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晴川（十五）

　　……

　　时间退回到昨天晚上，张广泗的后院书房之内，一盏昏黄的油灯照亮着田文镜瘦削坚毅的脸庞。

　　“文镜，你当真是要打定主意要攀上四爷这条船吗？”

　　张广泗一身长衫，问田文镜道。

　　田文镜道：“大人以为不可以吗？”

　　张广泗摇摇头道：“文镜啊，我是在四爷手里跟着三年的人，如果没有四爷，断不会轮到我坐这漕运总兵的位置。我是不能不跟着四爷干。可是你不同啊，虽说这几年你在科举一道上没有寸进，但是你熟悉案牍，深谙下情，尤其是对于刑狱一道的造诣颇深，一身的所学若是能够投靠八爷，或许将来更能位极人臣那？”

　　“大人似乎更加的看好八爷啊。”

　　田文境闻言直勾勾的盯着张广泗道。

　　“这个么，四爷当然也是不错的，办事果断，性格坚毅，现在已经是郡王，将来别管是换了谁，”张广泗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四爷这样的实心任事的宗室也是总要用的，我想以四爷的才干，做个亲王总是可以期待的吧？但是说道能不能更上一层楼吗，我看四爷一则心里就没有这个念头，二则么，四爷的肩膀可是不够宽啊，现在太子暗弱，朝野上下不是都在传着：‘目下诸王，八王最贤’这句话吗？若是能够更上层楼，八爷岂不是希望更大？”说道最后张广泗声音已是极底，并且几乎是凑到田文镜耳边说话。

　　田文镜站起身来，站在书房的窗户边向外观察了好久，又将窗户关注，走到张广泗跟前，说道：“大人能够攀上四爷这棵大树，乃是大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法，以后断不可再有八爷强于四爷的想法。”

　　看到张广泗投来疑问的目光，田文镜道：“八爷所谓的贤之一字，实际上是以仁义为号召，照理说当今圣上也是主张宽仁的，这是因为当今圣上前些年几乎就没有消停过，擒鳌拜自不必说，平三番，收台湾，三次出征噶尔丹哪一个不是可以彪炳史册的大功绩？但是当今圣上是何等英明的圣主，焉能不知每一场大战都是穷兵黩武般的对大清国力的一次体力透支，历史上武帝征讨匈奴可以堪称伟业，但是也造成海内虚耗，生民减半的后果，可以说武帝是与国有功，于民大罪！圣上熟读史书，深知汉武之后须有昭宣中兴恢复国力；先朝成祖六次亲征蒙古，但是到了永乐后期也是多地出现了民不聊生，易子而食，暴民揭竿而起的事情，后来靠了仁宣之治才得以延续前朝国祚；因此当今圣上的宽仁并不是放弃了圣上年轻时的积极进取，而是考虑到我大清前些年的国力透支不得已的施政措施。但是当今圣上的宽仁是对于我大清的全体国民的，尤其是对于底层的百姓，我观圣上豁免各地的税负力度之大史上从来未有过。但是八爷的宽仁那？我看绝大部分是针对的官僚士大夫，这些年来某些地方吏治败坏，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小民百姓生活日益艰难。已经引起了当今圣上的不安，我观圣上近年的谕旨中多次提到“百姓辛苦”“小民既困且难”

　　“总欲使海内苍生，培固元气”，圣上似乎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宽仁所造成的后果，尤其是今年新年圣上发给各地督抚知府中的训谕中提道：“观乎其时，审乎其事，当宽则宽，当严则严，”这已经说明圣上从来不是喜好宽仁或者是严猛，宽仁与严猛，都是当今圣上治理国家的手段而已。以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八爷的恩宠是否能够维持下去，我看是很成问题的。而反观四爷，聪明天纵，才德兼全，且恩威并济，整饬积习，有所振作，大有可为。每每出现最苦最累最困难的差事总是四爷被圣上钦点前去办理，远征大漠奉命守护粮草大营是，治理永定河是，不远万里不惧寒苦赴盛京龙兴祖地祭祖亦是。依我看，”田文镜压低声音，伏身到张广泗耳边说道：“太子固然暗弱，八爷固然有人望，但是说到这更上一层楼么，怕是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有九成的把握，最后笑傲于这九五之巅上的人，还是四爷。”

　　被这田文镜一忽悠，张广泗竟然也是感到热血有些沸腾，若是胤禛有幸能问鼎这九五之尊，那他位极人臣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片刻之间，张广泗又问道：“可是文镜，若是我们选错了那？”

　　“名利危中来，富贵险中求，像我们这样天生下来裤腰带上什么带子都没有的，又不是满洲八旗出身又想在官场上混的，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哪一个不是把脑袋系到了裤腰带上？”

　　田文镜呵呵一声冷笑，对张广泗说道了他就是打算在胤禛身上赌一回自己以后仕途的命运。

　　“妈拉巴子的，你说的对，老子这次就跟着你把宝压在四爷这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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