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国葬,戚姬逃而未脱
刘盈作为帝国一号人物,也一直等在椒房殿听诏。桂宫离暖室殿太远,在母亲殿里,还能帮着照顾刘长。那刘长才三四岁的屁孩一个,笑起来惊天动地,哭起来地动山摇,还不知道父亲离去意味着什么。刘盈给这熊孩子缠得茫然且不知所措,不知这些年母亲是怎么过来的。此时诏令到,连忙把小阎王交给窦女,撒腿奔向暖室殿,几乎哆嗦着跑进殿门,搭眼看到挂出来的白挽素帷在风中飘荡,不由双眼含泪,噗通跪在冒着丝丝寒气的父亲榻前,悲痛万分地伏在地上。自如意被送至赵国,父亲对自己可谓至亲至爱,把过去十几年父爱的缺失这些天都恨不得弥补了,他会半夜三更披头散发地突然出现在自己寝宫,把自己从榻上拎起来,一边端给水喝压惊,一边急切地告诉自己治国的道理——这些道理,刘盈以前听都没听说,全是人性的暗黑和不堪,全是刀光剑影的血腥和不得已。
他也会白天把自己叫到他榻前,一一交待国库里的钱帛金子,交待某些郡县在战争中可以舍弃,某些则必须留置;交待小皇弟们为什么非得保留在某些封地……尤其交待他,女人们不可信,她们却有以柔克刚的不可小觑的力量,且不可高看高待之——这是始皇帝给他的启示。他必须把启示展给自己的儿子……
这个一直让自己惧怕的狼父从此离开自己了,自己内心竟涌动着最深切的悲痛。另一方面,作为大汉继承人,其实内心充满未知的恐惧和茫然。好在,躺着的父亲身侧,看到了站着的母亲,母亲一直是汉宫的主心骨。这让自己放心。
吕雉回过头来,声音冷静得几乎让人难以置信,“太子,把萧丞相和你舅舅叫来。先不要声张,控制你的情绪。”
刘盈点点头,擦干眼泪,走了出去。
太子的头低着,脚步还算轻盈,没有人知道寝宫里发生了什么。接着太子的马车到了丞相府门前,然后侍中去传令。宫中无小事,萧丞相马上就出来了,上了宫车,见到太子端坐里面,还是吓了一跳。丞相是谨慎的人,见过礼,没问一句话。然后车子来到建成侯府门前,早有准备的吕释之马上就从府里出来,上了车,虽略有不安,也没说一句话。
近两个月来,皇帝已不太上朝,但经常单独把臣子叫到宫里协商事务。两人都是帝驾前聪慧而低调的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
长乐宫门外,有其他探状况的官员观望,不显山不露水的太子车驾从他们身边掠过,自然也都引颈张望。
两人悄然走进大殿,看到皇帝静卧在雪白宫锦之下,周围堆着冰块,太后静默立在榻前时,一股冷气遥遥逼来,终于知道一个时代已过去。
两位与开国皇帝特殊关系的大臣,各自屏住激动和感伤之情,跪下,朝皇帝行了最隆重的三拜大礼后,站起来,谨慎地聚拢在太后一侧。
现在大行皇帝的皇后是帝国最有权势的人。
“大行皇帝医治无效,已殡天而去。”太后缓缓回过头,“我请教两位,是先给大行皇帝操办大丧,还是太子先继位大统?”
建成侯没说话。
“太后陛下以为呢?”丞相问。
“我想让太子先继位,再以皇帝之尊为大行皇帝守丧,举行入陵葬礼,特以请教丞相和建成侯,是否合乎规制?”
“禀陛下,”丞相谨慎道,“当初始皇帝也属突然去逝,照例先发丧而后二世继位,到我朝,汉承秦制……大行皇帝早已先立太子,太子为大汉储君,虽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皇帝殡天,储君已相当于帝。陛下可以放心,臣属们均无异议,太子以储君之尊和以新帝之尊为大行皇帝守丧,都是一样的。”
建成侯听了,轻轻朝太后点了一下头。
毕竟吕雉第一次登顶,很多事需要这么测试一下,才能安心。既然连聪明的丞相也一点即透,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萧丞相,就由您和建成侯安排协助奉常来操持大行皇帝的葬礼。天气越来越炎热,龙体不可久置,大行皇帝还是尽快入长陵为安。国不可一日无君,安葬后,太子应尽早继位。”
“诺,陛下。”
随后,太后和太子的联合诏令发到大汉各个角落:大行皇帝宴驾,大汉境内实施一个月的宵禁,同时禁止娱乐,禁止婚嫁,禁止饮酒斗殴……全民同悲.
