却被她一一拒了,吴老将军忧心不已便为她订了们婚事,是与那相府的大公子。但传言她一颗芳心早已暗许,因此此番她不远千里来到边城大概便是因为她那意中之人,季国二殿下洛羽。
几人的千层底踏在地面沙沙作响,吴莺与洛羽并肩走着:“没想到你都如此忠心了,姬赫竟还不信任你,在你身边安插人手。”
洛羽皱着眉并未作声。
吾莺若有所思:“你究竟为何费这么大力气将她送过来......总不会仅仅是为了防止姬赫在你身边安插人手。”她看着他,目光柔和下来,“世人皆说你是奸佞,可我不信。你心中,终究还是有大季,有三殿下的。”
洛羽停下步伐,走在后面认真听他们谈话的离笙差点撞了上去。
见洛羽停了下来,吾莺亦迟疑着停了下来。
如墨的夜空中月亮隐了大半个身子在云层后面,四围不时有虫子跑过的沙沙声响,火把的火焰忽明忽暗映在洛羽半张脸上。他将手中的扳指摘下来又带回去,冷着一张脸,道:“看来我又要辜负你一回了。可否请未来相俯夫人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说到这里他走到吴莺面前顿了顿,“洛轩以弱敌强没让姬赫占了什么便宜,姬赫定然憋了一肚子火气,他是一匹野马,总有脱缰的时候,你能避开他便避开他,凡事毋须考虑旁人,照顾好自己就行。”说完,他大步向营帐走去,离笙跟在他身后,从吾莺身边路过时,她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直到许久后,她见吾莺拿着他留给她的扳指久久不能言语时,她才明白,那夜她路过她时看到的分明是一滴眼泪。
这一夜过的着实有些长,着实让人感到踏实。离笙浸在梦里,历历细数着往日光景。唔,美梦,果真是美梦。若是能从此沉迷在梦境里也是美事一桩。她眯着眼睛,脑袋已清醒了大半,感受到灼灼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自己脸上有些刺目,离笙手背覆上眼睛企图遮住些许光亮,又躺着眯了一会儿,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于是她扶着床坐了起来。
眼前是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了,身下是她碧潇阁里红松木的小床,床边是她碧潇阁里红松木的长几,长几上摆了一盏青铜戏鱼灯,长几边儿的窗子死死的闭着,门前一道画着远山的插屏立在那里。
这不是碧潇阁还是哪里,离笙恍然拍着自己的脑袋,她昨夜……是姬俊救了她,将她背了回来?可昨日她才犯了嗔毒,今日怎么浑身上下这么轻快。难不成是自己睡昏了头,昨夜种种只是她大梦一场?
离笙脑子瞬时搅成一团浆糊,肚子又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她趿拉着双木屐下了床。长几上不晓得谁摆了一只碗并一只碟子。离笙揭开罩在碗碟上保温用的木盖子,一阵扑鼻的清香味传来,雪白的粥里面点缀着些肉沫和绿色的芹菜沫,清粥小菜竟看起来这样可口。
离笙抄起筷子端起碗,咕咚几口半碗粥就进了肚。待将自己填饱了一些,她才腾出些时间来细细品味着面前的小菜。
这味道,有些熟悉。可怎样熟悉,她也说不出。
碧潇阁内,离笙正用舌尖舔掉蹭在唇边的一粒米,姬九已推了门进来,肩上还站了一只雪白的鸽子。
见离笙正悠哉坐在那里,姬九举着白鸽便皱眉说道:“都中午了,你竟然才起,陆吾师父一大早便从密山上传了加急的信回来,我怕打扰你睡觉,又怕陆吾师父着急。”
离笙扔下碗筷,蹙着眉,印象中,师父养的那些鸽子宝贝的很,从来都是只供赏玩,很少用来传信。只有一次她下山去耍的忘了时日,在山下待了整整三天,大师兄找不到她一着急才飞鸽传信与在密山下棋的师父。陆吾赶回不周山时她早已偷偷从山下跑回来乖乖的去弄剑台练剑,大师兄还因此挨了师父一顿骂。如今师父传信过来,怕是遇到了什么十分严重又着急的事情无法开脱。于是她眉头蹙的更紧,接过白鸽,打开字条,却听姬九幽幽的道:“不用看了,我早就替你看过了,陆吾师父要我们,唔,不对,是要你,要你去密山为他与瞿如师父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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