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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废除三族罪、妖言令


  吕雉也很快做了平衡,既然你们害怕我,我就保留着让你们的害怕的实力,但又不能让你们怕到铤而走险。在三股势力激烈搏弈时,再次上朝时,吕雉欲废除一些令大家胆战心惊的律令。

  吕雉道:“朕听说,孝惠帝先前一直在收集众卿意见,欲废除三族罪和妖言令。那今日我们就商议一下,看是否到废除的时候了。”

  功臣们一听就高兴,废除三族罪,意味着废除了吊在自己父、母、妻三族脖子上的绳索,以后自己做点什么刺心事,太后降罪,不会再斩草除根斩到三族里去。至于说是孝惠帝在收集,没听说过,应该是您老人家抓到军权了,又想安慰一下功臣们,才想起废除的吧,只是您更愿意往孝惠帝脸上贴金。

  所以,大家相视一眼,长舒一口气。

  陈平又习惯性地见风使舵,“陛下,确有此事。”

  大家觉得陈平这次马屁拍得还行。

  “左丞相,这两条律令,可还有保留的必要?”

  “陛下,律令向来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根据现实需要随时变动的。若现在不合适宜了,废除就好了——”

  但反对的是刘氏宗亲。刘氏宗亲主要是高帝刘邦的早逝大哥、已逝二哥的妻妾和后人,还有刘邦的大姐,基本上丰县中阳里和刘家沾亲带故的刘姓人都算刘氏宗亲。

  有刘氏宗亲上前道:“陛下,三族罪,乃刑法中的重罪,乃乱世中的重典,对朝野人心有巨大震慑作用,任何人在蓄谋通敌叛国或作奸犯科时,都要三思而后行,不可随意乱废!”

  功臣列侯们却不以为然,朝刘氏宗亲翻白眼:你们姓刘的反对,还不是因为太后或皇帝哪天若惩处刘氏人员,也不会用到三族连坐这种重罪,所以你们就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辛辛苦苦跟随高帝打下的江山,为什么你们这些没啥功劳的窝囊废就非得鸡犬跟着升天?奶奶的,你们还不如吕雉这妇人的胸怀呢!

  吕雉安详地端坐朝堂,看上去犹如老态龙钟的媪妇,却没人能轻视这满头银发老妇的能量,现在她是刘氏和吕氏两大势力共同的族长,虽语气和缓,足以让众人垂耳倾听。

  “三族罪乃汉承秦制来的连坐重刑,到我汉一朝,已有不合适宜之象,刘氏宗亲也不要因为这种刑法轻易用不到自己身上就要反对。废除三族罪,不仅对各位朝堂上对大汉有功勋的列侯百官有益,也是天下庶民的福音。近些年,我看了很多卷宗,在老百姓身上用过的三族罪多了,灭三族的功勋列侯该有几个?”

  功臣列侯们突然发现,他们的现实利益也需要吕雉伸手维护周全。

  吕雉有意避开刘氏宗亲和功勋大臣的争执焦点,特意用最开阔的视野,拿百姓说事,“这种重刑,在征战年代,除叛平逆,管用,但现在是和平发展时期,百姓种田的种田,经商的经商,若不是造反,能有什么错要夷平三族呢?过重的刑罚,有时会力逼犯了小错之人,看不到改正和挽回的希望,反而要错上加错,破罐破摔。律令,也需要有向善的引导。”太后从案上摊开一奏折,“有郡守上报,有一小吏,晚上瞌睡,无意打翻油灯,烧了署衙附属的军械库,库里只有几件生锈的兵器而已,崭新的都被领走操练了。但按罪就当诛三族。于是这小吏,忧愤、恐惧、盛怒之下,把整个署衙都烧了。我看到这件事时,在想,若这小吏知道,无意烧了军械库,他罪当斩,但不会连累父、母、妻族,他还会如此变本加厉吗?”

  刘氏宗亲依旧坚持道:“陛下,为什么不会呢?反正自己要死,多烧点,死也值了!灭他三族,主要是能警告他人:下一次守夜时,要更加警惕小心点!”

