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 12
离笙近日来日日天不亮便缠着邝师兄陪她练剑,一练便是一整天,惹得邝骐整日愁眉苦脸皱着眉头活像遭了山匪洗劫一般。却又迫于她厨艺精湛,每日变着花样做饭来讨他欢心。邝骐本着一颗慈善之心,见她如此费力讨好他,又着实拒绝不了离笙做的那些精致美食,于是他心一横,拍着胸脯道:“教你打败大师兄有些难,但教你一个月之内大大提升自身武艺,你算是找对了人。这密山之上,除了两位师父与大师兄,怕也就剩下我,能指点你了。”
其实,邝师兄本以为像离笙这等小丫头于练剑比武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几天。若想与大师兄比剑起码得练上个把年才有资格,遑论打败他,那岂止是天方夜谭。因此,于教习离笙武艺一事他虽口头上答应了,虽日日陪着她练习,却并未十分上心。但离笙是个有上进心的,一旦练开了剑,便是陆吾亲自过来也叫不停她。
转眼间,已是离笙随邝骐习剑的第十日。这十日,邝骐陪离笙舞剑,离笙用心思索着邝师兄的剑法路数。邝骐舞的累了,坐在一旁品着壶新烫好的庐山云雾,离笙便提着手中的翼遥剑研习着邝师兄剑法的漏洞。邝骐品茶品的来了精神,重新提了剑与离笙对舞,离笙巧巧避开邝骐剑法的锋芒,趁其不备,短剑直直向着邝师兄戳了过去。邝骐蹙着眉,这十日看向离笙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他那带着一丝惊诧,带着一丝赞许的目光落在离笙身上后,离笙唇角含笑,翼遥剑轻挑,一只碧色的肉虫从邝骐身上落下,掉进了丛草里面。
邝师兄眼中讶色渐落,却仍含着丝赞许,看向背着剑的离笙,称赞道:“不错,不过几日便叫你看出了我剑法中的破绽。但我有一事好奇。”他背过手去,“此次不过一普通比剑,你如何如此上心?若说仅仅是因为姬九与琼琚打的赌,我可不信。”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看上去也不像好胜心那么强的。”
离笙坐在怀旭亭里的石凳上往煮茶的铜壶里添了几片茶叶,吞了口茶水浅浅一笑道:“姬九那个小没良心的算是一个原因,可若仅仅是因为这,我肯定不会每日起早贪黑的请教你剑法。听琼琚说密山上本有十几个弟子,近几年却只剩下了五六个,那些出门在外的弟子是为锄强扶弱,惩恶扬善,邝师兄留在这密山也是因为密山的大师兄不在,因此师兄要留下来替大师兄同瞿如师父一起照料山上大小事物。所以,不论是留在山上的弟子还是云游在外的弟子,皆有所为。我有记忆以来便同师父还有师兄和师姐住在不周山上,自小到大,因是山上最小的弟子,师父和师兄师姐都将我护的十分周全,后来山上来了个比我大几岁的师弟,可我仍感觉自己是被所有人包括师弟在内护着的那个,再后来,我心情不好窝在不周山上,师父怕我伤心始终未敢叫我下山,直到几个月前我下了趟山,师父立马以做饭的名义将我叫到密山上来,我晓得师父的用心,他是怕我和姬九两个人整日在不周山窝着闷出病来因此才将我们叫了过来住一阵。其实,我从前或许有些任性,累的周围的人都得把我当小孩子般宠着。此番比剑,我是想让师父放心,不想再劳他老人家如此年纪还得时常惦念着我。”盛着庐山云雾的铜壶此时已经重新翻滚起了水花,离笙将铜壶旁的两只茶杯斟满,继续道,“当年那个比我大几岁的师弟为救他心上人不幸将自己搭了进去,我想,若是我当年能像今日这般上进,他或许如今还能留在不周山上为我做饭。”
邝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中的赞许渐浓,问道:“你师弟他做饭也像你这般好吃?”
离笙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偏向了一边,她思量了一阵,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点点头说道:“好吃,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邝骐摩挲着离笙递给他的茶杯,嘀咕道:“你这厨艺已经很厉害了,比你做饭还好吃的,我就只认识一个人,虽然他多年不下厨了。啧啧,说来,还真有些怀念大师兄的厨艺了。”邝骐放下茶杯,坐在离笙身侧的石凳上,边自斟了一杯茶边问道,“明日去山西边的竹林里请你吃顿好的,去不去?”
