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掌军权/改制南北军
下朝后,吕雉特意把曲逆侯叫到长信殿。这是陈平为数不多的机会,能走近太后身边。吕雉对陈平是信任的,觉得他精明,可拉拢,能为己效力。特别是上次,高帝宴驾前让他去燕国杀死樊哙,他能审时度势,只把樊哙捉来,看情况再定,足已说明他有洞悉时局的敏锐和心智,也证明了他对自己有畏惧和投靠之心。
陈平到长信殿时,冬儿刚煮好清香的凤尾茶,也用玉碗盛之。
陈平知道,自己已渐渐走进东宫系核心,得到了太后的信任。不过,要继续得到富贵,还得再接再厉。
“陈平,”吕雉亲自给他倒上张良家的好茶,“现在南军和北军可有什么问题?”
冰雪聪明的陈平,知道太后在考验自己,自己虽顺水推舟,顺推了一下太后临朝称制,但并不意味着自己能真正成为太后的心腹,起码她不能像信任审食其那样信任自己。
“陛下,南军五千人,主要职责是宿卫长乐和未央宫。北军三万人,皆是汉廷精锐,守护长安城的安全。陛下,是想控南军还是北军?”
“都要。”吕雉虽语气和缓,却对抓住军权不容置疑,“周勃可继续为太尉,为大汉治军,但南北军的卫尉和中尉要为我空出来。”
南军守护长乐宫和未央宫的最高长官皆为卫尉,长乐卫和未央卫,各一名。北军的最高长官为中尉。
“诺,陛下。”
这对陈平根本不是事,南北军的长官即使不换,大家也不会对太后怎么样,只是太后更愿意换上更让她放心的,那就换呗。
很快到了未央宫宣室殿朝议。吕雉如帝王般端坐朝堂,面前是两列三公九卿和百官,真正的小皇帝刘恭则围着大殿一侧的屏风,追逐上面从窗子照进来的太阳光点,玩得不亦乐乎。
先由右丞相王陵带头商议完各郡之事后,陈平再出格上前道:“陛下,臣请奏,由郦侯吕台出任北军中尉,宿卫长安。”
吕雉马上拿出来让众臣商议:“众卿以为呢?”
太后都临朝称制了,成为事实上的女皇帝了,想让自己最信任的人领导北军——这就意味着,负责长安城安全的帝国部队以后全听太后的,那太后以后要灭谁,可是手到擒来。大家都是领过兵打过仗的,对军队将领安排自然敏感,所以右丞相王陵马上问了句:“陛下,南军可是也要换?”
这么一问,吕雉就意识到南北军都要掌控在自己手里,功臣集团是不太愿意的。但两支军队,自己更愿意控制能掌控帝国京师的北军,北军首领一定要换成吕家人;至于南军,倒可以妥协商议。
“右丞相,可有推荐人选?”
下面马上有人接上,“陛下,北军可由郦侯吕台负责,南军可否让一刘姓宗室子弟担任?”
说话的是宗正刘郢客;宗正是掌管皇室宗亲和外戚勋贵等有关事务的官员,位列九卿;刘郢客是楚王刘交之子,刘交是刘邦最小的弟弟。
看来刘氏宗亲也在眼盯着军权。
原则上,掌控南北军的,是忌讳用刘氏宗亲的,因为南军五千精兵能直接封锁长乐和未央宫;北军三万精锐能直接控制长安。这两个位置任何一个若用刘氏宗亲,发动军事政变让自己当皇帝就太方便了,本身又有刘氏血统。相反,非刘氏端坐这两个位置,却安全,因为就算你谋逆弑杀了皇帝,你自己既无血统优势又难以被天下承认,弄不好还被天下人共诛之。所以,非刘姓人掌握南军北,最不易生这种狼子野心。
于是,太后让王陵推荐合适人选。王陵也没想起来能用谁。
既然朝堂上谈不拢,那接下来,陈平邀王陵、周勃和刘郢客一起来到长乐宫,分别代表功臣派和刘氏宗亲派,与代表皇室利益的太后,继续商议军权如何平衡。政治的稳定,本身就是平衡和妥协的产物。
吕雉很简洁:“吕台要将北军。南军,大家商议出一个各方都可接受的人来,就好。”
于是两个丞相一个太尉和一个刘氏宗亲使劲想了半天,各拉出一个大名单,一个个地评估,不是你方不同意,就是我方不同意,要不就是太后不同意。直到最后才想起一个人:营陵侯刘泽。