  吕雉不为所动,“砍他的头,已是警告了。我觉得对所烧之物,改为赔偿,让他家人偿还,但他的死罪不必连累到三族,这样不对他对大汉都有好处吗?我汉境内,本来人丁稀少,动不动再夷三族,不说这人丁生的,都不够砍头的,就说这儿女多的父母,不说忙于生计了,每天活在家里都战战兢兢啊,万一哪个儿女不小心犯点事,自己一家老小的命就搭上了。他们何其无辜!”

  吕雉拿百姓说事,也是为功臣们说话,同时又维护了刘氏宗亲的脸面。但刘氏宗亲的焦虑点是:到现在为止,功勋列侯们的势力依旧很强大,若把对他们很有影响的重刑也废除了,这帮悍人哪天要造起反来,就太方便了,反正连灭三族的威慑也没了。

  只是吕雉执意如此,刘氏宗亲也没办法,不敢硬顶,以后自身利益还得靠太后多维护呢。

  但关于废除妖言令,功臣集团和刘氏宗亲倒齐齐反对,功臣多为列侯,在外有众多封地;刘氏宗亲有的在外为王,但也多被封侯,要是能随便众百姓随意评价列侯和诸王,成何体统?大家多是底层穷苦出身,第一次过上权贵生活,出格或不体面之事肯定没少干。

  “陛下,妖言令始于秦朝,黔首①不得随意发表议论皇帝任何过失的言论,否则就触犯妖言令。触犯者,一律弃市②。”

  吕雉宽容地笑一下,“大汉的皇帝该怕百姓在背后议论自己的过失吗?”

  陈平小声提醒:“陛下,也包括您的言论。更包括我们各位列侯也在自己的封地上,被臣民议论。”

  “呵呵,我们需要怕百姓在背后评论我们的所作所为吗?”吕雉和悦的眼光看向众人,“只要我等以身作则,一切按律令行事,不鱼肉祸害百姓,百姓能在背后议论我们什么呢?我是不怕,别说不怕现在的百姓如何背后议论我,也不怕千百年后的人们,如何评判我。你们怕吗?”

  “陛下,百姓中虽不乏有智慧者,但多数乃刁民,没受过教化,大字不识一筐,若没有法令的准绳,恐怕有些捕风捉影之事难免会愈传愈烈。

  “刚才废除了三族罪,让众卿和百姓免于某种恐惧的自在,但并不意味着我们这些站在朝常上的人就可以任意行事,我们要敢于让天下百姓来品评我们的操行,若我们都行得端做得正,还怕老百姓妖言惑众吗?再说,历来,防民之口胜于防川,百姓多数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别忘了,我们也出自百姓。我们做对了,百姓自会交口称颂,若我们做错了,律令不合,损害了百姓的利益,人家在背后有几句牢骚有什么要紧?关键是我们要随时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及时做出修正。这才对稳定大汉真正有利!”

  高后元年正月,吕雉发出皇帝诏:废除三族罪和妖言令。

  皇帝诏,由皇帝授命,御史大夫起草,上递给中丞,一路盖上三公的金印,然后由右丞相递交给太后。等于吕雉完全行使了刘邦和刘盈作为皇帝的整个权力过程。诏书末尾,在左右丞相的大印后面,再盖上太皇太后的大玺,这套代表最高权力的天子诏书才能下发出去。

  当然,吕雉没有忘记刘恭,小孩子虽什么也不懂,也管不了事,但毕竟他是皇帝,自己是太后,替他行使权力而已,所以皇帝的大印也得盖在诏书上。

  于是,七岁的刘恭在大母的殷殷注视下,把皇帝玉玺歪歪扭扭盖在太皇太后的大玺后面。

  高后的制书或诏书,和惠帝当政时,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惠帝的皇帝大玺前,有左右丞相印,有太后玺,只是刘恭的诏书上,把太后玺换成了太皇太后玺而已。

  只有众朝臣知道,这份诏令和以后的制书、诏令上,其实没有皇帝玺没什么关系,只要有太皇太后的大玺在,就能诏命天下。但吕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每份制书和诏令少了少年皇帝的大玺,而且一定要让小孙子自己亲自拿起来盖,一是强化他当皇帝的责任感,二是给每位朝臣加深印象:皇帝虽年少,但他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你们将来还要辅佐他。毕竟将来自己会老去,皇帝会长大,他的作用迟早会突显出来。再说,如此费尽心机,也是培养众朝臣对皇帝的忠诚和认可,你们要对皇帝的存形成习惯,对皇帝的责任,牢记心里。

  朝议后,出了宣室殿,看着六七个从二到七岁一个个你哭我笑行走都走不利索的幼孙们,吕雉就愁得不行,都是刘盈一脉,都是自己的亲孙子,都是自己的后嗣,怎么让这些小家伙在短时间内取得百姓的认可呢? 