是夜,密山北面的一处开阔的矮坡上,阵阵晚风挟着漫山的花草香吹拂的人甚是惬意。陆吾一袭白衣,坐在一个圆墩墩的大石头上与瞿如品茶下棋。
“哒”的一声,瞿如一颗黑子轻落在玉石制的棋盘上惹得陆吾皱了皱眉。瞿如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一脸得意的看着对面的陆吾。陆吾托腮,对着棋盘苦苦思索,思量一阵后仍不得法。想着这盘棋下了半个时辰,自己竟一点上风也未占到,心中气恼,干脆一拂袖将那棋子打翻,然而打翻了棋子竟然还觉不过瘾,于是便又将身子半背过去并不看瞿如,吹起唇边的半缕胡子气道:“不与你下了,你这老怪,今日已赢我三局了。”
瞿如放下茶杯并不生气,笑着将撒了一地的黑白棋子慢慢捡回棋碗里,道:“有其徒必有其师,几年前不周山上与你那小徒弟离笙才下了半盘棋,她便生气将棋盘打翻了,今日一见,原来是习得了她师父的精髓啊。”
陆吾不语,他承认当年他千辛万苦救下了她,这十几年始终宠惯着她,他亦承认,若是没有他那大徒儿,他那小徒弟定是要被自己宠坏了。半晌,瞿如已拢好了棋子,将装着白子的棋碗递给陆吾一脸笑意的说道:“这回让你先下。不过,几年前我那最乖的徒儿都被你拐去了不周山,我赢你几局棋又如何?”
说到徒弟,陆吾扁扁嘴,心里的怒气亦消下去了一半,他接过棋碗,捋了捋胡须,复又执起一枚白子,轻轻落在了棋盘上:“说起这事,倒是委屈了那孩子。那孩子向来话不多,但确然优秀,倒真不像是你能教出来的。”
陆吾说这话的时候瞿如正将一盏梅龙灌下肚去,听那前半句时还兀自得意,可到了最后那一句,差点没把满口的梅龙茶喷出来。瞿如心中腹绯着,陆吾这老怪,几年前将自己的徒儿都带去了不周山,口舌上竟还要呈一时之快。得亏师出同门,与他有着几十年的交情,晓得他这么个脾气,不然今日非得将这壶滚烫的开水泼他个满江红。
下了几十年的棋,陆吾始终讨不到半分便宜;拌了几十年的嘴,瞿如也从未占过上风。将怒气强行压制下去,瞿如挑着一根眉毛假意轻描淡写道:“哼!我的徒儿,自然是最像我。”
密山北面的矮坡旁溪水潺潺,映着淡淡的月光,好似一条从天边倾泻的银色丝带,缓缓从两人脚边流过。
许久,这一局竟还未分出胜负。陆吾盯着满盘的棋子垂眸叹气道:“那孩子也是个实心眼,非要将梦鸢救出来……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过也不晓得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不知道当年在迟栖谷沔执忧捅进他心窝那一剑是不是破了他身为慕容晨后人的诅咒。”
瞿如一子落定,接着陆吾的话说道:“若是他而立年之前还要再遭回灭顶之灾,这便是命数,他命该不该绝,该不该随她母妃慕容氏一族般早早就逝了,不是你我能轻易探听的。”瞿如顿了顿,“那他与小笙的婚事?”
瞿如话语一落,半天再未有人说话,空气一时寂静了起来。陆吾抿了一口手边的梅龙茶,思忖了半晌,道:“此事还得待我探听探听,他若喜欢梦鸢,那便趁着与小笙八字还未一撇,这桩婚事便就此了了罢。”
邝骐近日来很是郁闷,那日提到做饭,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大师兄。他前两日本想带着离笙一同去山西边竹林围出的独楼里寻一寻大师兄,带去几壶他珍藏多年的好酒,央师兄为他亲自下厨炒几个拿手小菜,可离笙却以练习剑术为由义正言辞回绝了他。于是他只好独自一人提了两壶酒跑去西山的竹子林央师兄为他炒几个小菜。还未走近便见师兄正守着一个药罐子小火慢炖的精心熬制着什么汤药。待他提着酒壶刚要推开竹子围成的栅栏进去,一个如花似玉却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子从屋里走了出来,邝骐将搭在栅栏上的手收回来,复又看向他们。只见师兄立马关切的将那女子又扶回了屋里后才又安心的坐下熬药。整个过程大师兄皆是背对着他,邝骐虽看不到他的神色,可邝骐感受得到,师兄对那女子很是关切,他猜测,师兄躲在西山许久不露面或许也是为了照顾那名女子。可师兄向来对女子看也不看上一眼,他不过几年没与师兄好好坐在一起喝酒,怎的师兄突然性情大变,竟将一陌生女子带回山里来养病。
见大师兄今日如此之忙,邝骐无功而返。从西山回去的路上,他左手拎着酒坛,右手拿着扇子百思不得其解。
邝骐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缘由,只能下定决心:这等窥探别人的偷鸡摸狗之事,还是得哪日拉着离笙来一起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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