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晴川（十六）
晴川眼睛眨了一眨，摸了摸鼻子说道：“常觉人间生意满，须知世上苦人多。这幅对联就挂在我们张家的瞻园书房之内，我成天里看的多了就自然的说了出来。至于那句：为官第一要廉，养廉之道莫如能忍。所谓有钱用钱，无钱用命。人能拼命强忍，不受非分之财，则于为官之道思过半矣。这是我阿爹成天教训我那三个在外面为官的哥哥的，听的多了自然也就是印在脑子里了。这不小心说出来，其实猜到我的身份倒是其次，真音你说这张广泗会不会因为我们没有收他们的礼物还教训他而心中不满啊？到时候若是让你跟他之间感情生分了，我觉得总是不太好。”
胤禛心中觉得这张广泗还能怎样？他是我保荐出来的人，已经是被牢牢的打上了四爷党的标签，他还能怨恨我？
这时晴川放下手中的框架，纤纤玉手将一枝线香点燃重新继上，又对胤禛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真音你在宫中是不是很得皇上赏识啊？我在江南听说一名侍卫奉命来江南传旨，一般的官员是给一百两的谢恩钱，江宁织造曹家财大气粗，又是跟万岁爷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赏给侍卫两百两的谢恩钱也是到顶了。可是我刚才看了一下张广泗孝敬你的东西，估摸着价值当在五百两上下，他履任不过一个多月，能搜刮上来多少钱？就在你身上花了这么高的代价，你是不是在皇上跟前颇为受宠啊？”
胤禛闻言颇为自得，说道：“也不是太受宠吧，除了太子之外，似乎也唯有八阿哥胤禩在万岁跟前与我的受宠程度有得一比吧？”
晴川闻言嘴巴张的老大，忙道：“你可不能乱说。你就是再受皇上赏识又怎么能跟皇子相提并论？这可是死罪！”
晴川还要继续往下说，忽然胤禛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只听胤禛说道：“有人来了。”
晴川闻言往外看去，只见一名瘦削的中年男子，剑眉入鬓，双目炯炯有神，手中拿着一幅画轴，却是不紧不慢的走到院中，“四公子！张姑娘！参军田文镜，来给张姑娘送点儿东西。”
“我什么东西都不缺，刚才张总兵让人送来东西时我不是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吗？让张总兵好好的办他的差事。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官者须得谨小慎微，张大人刚刚上任未久，正是要好好的办差的时候，不必过多的想着巴结上面之人。”
晴川脸色揾怒，话语之间已经有了教训人的语气。
“张姑娘误会了，文镜此来，是有一样东西要还给姑娘的，并不是来找四公子的。”
田文镜却是不卑不吭，对晴川微微一笑说道。
“还给我的东西？我实不知我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你的手中。”
晴川哈哈一笑，戏谑的看着这个田文镜，想看一看他又有什么说法。
“张姑娘且先来看一看这幅画不知可是贵府之物？”
田文镜将手中的画轴铺开在石桌之上，胤禛晴川皆是好奇的来到石桌之前，晴川一看，却是一愣。
只见画上是一位面目清攫的僧人，眉目之间包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慈悲，宛如已经看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纷纷扰扰，但是依然初心不改，有着要普度众生的大慈悲心怀。
画的左上角的四个大字“雪峤上人”
表明了这位得道高僧应该是先帝顺治亲封的雪峤圆信禅师，但是最为吸引晴川目光的确实画的右下角处所提的那一首诗：“从来散圣别禅宗，巨擘唯推此一公。我到庐山无别识，原来两世有家风”。落款处的名字胤禛已经是认了出来——叶燮——正是晴川外婆家早逝的唯一的舅舅。
胤禛颇有深意的盯着田文镜看了一眼，这个田文镜却是颇有心机，他显然是已经猜到了晴川金陵张氏唯一嫡女的身份，所以拿出了一件晴川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东西——因为叶燮去世的太早，所以他留下的每一件东西对于晴川的母亲都显得弥足珍贵，而且田文镜刚才说的还是还给晴川，意思是说这本来就是你舅舅的东西，我现在不过是把这件东西还给你们张家罢了，这就使得晴川更加没有了拒绝的道理。
晴川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把这幅画给我，想必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田文镜点头表示承认，但是也不多说什么，毕竟张晴川一个大家闺秀就这样跟着胤禛孤男寡女跑来跑去，就算是将来康熙给两人指了婚，说出去也是一件不太好听的事情。
“我记得我额娘说过我舅舅自小钻研佛学，精通佛理，十岁时曾经登上黄山莲花峰与雪峤上师论法，大辨三日，据后来好事之徒附会道我舅舅到最后真是身呈文彩，口吐莲花，得上师盛赞，一时声名大噪，得上师亲赠佛门至宝贝叶心经。而我舅舅却是无以为报，只得为上师作画一副，从而表示晚辈对于上师的敬仰崇拜之心。”晴川说道这里看一看一直沉默不语的田文镜，说道：“你说要把这幅画还我，这幅画因着我母亲的缘故，我不得不收。但是这是我金陵张氏要承的情，却与四公子真音没有关系。”
一直镇定的田文镜闻言却是眼露一丝失望之色，像他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参军，能攀得上张廷玉这棵大树，本来是一件让人觉得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儿，但是田文镜的志向却不止于此——他是要通过讨好晴川来攀上胤禛这棵大树，而不是仅仅只是与张廷玉扯上关系。
这时胤禛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晴川，就不要分那么清了。你是叫田文镜吧？我记住你了，这个情，我来承。”
……
等到田文镜下去之后，晴川仔细的端详着胤禛，胤禛看了看燃着的线香，又往火里加了一块儿木炭，“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胤禛问晴川道。
“我愈发好奇你的身份了，这个田文镜竟然无视我们张家的人情巴巴的要上赶着讨好结交与你，你当真是少年清贵？你可不要学明珠啊！”
晴川对胤禛道。
“明珠？”胤禛一时没有明白晴川的意思，晴川道：“以侍卫出身，却简在帝心，掌仪天下之政 一时气势熏灼，然不能终保令名，卒以贪侈败。相传到的最后明珠的家里货贿山积。我阿玛经常说的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若是一个贪财之人，怕是入不了我家里人的法眼。”
晴川嘟着嘴说道。
胤禛闻言却是一笑：“以前有人给我送礼我是一直言辞拒绝的，因为我听人说要想对于一个人行贿，就一定要知道这个人的弱点，而我似乎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我不好色，亦不贪财，又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嗯，练字算一个吧，但是我家里名家的帖子就已经是多了去了。不过，我发现我现在还真是有一个弱点，这个弱点可是如何办才好那？”
说完之后胤禛抬头望天，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晴川说道：“我阿玛说过做官的最忌讳的就是有弱点。你说一说你的弱点是什么？”
胤禛薄唇含笑，起身站到晴川身边，微挑起眉梢。清光潋滟的眼眸，眼底流转着明璀的光波，未言明，却已然蛊惑出一抹异样的情愫。
“我的弱点就是你啊！若是别人总是投你所好来送礼，你说我可怎么能拒绝的了。”
正当晴川要玉面含煞，要发怒的时候，李卫却是从外面匆匆的走了进来，“四公子，京城有急件。”
当着晴川的面胤禛打开了这件封面上标着“马上飞递”的函件，等到胤禛看完之后，他不得不苦笑一声，对晴川说道：“晴川，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向你坦白。我确实也算是一名大内侍卫，不过却是大内侍卫的头子。而且，我的名字也不是真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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