刘泽姓刘,但是是刘邦的远亲,能满足刘氏宗亲的“刘姓”要求。
刘泽也是功臣列侯中的一分子,与皇室的血缘关系比较远,遇到事上,不一定会与刘氏宗亲抱团一致对外,所以功臣集团也满意。
最关键一点是,吕雉对他也不反感,因为刘泽和樊哙关系不错,还娶了樊哙和吕媭之女为妻。从这方面说,刘泽与太后也有亲戚关系。
所以,一个不太重要的人物刘泽,就这样成了各方都能接受的最低低限的人选了。大家心知肚明一点是,刘泽个人威望有限,他需要两方投机,有限的血统优势,加上姻亲,才能进入刘吕两家的法眼。
但吕雉以帝王的敏感,还是感觉这样的安排有疏漏,万一刘泽狼子野心,与在外的刘氏诸侯王勾结,弑杀了孝惠帝年幼的儿子们,这种篡位的发生是有可能的。
“我提议,不如借这次轮换南北军将领的机会,顺便再改变一下宿卫长乐和未央宫的制度。高帝在时,规定南军同时宿卫长乐和未央,现在情形变了,我提一点,各位爱卿考虑:让南军只宿卫长乐,北军来宿卫未央,如何?”
王陵和周勃当场就愣了,他们是正当的行伍出身,两个宫殿群还同时动用南军和北军共同宿卫么?这不是简单事情复杂化么?
吕雉当场打开两宫的地图,“长乐和未央,既是一个整体,又互相独立。从我开始,以后的太后和先帝的姬妾,都要住到长乐宫来。从孝惠帝开始,在位的皇帝和姬妾,都住到未央宫去,但太子要住在长乐。就现在的情况,若万一有事,南军有人发动宫廷政变,他就能倾刻把两宫包圆,整个皇室会全军覆没。所以,有人想觊觎皇位,只需收买南军的将领就可以了。”
王陵和周勃不说话,心道,太后活得太小心了。
太后心道,不是我太小心,实在是我的孙儿们都太年幼,我不把他们保护好,有心人就会打他们的主意,夺我孙子的皇位。
“所以,我想从今以后,这东西两宫分开宿卫,南军只负责长乐宫,让北军保卫长安城的同时也担负起未央宫的守卫。这样做的好处是,即便万一南军内部发生哗变,也只能冲进长乐宫,杀死太后和太子,但未央宫的皇帝还在,政变就不容易成功。同样的道理,若北军发动哗变,他们也只能冲进未央宫去弑君,但长乐宫的太后和太子还在,叛乱仍不会成功。”
王陵和周勃,无话可说了,“太后这样的考虑甚好。那就吕台将北军,刘泽将南军?”
很快,吕雉发布天子令,重新布置了南北军将领:吕台任北军中尉,宿卫长安和未央宫;刘泽任南军卫尉,宿卫长乐宫。
这样,吕雉晚上,才觉得觉能睡得着了。而且,把孙子们分居两个宫中,把险情降至最低。
太后能睡着,但功臣列侯们却睡不着了,既然太后已成为事实上的女帝,大家当然也不反对,毕竟太后的能力和资历在那里摆着,无人撼动也无人能代替她的位置。但长安城的军权又在吕台手里,吕台是吕泽的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参加过当年的白登山之围。现在朝中三股势力:丰沛功臣派,刘氏宗亲派,和与丰沛功臣派本身就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吕氏一族,很明显,吕氏一族的权力在变大,汉廷中很多颇有影响的大将其实都出自吕泽麾下,想想以前吕雉没掌军权时,都能灭韩信三族,能铲除彭越,现在掌军权后的太后,再想收拾谁,那就是一道诏令的事!她哪天要觉得不安全了,为了宫中的那几个年幼的孩子要收拾丰沛的大臣们,怎么办?
于是陈平又把功臣集团的忧虑传达到吕雉这里。
吕雉也很快做了平衡,既然你们害怕我,我就保留着让你们的害怕的实力,但又不能让你们怕到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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