  那只有封王了,让孙子们都尽快有自己的封地。起码封地内的百姓会拥护自己的王。

  于是吕雉在下次朝堂上,单拿出来让大臣朝议。

  封王或封侯,该不该封?封地多少?封在哪里?从高帝起就形成了习惯,就是拿出来让众臣商议,凡是能形成共识的,都执行下去;达不成的,暂且搁下。

  现在大臣们一听,高后要封众皇子们,感觉也算正常,反正皇帝治下有十五个郡呢,你拿出来封就行了呗。几乎没意见。

  只有丞相王陵有异议,他认为,皇帝治下的郡县并不多,再封给皇弟们,皇帝直辖的郡县更少了。

  但吕雉此时考虑的是大汉权力的平稳过渡,而不是下一步。这也正是当年刘邦所做的,为了大汉能传承下去,先让刘姓王们分去四十多个郡,只给皇帝留十五个,不至于皇帝被人推翻时,众刘姓王们也无动于衷。现在也是,吕雉首要考虑的是年幼的刘恭能把皇帝当下去,他就需要最亲的兄弟们来辅佐,远一层的叔叔大伯们,不一定靠得住。

  所以,吕雉排除了王陵的反对,执意把二孙子刘疆封为淮阳王,刘不疑封为恒山王,刘弘封为襄城侯,刘朝封为轵侯,刘武封为壶关侯。

  这违背了她当初要废除郡县-封国双体制的想法。但形势逼人,也没办法。

  就拿襄城侯来说,起码襄城封地的百姓,会拥护襄城侯,他们至少知道有刘弘这个皇室正统的皇子存在。

  在给刘恭解释为何给他兄弟们封王封侯时,吕雉提前把一个广口大鼎和一个有数个格子的煮菜锅都放置在门口,让人都注入水。第二天,吕雉把孙子们都叫过来,两个青铜器皿里,都结了一层薄冰。吕雉拿起一个石块,砸进广口大鼎中,只见薄冰四处碎裂,变成小块,飘在水中。然后又拿石块砸进另一个有数个小格子的煮锅中,砰一声,石块不见了,沉入其中一个格子。

  “孙儿,你说这里面的冰,各有什么不同?”

  刘恭仔细查看了一会儿,“这里面的冰全碎了。那里面的,只碎了一个,其他都好好的。”

  “对,孙儿,当你没有力量时,你一个人统治的地方越大,越危险,只需有一个石块进来,整个大汉都会被击碎。若你把大汉化整为零,分成若干份,就是有石头进来,也只能碎其一小块,而不会一下子赔进去全部。”吕雉简直掰开揉碎了说,“当年我也给你父亲做过这个。这也是当年你的大父高帝为何执意要把一半多的汉土分封为众多诸侯国的原因。现在,孙儿们,你们每人都为你们的皇帝兄长看护一块。”

  其他孙子们都年龄太小,大母说了什么,都不见得能听懂,自然也不会点头或摇头,反而都伸出小爪,去抓鼎里的滑溜溜的碎冰玩。

  只有刘恭才勉强听得懂,“可是大母,您为什么以前告诉孙儿说封国不好呢?”

  “好与不好得看时机。此一时彼一时。你小时没力量,就需要封国的力量来帮你。当你长大,能控制局面时,这些封国就可能是你的掣肘。比如,当你想集中全汉之力来对付匈奴时,这些零散的封国,就都变成了劣势,你是调不动他们的粮食和兵士的。”

  分封,只是第一步,自己都五十多岁了,每一步都要为孙子们安排妥当,不能辜负了刘邦和儿子刘盈对自己的嘱托,自己作为高帝正室一脉的妻子、母亲和大母,就得帮着儿孙们把家业守好,一切交待好,以后自己被供奉进高庙安享后嗣子孙的祭拜时,才无愧于心。无论刘邦还是刘盈,虽有缺点种种,但在国家社稷大事上哪个不是兢兢业业,披肝沥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尽心尽责,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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