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晴川（十）

　　自从几日前靳广所部打劫了那艘三层大船开始，这帮匪徒们便发现他们捅了马蜂窝，一路之上各种衙役甚至绿营兵各种各样的拦道设卡，围追堵截——他们不知道的是官府认为他们不但是打劫了贡品，更是劫持了皇四子胤禛和大学士上书房大臣张廷玉的五小姐晴川，虽然通报上没有明写，但是身在济宁府的胤祥却是直接动用了钦差的官防大印，把个运河两岸的驻军官府都是调动了起来，再加上刑部曾经经康熙准奏有权利在剿灭这股悍匪时调动驻军，所以各地的驻军官府都是颇为的配合。

　　这便使得这批土匪打劫了贡船之后便再没有停歇过，纵使铁打的身子，也感到扛不住了。一个个神色委顿，步履沉重，行进速度明显降低。

　　当李卫带着匪徒走到化人滩地北头时。便只见到一道断桥耷拉在滩涂上，被湍急的水流冲的上下起伏。与对面的河岸彻底失去了联系。

　　虽然天上有火烧云，映照得河面和人脸红彤彤，但靳广的脸却黑得发乌，他咬牙切齿的吩咐道：“回去看看来路。”便有个跑得快的土匪，拔腿就往南跑。

　　滩涂上地气氛压抑极了，众匪徒大气不敢喘一下，只听着靳广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的手紧紧握着刀柄。如毒蛇般盯着那大个子向导李卫，虽然原本十分欣赏这小子，但接连发生的怪事，让他不由疑窦丛生，杀意便起……只等那边传来消息，一旦退路也被截断，便要将其剁成肉泥！以泄心头之恨！

　　李卫一脸忐忑的站在那里，双腿都开始微微发抖……这倒不是装得，而是他的真实反映。一旦完成了使命，脑子里不再想着如何骗过土匪将其引到何处后，对将遭到的虐杀的恐惧便占据心头，让他四肢逐渐麻木，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感觉心脏都快要掏出胸腔了。

　　他并不是一个能够说豪言壮语的人，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自己的婆娘翠儿和他的儿子李忠——这个儿子刚出生时李卫自己给他起的名字是李忠四爷，胤禛说道哪有这样给孩子起这么长名字的，爷只取你的忠义，一个忠字就好了——想到这里内心的无边无际的恐惧不知不觉少了几分，以四爷的仁义一定会妥善安置好翠儿他们母子的。

　　正在李卫胡思乱想间，那个‘跑得快’的土匪快速跑回来了，一边喘息一边道：“大，大王，桥断了……”

　　“妈的！我剁了你喂狗！”靳广一把抽出佩刀，翻身朝李卫大步走去。

　　李卫紧紧闭上眼睛，浑身紧紧缩成一团，祈求满天神佛，能让他第一下就死掉。

　　谁知没等到加身的刀刃，却等到一声“大王且慢”的话语，他勉强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光头的和尚，拦住了土匪头子，只听那和尚说道:“大王，怕有一场大战，应该用此人祭旗，而不是草率的杀掉。”

　　靳广想了一想，对和尚说道:“性音，就把他交给你了。”

　　性音走到李卫跟前用满语轻声的说道:“想要活命就不要说话。”李卫闻听心中大吃了一惊，但是很快保持了缄默。然后这个性音拎着李卫的脖子就往滩涂边上走……别看这性音骨瘦嶙峋，但身上的怪力却着实惊人，李卫这么大的个子，依然身不由己的被他拖到了岸边。

　　身后还跟着几个土匪，都是来一起准备祭旗的。

　　李卫被这性音和尚拖拉着来到滩涂边上，却不急着下刀，而是朝北面唱起了异常难听的歌……声调拖得老长，声音也沙哑不堪，仿佛老鸭被宰之前的叫唤一般。

　　他在那全情投入的歌唱，周围的几个土匪却纷纷捂住耳朵，躲得远远地，要不是因为他是高手，他们早就连他一块剁了。

　　唱了不知多久，一直到口干舌燥，那性音才高高举起刀，哇哇大叫一声，便猛地往下砍落。

　　李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心说他奶奶的你快点吧，玩人也没有这么玩的。

　　就在此时，李卫感到栓紧自己的绳子却是被这性音的刀划落，一声低喝在他耳边响起：“跑……”话音刚起，性音却是拽着他往水中一跳，。

　　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令得旁边的土匪一时傻眼了，直到那靳广冲到跟前，众土匪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性音已经反水了。

　　李卫与性音慌乱中回头一看，便见许多匪徒已经追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靳广，已经距他们不到两丈之遥了。李卫性音不由更加慌乱起来。只知道双手乱滑，双腿乱蹬，像个无头苍蝇一般。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艘小船飞快冲出对面的芦苇丛，正是前来接应的胤禛。不多时便来到了在水里乱扑腾的李卫性音身边，身后的追兵也已经近在咫尺了。

　　“四爷，奴才就知道您是不会抛弃奴才的。”

　　李卫嘶哑着哭喊着被船上的侍卫捞起来时说道。

　　“有点儿骨气，不要丢我雍郡王府的脸。”

　　胤禛一边举枪，一边出声提醒。

　　趁着那帮土匪还没有来得及撤退，胤禛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滋——”一声点燃了□□的药线。只见一阵白烟升腾而起，轰的一声大响。胤禛便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手臂猛烈一震，再次用力，紧紧握住□□。眼前烟雾弥漫，但是依稀之间看的清楚是打中了冲在最前面的匪徒的。

　　“冲啊冲啊……”烟雾还没有散去，一声声冲杀声却是从水中响起。

　　这些白莲教余虐确实堪称是悍匪，看到前面的靳广负伤，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是继续向前冲去。尤其是那个匪首靳广，明明已经是负伤在身，但是似乎是伤势激发了他的血性之气，反而是越发的一往向前。

　　就在胤禛装填铅丸准备再次发射时，突然旁边又是一声枪响，便见那距离小船不足一丈的匪首靳广脑浆迸裂，脑袋四散开花。

　　胤禛回头一看，只见那名叫做常寿的向导站在船尾，一手持桨，一手持枪，枪口还冒着袅袅白烟。只听那常寿呵呵笑道：“这玩意可真够劲啊，总兵大人一直把这两只枪当做宝贝疙瘩儿，今日若不是跟着四公子还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摸到它，许久没有用，见笑见笑，差点就没握住……”

　　胤禛闻言一怔，这鸟铳的体积不大，但是威力确实相当可观，后冲力也是大的惊人，他方才可是双手持枪才勉强握住啊，而这个常寿仅凭一只手就能握住并且准确的击中，胤禛相信这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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