于是壮丽的长乐和未央宫里飘起白挽和素帷,各宫夫人及奴婢们也卸去头上花钗,扎起白绦,都静静地等候奉常的安置。
钟室里的巨大丧钟声,响彻底整个长安。
~
在一片肃穆凄哀中,此时在长乐宫的东阙门,一辆低调的双驾马车缓缓由甬道驶进高耸壮峨的大门旁边仆从进出的偏门前。禁卫兵上前验检,马车门帘闪出一隙,一只雪白的手臂探出,亮了出宫令牌。
守卫认出是宫中妃嫔普通家人子的通行令,但没像往日那样顺畅放行,而且怀疑地打量着马车规制,猜测里面是哪个宫中家人子。
赶马车的是一粗鄙的中年奴婢,马上道:“出宫令牌可有问题?”
“没问题。”侍卫道。
“为何不放我等出行?”
“请问车上是哪位夫人的家人子?”
奴婢愣了一下,“漪、漪兰殿。”
“能否让家人子出来一见?”然后侍卫又朝车内拱手道,“请谅卑职无礼,太后有令,大行皇帝驾崩,所有出入宫门者需严验!”
马车内人沉默。侍卫看驾车者,老奴婢似面色紧张。
“还请家人子下车,一验。”侍卫耐心催促道。
终于,车帘挑起来,一穿粗布的女子似有掩饰之意,扭扭捏捏地下来了,害羞般不愿与侍卫对视。侍卫特意转到她面前,愣了一下,“姐姐不是昭华台的兰儿么?现在事漪兰殿了?”
兰儿也不说话,只是胡乱点点头。
那侍卫又往帘缝里探一眼,“车里还有人么?”
“兵头,你认识本姑娘就行了,有什么事无论漪兰殿还是昭华台,都可担着,可以放行了吧?”
侍卫有点犹豫,还是坚持道:“请家人子把车里的人请下来一验。”
“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啊?!”兰儿倒急了。
“在下只遵令行事,请家人子配合!”
一看查验这等小事,还起争执,在旁边的其他卫士也走了过来,眼看要引起更多注意了。兰儿和赶车的奴婢也没办法了。于是,车帘再度掀开一条缝,一只纤纤玉手伸出,又递出一更高等级的金牌令。
那仨侍卫一见此令,自知是一宫之主,马上单膝跪地道:“卑职南军守卫,拜见夫人。”
里面轻细的声音道:“免礼。我现在出宫有事,晚些时候回来,请行个方便放行。”
侍卫站起来,为难道:“夫人,太后有令,今天所有宫中夫人不得出宫。还请夫人回去请了太后令再来。”
“放肆!”里面声音也急了,“难道大行皇帝亲赐我的令牌也不管用了?”
“禀夫人,”侍卫依旧恭恭敬敬,“大行皇帝令,卑职不敢不尊,只是现在太后令和太子令同时传达卑职处,凡持大行皇帝亲赐令牌者,还需请太后出宫令,才行。”
“难道大行皇帝刚驾崩,发的令牌就不如太后一句话管用了?!”兰儿很是愤愤不平。
“请夫人和家人子不要难为卑职!”
车里人又沉默了。还是兰儿道:“夫人若持大行皇帝的遗诏,可以出宫么?”
“遗诏?”三个侍卫都愣了,这长乐宫刚建立没几年,第一次驾崩皇帝,也是第一次遇到遗诏的事,所以不知如何处理。
于是,车帘内一只玉手又探出来,拿出一精美帛书,“这是大行皇帝几前天特赐我出宫诏书——”
几个侍卫一听,马上单膝跪地,却不敢接。
兰儿却接过来,骂道:“好,我倒给各位念念,看看大行皇帝是如何保护夫人的:昭华台戚夫人,朕之美人,赵王刘如意之母——”
刚念到这里,就见一辆马车得得而来,到了那仨位侍卫身后,停下,从车上跳下一富贵的白锦女子,额上缠上雪花抹额,不等侍卫转过身来行礼,上来就一把从兰儿手中夺过诏书,朗声道:“大行皇帝刚驾崩,兰儿这是出宫干什么去啊?”
兰儿一看来人,惊呆了,竟是太后的虎狼之妹吕媭。
吕媭本是怒气冲冲来姐姐这里告状的,不曾想正赶上一家人子的马车与侍卫纠缠,本不予理会,但一看到兰儿,就本能跳了出来,一下捞起她手中的帛书,竟把自己吓一大跳,是刘邦特意留给戚夫人一路向赵国的通行诏书,下面明晃晃盖着皇帝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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